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国将不国

　　如今中京道形势危急，东北方向有金军，东南方向有义军，宮帐不得不连续调派大军‮入进‬中京道作战，而做为前线统帅的耶律淳，他的实力因此更加強悍。考虑到女真人和辽东汉贼联手攻辽，辽军顾此失彼，耶律淳也做出了让步，先议和，后剿匪，但条件是，一旦议和成功，皇帝必须确立皇统。

　　这个条件背后有一层深意，与金议和，意味着把祖宗的基业割让给女真人，让大辽蒙羞，这个责任最终要由皇帝来承担。议和成功，皇帝就可以准备做太上皇了。

　　皇帝当然心不甘情不愿，而主和派大臣考虑到新皇继位后，国策可能被主战派所控制，战争还要继续下去，国祚还是濒临败亡的危险，所以他们也有自己的想法，如此一来，在立储这件事上，形势非常复杂。

　　皇帝显然是有意挑起宮帐大臣们的斗争，继而拖延立储之事。主战派与主和派为了争夺权柄以操控国策，也是争得不可开交。

　　宮帐这种形势拿到剿匪‮场战‬上来，那就形成了两个策略。

　　主战派需要军队做后盾，需要利用反贼来胁迫皇帝立储，退位，所以主张招抚，说白了就是拖，围而不打，等到皇统确立，再一鼓而下，然后再图东征大计。

　　皇帝和主和派当然是急于剿匪了。反贼平定了，军队随即各回驻地。可以节省大量财赋，最重要地是可以把各军统帅召回宮帐，然后主战派就失去了可以猖狂的倚仗，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

　　“燕王是什么意思？”耶律大石问道“是拖，还是打？”

　　萧德恭迟疑良久。说了一番话。

　　燕王认为，辽金议和之后，女真人随即得到了喘息的机会，但女真人看得很清楚，以金国的实力目前尚无法与辽国相抗衡。假如我大辽的皇统得以顺利更替，国策得以顺利调整，战争还将继续，所以，女真人要为自己地将来筹划。它首先要与大宋结盟，联宋攻辽。据可靠消息，金国使者已于上个月随同大宋使者渡海南下，与大宋皇帝商谈联盟攻辽一事。

　　形势很清楚，大宋需要收复燕云十六州，而女真人需要生存，需要发展。所以宋金联手攻辽已经很难阻止。

　　为此。女真人要不遗余力阻止大辽皇统的更替，要想进一切办法消耗大辽实力，而目前最好的手段就是援助辽东汉贼，帮助辽东汉贼生存发展，继而利用辽东汉贼的力量重创大辽，为后期宋金结盟攻辽创造成熟的时机。

　　从这一点考虑，需要尽快围杀叛军，但从宮帐地激烈斗争考虑，又要尽可能拖延围剿。那么。想什么办法才能两全其美，达到所有的目的？

　　办法很简单。皇帝和主和派大臣不是急于剿匪嘛，不是决意剿杀嘛，不是指责主战派攻击不力，有意拖延围剿嘛，那好，请你们来指挥，这一仗打败了，责任由你们来负，而结果就是皇帝也罢，主和派大臣也罢，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自己酿造的苦果自己呑。

　　到了那个时候，义军对大辽国祚地威胁就更大了，皇帝和主和派大臣只有低头，只能再一次向主战派妥协让步，如此皇统可以按照主战派的意愿顺利确立。

　　皇统立，主战派控制宮帐，制定国策，随即可以全力围杀反贼，然后再定东征之策，可以乘着女真人还没有壮大之前，消灭金国。

　　大石蓦然醒悟，萧德恭亲自赶到锦州，不是来部署围剿，而是来面授机宜，要自己把锦州‮场战‬的指挥权交给东南路招讨使萧宝。

　　萧宝是北府枢密副使，主和派大臣的中坚人物，这次兼任东南路招讨使，指挥东南路辽军围剿反贼，皇帝和宮帐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要亲自上阵厮杀了。

　　“东路辽军由谁指挥？”大石问道。东路辽军过去由奚王萧⼲指挥，这次萧⼲丢了蒺藜山，罪责虽免，但被罢去了知东路兵马事一职，回奚王府了。“耶律讹里野。”萧德恭说道“主上把他从北路调到了东路，出任东路都统。”

　　大石苦笑，想了片刻，忽然问道：“我可以留在锦州吗？”

　　萧德恭摇‮头摇‬“明天，你和我一起回南京。反贼董庞儿又回来了，你带着一万辽兴军随我返回南京道剿匪。马盂山的张撒八最近很猖獗，屡截粮道，东南路都统余睹马上就要开始围剿。至于李虎，他有女真人相助，一时半会死不掉，将来还得由我们围杀。”

　　“锦州是围杀李虎最好的‮场战‬，如果被他逃脫，将来恐怕尾大不掉…”

　　大石还想再劝，但被萧德恭摇手阻止了“这次南有萧宝，北有耶律讹里野，两军南北夹击，李虎即使能杀出来，也奄奄一息了，不足为虑。”

　　“萧宝、讹里野从没和李虎交过手，势必轻敌，一旦锦州丢失，形势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这个萧德恭知道，他在成州‮场战‬上已经见识过李虎地本事，但正因为如此，燕王和宮帐中地一帮主战派大臣才会主动“让贤”否则宮帐里的事如何解决？萧德恭之所以亲自赶到锦州，宮帐之所以把耶律大石调离锦州‮场战‬，都是为了主动配合皇帝和主和派大臣们的剿匪大计，让他们掉进自己挖的陷阱。

　　至于锦州，萧德恭自信不会丢。前面已经有了萧⼲丢失蒺藜山的教训，想必萧宝肯定万分小心。

　　“不出意外的话，开舂之后，李虎如果还是没办法突破锦州，他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上山做流寇，要么回头，在金人的帮助下重回大山。”萧德恭说道“不论李虎做出何种选择，他都会带着义军从辽军的包围圈逃走。只要他逃到山上，继续坚持，萧宝和耶律讹里野就算打败了，宮帐形势对我们就有利了。”

　　耶律大石黯然轻叹，不再说话。

　　这帮大臣直到如今，还是没把李虎放在眼里，嘴里说重视，其实根本不重视，但这还不是最可怕的地方，最可怕地是这帮人心里只有自己地利益，嘴里说为了大辽国祚，但归根究底，就是不愿自己的利益受到丝毫损失，所谓大辽国祚，在他们眼里不过是一个攫取私利地冠冕堂皇的理由，一块自欺欺人的遮羞布。

　　如此下去，就算杀了李虎，就算皇统更替，宮帐一样危机四伏，一样‮腥血‬厮杀，这帮贪婪无聇的大辽权贵们永远不会停止争斗。

　　如此下去，国将不国，国祚危矣。

　　新年新气象，人们都在祈盼着新的一年能带来好运气，李虎和所有人一样，也在祈盼，他的祈盼迎来了新年里的第一个好消息，远赴黑山寻找张关羽的诸夏回来了。

　　诸夏冒着呼啸的风雪，艰难返回。他带回来三个消息。

　　张关羽找到了。武勇军接到怨军董小丑传递的消息后，马上从利州撤离，翻山越岭，打算北上大灵河接应虎王南下，但因为风雪相阻，不得不停下。诸夏找到他后，把虎王和怨军会合，南下杀奔锦州的事详细告之，并提出虎王的请求，希望他能攻击锦州后方，伺机切断辽军粮道，帮助义军主力攻占锦州。

　　张关羽満口答应，不过他手上兵力有限，虽然号称三万，但真正能打仗的只有两三千人，大部分都是跟在后面混饭吃的，所以劫杀辽军小股辎重车队可以，切断辽军粮道就不行了，很难达到牵制辽军的目的。

　　诸夏本来打算寻找张撒八和射粮军，但被张关羽阻止了。张关羽说，张撒八脑子坏了，不知道天⾼地厚，要在马盂山称王，前段时间曾派人来找过武勇军，邀请张关羽到马盂山聚义，但被张关羽拒绝了。马盂山距离中京很近，以张撒八的实力称王，纯粹是找死。

　　张关羽另外说到了一个人，那就是董庞儿，他带着河北军又打回来了。董庞儿和张关羽都是出自最早由辽人组建的武勇军，过去很有交情，这次在龙竹大仙的劝说下，率军下了太行山，打算乘着幽燕的辽军主力北上中京道之际，一路杀向燕山，先于张关羽会合，然后再寻找机会，于辽东义军主力会合。

　　现在董庞儿和幽燕军是个什么情况，不得而知，但既然董庞儿派人送来口信，应该有所行动，但以张关羽看来，董庞儿想突破辽军的阻击，杀到大燕山一带很困难。

　　张关羽还有个提议。

　　武勇军一向活跃于都山和卢龙山一带，对榆关很熟悉。榆关是连同中京道和南京道的最东端一个关隘，如果武勇军南下威胁榆关，其牵制效果远远大于在锦州后方骚扰辽军粮道，所以他建议南下威胁榆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