彦直苦思冥想,一直沉默不语。李虎则考虑代北战3间和⻩涉、柴云等人一起商量对策,所以一路上两人很少说话,几乎没有什么交流。
二月十五,李虎回到大同,大同军民自发地赶到城外迎接。
这几个月来,从燕京运回来的物资川流不息,百姓们不但亲眼目睹,而且切⾝感到了胜利带来的好处。大同的物价一直在下降,尤其是粮食的价格更是跌到了低谷,另外府司下令,三年內减免一定数量的赋税徭役,给老百姓实实在在的好处。
与此同时,大同的人口也在增加,大约二十万幽燕乡兵和十几万从幽燕逃难而来的百姓让大同更加拥挤。大同的田地有限,草场也有限,为了解决他们的生存问题,府司决定扩建各类作坊。这次虎烈府从燕京抢回来大约三万多名工匠,其中包括火器作坊的匠师,这使得大同有充足的条件在各类作坊的原有基础上进行大张旗鼓的扩建。大同的兵器作坊就雇用了十五万人,生产出来的各种武器堆积如山,不但可以供给自己的军队,将来还可以卖给大宋和金国,卖给契丹人和大漠诸蕃。
大同的商贸回易曰益繁华,同时间各地的商贾也越来越多,大同需要建造更大的榷市,建造更多的房屋和各种相关配套设施,所以大同在未来一段时间內需要雇用更多的人手,而这些从各地追随李虎而来的辽东汉人、幽燕汉人,还有各地蕃人,将成为主力军。
“虎王,虎王…”
大同被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所淹没,李虎和将帅们策马而行,向百姓们挥手致意。
眼前的一幕让折彦直非常吃惊,耳畔惊天动地的欢呼声、眼前喜笑颜开的百姓让折彦直突然意识到,李虎已经在代北立足了,大宋最为惧怕的事情还是不可避免地变成了现实。李虎虽然放弃了幽燕,但他得到代北,有失必有得,这一仗李虎的的确确打赢了,赢得非常完美。
罗思南率虎烈府文武员官出迎。
薰小丑、罗青汉、⽑军,还有大同的各军军帅,都从前线赶了回来。
李纲、宇文虚中、马扩也在欢迎地人群里。罗思南已经把他们放了出来。大同和汴京既然握手言和了。这三位当然要官复原职。
李虎把罗思南紧紧抱在了怀里。在这半年时间內。罗思南太辛苦了。但她挺了过来。而且给李虎生了个儿子。初为人⺟地罗思南比往昔更漂亮了。也更成熟了。李虎拉着她地手。和众人一一寒暄。
李虎看到了林冲。他地⾝体已经恢复了。⾝着官服。威风凛凛。
“我赢了。我把你从鬼门关里拉了出来。”李虎用力捶了一下林冲地胸膛。奋兴地说道。“过去有人对我说。豹子头被病魔活活磨折死了。但现在如何?现在你还不是活着。还不是生龙活虎?”
林冲躬⾝感谢。正待说话。李虎又问道:“你现在官居何职?”
“他在⽑帅手下做事。为虎烈府训练新兵。”罗思南替他回答道。“我打算把幽燕地二十万乡兵也交给他。”
“大材小用。”李虎笑道“我马上要西征,你到军中任职,出任新军主帅。”
罗思南眼神一黯,低声问道:“你又要出征?”
“这次我要打到贺兰山。”李虎说道“不把党项人赶到河西,我绝不会停止攻击。”
薰小丑、罗青汉和⽑军都跟在李虎后面,三人听到李虎的话,互相看看,目露忧⾊。
李虎在欢呼声里走进了虎烈府,盛大的筵席随即开始。
铁鹰带着出征军帅们也来了,侯概和张⾼儿也回来了,回归义军的辽西田颢、吴撞天等一帮文武员官也到了,大宋的陕西四路宣抚使折彦直,府州知州折可求,还有金国的特使⾼庆裔都在,大堂上人声鼎沸,筹交错,热闹非凡。
李虎再一次展示他惊人的酒量,他向每一个人敬酒,和每个人滔滔不绝地神侃一番,他那豪慡的笑声和強烈的自信感染了每一个人。
萧得里底、耶律撒八、萧特末和萧和尚奴是大堂上仅有的四个契丹贵族,他们不想参加这个庆祝宴会,这是汉人庆祝他们终于推翻了大辽,他们无法忍受这种痛苦,所以自始至终,他们面无笑容,默默地坐在角落里品尝着锥心的苦痛。
大堂上的汉蕃员官也没有去打扰他们,辱骂和嘲讽他们。他们已经是失败者,让他们坐在这里聆听庆祝者的欢笑,本⾝就已经很忍残了。
李虎端着酒杯走到了他们面前。萧和尚奴首先站了起来,他现在是虎烈府的员官,不能太失礼。李虎招招手,示意他坐下,然后自己也坐下了,坐在四个人的对。
“大辽并没有败亡,你们的皇帝还在阴山,你们的军队正在集结,你们还有大漠。”李虎笑道“只要你们契丹人上下齐心,完全有实力在大漠上重建大辽,但现在的问题是,你们的皇帝疯了,他已经无法承担重建大辽的重任。”
“虎王曾有承诺。”萧得里底苦笑道“莫非虎王打算放弃了?”
“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要做出这个承诺。”李虎笑道“所以我不能放弃,但如果契丹人自己放弃了,我又有什么办法?”
“契丹人不会放弃。”耶律撒八说道“你要给我们时间。”
“我没有时间等下去了。”李虎郑重其事地说道“你们必须尽快做出一个选择,是继续让这个皇帝摧毁大辽最后一丝元气,还是另推明主,重建大辽。”
萧得里底等人听明白了,李虎要对契丹皇帝下手,他已经失去了耐心。
折可求和折彦直坐在一起,李纲、宇文虚中和马扩围坐一侧,五个人正在讨论汴京的局势。
折可求奉旨而来,一则和虎烈府言和,二则商讨西征大计。
这次联姻,折家从中得到了惊人的好处,除了钱财上的收入外,就是在汴京的地位得到了提⾼,折彦直出任西北军统帅就是一个明显的例子。汴京此刻让折彦直到陕西主持西征大计,肯定考虑到了折家和李虎的亲密关系,这一点毋庸置疑,但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折家也把自己和李虎捆在了一起,从长远来看,这对折家非常不利。
折彦直认为折家走到了穷途末路,现在的辉煌不过是回光返照而已,而折可求则和他的想法完全不一样。李虎舍弃燕京,事实上告诉折家,李虎和汴京之间水火不容,折家若想在大宋生存下去,现在只有一条路,跟着李虎一条道走到黑,然后和李虎一样,也在西北做个藩镇。只要李虎在,折家就在,只要李虎的实力越来越大,折家在汴京的地位就越来越⾼,养寇,自重,这是武人生存的不二法则。
这对年纪颠倒的叔侄因为对折家前景的看法不一样,矛盾重重。折彦直不知道西征大计如何实施才能保住折家,而折可求则认为保住折家的唯一办法就是帮助李虎击败党项人,夺取贺兰山,收复河朔。
折彦直和李纲、宇文虚中相识,和同为西北人的马扩反而有些生疏。马扩过去随父亲在熙河路,也就是湟中一带,对手是吐蕃人,和西北的折家相隔几千里,彼此并不认识。几个人坐在一起,自然谈到汴京,由汴京自然就谈到了皇统之争。
李纲、宇文虚中和马扩原来以为折家是郓王一系,但后来从李虎那里得知折家是太子一系,这次李虎又从童贯嘴里得知折家是个骑墙派。折家在皇统之争中所采取的策略无可指责,折家也要生存嘛,也要利益最大化嘛,但千算万算,就是没有算到李虎棋⾼一着,竟然以退为进,把汴京剧烈发展的局势又还原到北伐大战之前了。
汴京各方因此陷入混乱,短期內,尤其在西征没有开始之前,汴京各方会重新调整策略,只待西征开始,李虎带着军队和西夏打起来了,女真人北上大漠了,大宋西北边疆的紧张形势得到了有效缓解,汴京局势必将有一番惊人的变化,而变化的中心就是皇统。
折彦直同意李纲等人的分析和推测。折家和李虎现在在一条船上,不管彼此有多少信任,这时候务必要共同拟定策略,共同应对危机,否则一损俱损。从这一点出发,折彦直说到了一个要害问题,那就是西征之战和汴京的局势变化密切相关,鉴于目前西征之战的困难,虎烈府应该影响或者推动汴京局势发展,继而从汴京赢得帮助,最大程度地保证西征大战可以取得一定的战绩。
折可求的生存之策的确有道理,但这个生存之策要依赖于西北大战的结果,假如西北大战败了,李虎自⾝难保了,折家的生存岂不危机重重?不过,也不能大胜,事实上也不可能大胜,只要李虎不败,只要把党项人赶到河西去,那么党项人就会联合吐蕃、回鹘和鞑靼人不停地反攻,如此一来,大宋就需要李虎,更需要折家和西北将门。
“从长远来看,我们必须在太子和郓王之间做出选择,这很关键。”折彦直说道“汴京其实也很矛盾,在收复西陲和削弱李虎、遏制西北将门之间难以取舍,如果我们公开支持郓王入主东宮,那么必定可以讨得皇帝欢心,赢得他有限的支持,这可以确保西北战局达到预期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