金军以为义军已经溃败了,所以蜂拥而上,也没有战阵了,而义军被断绝退路,更是乱七八糟的,凭着一腔热血,也是一窝蜂地冲了上去,整个场战一片混乱,几万人纠缠在一起,杀得天昏地暗,血⾁横飞。
燃烧的壕沟后面,数万百姓依旧在呐喊,在吼叫,很多人热血沸腾了,也想杀上场战,于是开始向壕沟里填土,以土灭火,打算越壕而过,上阵杀敌“跟着虎王,杀虏,杀虏…”
先是几个人向壕沟里洒土,后来是一群人,再后来是成千上万的人,大家非常激动,很多人甚至痛哭失声“虎王,救回虎王…”虎王是他们的希望,只要虎王不死,他们就有生存的希望,但假如虎王战死了,被金人杀了,那一切都完了。
抛石机还在怒吼,但土弹很快消耗殆尽,一万多颗土弹全部抛射完了。
负责填弹的人急得又蹦又跳“快找石头来,快,快…”拽拉索的人也急得大喊大叫,扯着嗓子吼,但没人回应他们,老营主帅罗思南,一众执事,所有能打仗的人,都走了,把抛石机丢给了这些男女老弱。这些人急得团团乱转,围着重型抛石车捶胸顿足,虽然抛车是场战上最厉害的武器,但没有石弹,也没有土弹,随即变成了一堆毫无用处的木头。
这时有个抱着羊羔的小孩出现在人们的视线里,不知是谁突然喊了一嗓子“羊,用羊…”
羊有几十斤重,抛出去也能砸死人,而且附近的圈栏里有几十万头羊。虽然都是大家的人私财产,但现在命都保不住了,还要这些羊⼲什么?“轰…”就听到一声爆响,跟着几千人、上万人冲了出去,直奔远处的圈栏。
转眼功夫。羊群赶来了。大家七手八脚地围上去,抓住一只羊,棍棒齐下,打死了,往抛石机的皮兜里一丢,顿时号声再起,四五百人一起拉动拽索。特制的羊弹飞了起来。一路呼啸“嘭”一声砸进了两百多步外的金军战阵里。
“射,射,射…”百姓们激动不已,齐声欢呼,抓羊的,宰羊地,填弹的,拉索的。发令的,所有人各归其位,各司其职。三十三台抛石机再度怒吼,把一颗颗血淋淋的“羊弹”射向了敌群,一时间空中羊群飞舞,血花四射,蔚为壮观。
金兵密集攻击,正好成了抛石机的靶子,在抛车连续轰射中,用之不竭的羊弹给了金军沉重一击。这大大遏制了金军地攻击势头。帮助义军拖延了宝贵地时间。
宗望抬头望天,震惊不已。
空中羊群飞舞。壮观,罕见,自有抛石机以来,以羊为弹者,大概只有辽东义军了,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狗急了要跳墙,人急了当然会拼命,穷极无策之下,义军竟然想出这种匪夷所思之策,宗望叹为观止,心里中突然涌出一种不祥之感。
就在这时,他坐下的战马忽然焦躁不安,连声嘶鸣。宗望霍然心惊,转头望向周围的扈从。扈从们的战马也一样,好象有什么事要发生。几个扈从翻⾝下马,以耳贴地,脸⾊顿时变了“前方有马军出现,就在前面,最多一两里路。”
宗望突感窒息。马军?义军的援兵来了?难道他们已经击败萧⼲,攻克了后山?又或者,他们放弃攻击,转而以主力来援?但不管蒺藜山场战怎么样了,义军援兵已经来了,而且来得恰到好处,正是金军即将取得胜利的一刻,正是金军筋疲力尽之时,尤其可怕的,正是金军和义军混战之际,此刻金军根本撤不下来,除非不顾代价,不计伤亡,強行后撤。
宗望要崩溃了,痛苦¨望、愤怒、懊悔…各种情绪纷至沓来,让他再也忍不住,怒声咆哮。
今天这一仗,打得好惨。本想強攻一下,逼迫李虎低头,结果李虎不但不低头,还玩命反击,不惜代价重创金军。就在金军进退两难之际,义军又以主力在蒺藜山围攻萧⼲,两线作战,从而促使自己下决心一打到底,谁知人算不如天算,义军的顽強和凶悍给了金军连续重创,结果时间损失了,兵力损失了,一直到⻩昏都未能击溃义军,反而把义军的援军等来了。这一仗,难道注定是无功而返,大败而回?
宗望绝不服输,也绝不放弃。
前面地义军已经不堪一击,那条大巨的濠沟正在燃烧,义军的援军过不来,最重要地是,义军从凌晨开始发动攻击,一直打到现在,不管是否拿下了蒺藜山,这支军队都已经是強弩之末,无力再战了。只要能击败眼前这股义军,把它彻底歼灭,这一仗自己就没有输,相反,义军损失惊人,士气低迷,军心涣散,这时前有萧⼲阻截于成州,后有金军追杀于蒺藜山,李虎和他的军队再度陷入绝境,他还是没有翻⾝,还得乖乖的听自己的布摆,战局依旧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上。
宗望断然下令“擂鼓,攻击,攻击…”
虎啸台上空,忽然传来欢呼之声,初始不大,被场战上的厮杀声所淹没,很快,它穿石裂云,直上云端,在群山之中连绵回荡。
“援兵来了,援兵来了…”
翘首期待的百姓们终于盼来了最后的希望,他们欢呼,他们雀跃,他们呐喊,声嘶力竭地叫着喊着。欢呼声迅速传到了场战上,正在前线奋战的百姓们激动得狂疯了,他们正在绝望当中,他们正在祈祷当中,苍天有眼,援军来了,终于来了,他们疲惫地⾝躯突然爆发出无穷地力量,他们恐惧的心灵突然迸发出无穷地勇气,他们叫起来了,喊起来了。
抛石车仿佛具有生命,它们似乎感受到了百姓们的欢乐,它们也激动了,也狂疯了,抛射的速度更快,节奏更猛,威力更大,天空的羊群密密⿇⿇,远远看去,就象天上的羊群在云端里奔跑。
更多的人以更快的速度向壕沟里填土灭火,他们开始寻找材料制造排筏,但壕沟太宽,这种超长排筏不但制造困难,而且需要木柱支撑,急切间,人们一筹莫展,唯一能做的就是洒土,把堆在壕沟边的土填回去,先把熊熊燃烧大火熄灭了。
场战上的义军将士们还在厮杀,他们也听到了,突然间,他们爆发了,在最绝望的时候爆发了,一时间杀声震天,攻势如嘲,杀,杀,杀…
金军也听到了,但他们耳畔是隆隆的战鼓声,是攻击的战鼓声,他们要进攻,进攻,一直把敌人杀光为止,这场胜利已经唾手可得,绝不放弃。来,如同舂雷在山中炸响,低沉、雄浑、烈猛、震撼。
忽然间,一杆大旗从山中冲出,接着一列列的骑士飞马冲出,如同澎湃洪水从峡谷中咆哮而来,一路轰鸣,气势磅礴,
战鼓响了,号角响了,欢呼声冲破了苍茫暮⾊,撕裂了灰的天空,霎时间风起云涌,山河变⾊。
援军主帅第十一正将⾼缘飞马冲上一处山岗,远眺场战。
前方场战上,人山人海,双方将士正在腥血厮杀,金军已经占据绝对优势,正在步步紧逼,而义军已经难以为继,正在步步后退,如果不是后方那一条长长的大巨火龙,估计早就崩溃了。
虎王的大旗在场战上迎风狂舞,李虎显然正在那面大旗下浴血奋战。金人最強悍的军队已经形成一条锋锐战阵,正要给李虎和他的铁卫们以致命一击,然后杀到壕沟,阻截义军援兵。
救援,要以最快的速度救援,但是,那条肆虐的火龙却阻断了进攻之路。
援军越来越近。
数万百姓竭尽全力填土回壕,他们用上了所有能用的工具,很多人甚至直接用手,但壕沟有三十多步的距离,太宽了,而他们在填埋燃烧物的时候,只想到要阻绝金人,所以铺设了厚厚一层荒草和柴木,大火烧起来之后,想在短时间內把它熄灭太难了。百姓们急了,情急之下,他们再度想到了羊,羊群就在抛石车附近,他们一哄而上,连拉带赶,有人甚至直接把羊丢进了壕沟,因为抛石车附近的羊群不够多,他们集中在一个地段填塞,很快,一段壕沟里的火熄灭了,有三四十步长,足够了,但是,壕沟还有一人多深,援军还是无法迅速赶到场战。
援军更近了,呼啸而来。
有人跳进了壕沟,扯着嗓子叫起来“下来,都下来,我们的⾝体就是桥,我们就是桥。”
一大群人跳了下去,转眼间人们蜂拥而下,成千上万的人,人挤人,人庒人,人驮人,百姓们用自己的⾝体迅速架起了一座汉人的桥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