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夜间,金民宇更加难以入睡了
脚上的伤痕还不时的隐隐作痛,他轻轻摩抚着伤口上的创口。回想起白天与翠花一起的情景,一切都仿佛尤在眼前。那些感觉竟然和与金秀娜在一起的时候如此相似。和翠花一起的时候,自己也很少再因为想起秀娜而伤心。可要说翠花就是金秀娜却也不完全像,几次有意或无意的试探中,翠花竟然也没有一处与金秀娜吻合的地方,这又叫他更加矛盾困惑不已。明天还要继续试探下去吗?翠花好象已经疑心他而感到有点生气了,如果还要继续下去,那么又该用什么办法才好呢?正想的入神,思绪忽然被机手铃音打断。
拿过电话来看,却是金会长从韩国打来的。他迟疑了下还是接通了电话,听见会长道:“是民宇吗?爸爸啊…”“是,什么事吗?”金民宇漠然道。
电话那端沉默了一会又道:“你,现在在国中还好吗?见到秀娜了吗?”
“是,过的不错。”金民宇仍淡淡地回道:“我见过秀娜了。”
“是吗?秀娜还活着,那样可太好了。”金会长喜极而泣的,声音也有些异样了。
却听金民宇接道:“不是秀娜,而是秀娜的墓…我到秀娜的墓前拜祭过了。”
电话那端又是一阵沉默,过了会儿才又传来会长虚弱的声音:“你…不要太难过了,心情不好的话就在那边多陪陪秀娜,家里公司里都很好,爸爸也好,所以不用担心急着回来。”
“是,我会看着办的。”金民宇想起昨天见到翠花父女两温馨融洽的情景来心中又是一动。不由的脫口而出道:“爸爸您也要保重⾝体。”
“好,我会那样做的。”金会长终于因为民宇最后的这句问候而感到欣慰的。
第二曰一早,金民宇没等翠花来唤而是自己起来。随便洗了把脸走出房间,看见翠花还是把做好的早饭先摆放在桌上了。他抓了个馒头一边咬着,走到前院便看见翠花正猫着腰收拾些木桶和盛出些化肥。
看见金民宇,便笑笑算是招呼道:“姐夫起来了吗?快点吃完饭就来帮忙吧,今天要⼲的活儿可不少呢。一定要赶在午饭前全部做完的。”
金民宇敷衍地应了声,望着翠花忙碌的样子不由又想到:如果秀娜现在还活着就在⾝边,那么结婚以后两个人的生活又会是怎样呢?也会像现在这样到乡下来过着男耕女织,无忧无虑的生活吗?想到浪漫处,他不噤还偷偷地笑出声来。正有些心猿意马的时候,忽然就发现翠花正狠狠地瞪着自己。
原来翠花今天仍旧穿件宽大的圆领衬衣,俯下⾝去领口**处若隐若现,见金民宇那样望着自己还发出诡异的笑容时,便立刻双手攥紧领口嗔怒道:“姐夫你在想些什么呢?”
金民宇恍然醒悟过来,慌忙摆手解释道:“不是,不是你想的那些,我只是…”
“好了什么都不用说了,”翠花喝断他,将挂着两个水桶的扁担架到他脖子上道:“那么有闲工夫,一会多⼲点活吧。”
金民宇不敢越辩越黑,只得老老实实的挑了扁担跟在翠花⾝后。一路上有一句没一句与翠花搭讪闲扯,试图缓和下尴尬的气氛:“翠花啊,我们今天要⼲点什么啊?”
翠花一边走一边也不回头道:“要⼲的事可多了,所有种子都要下田,还要施肥。”
“这么多吗?”金民宇小声咕囔道:“昨天做完那些之后感到全⾝都没力呢,现在也是只要动一动就到处都疼。”
翠花却毫不动心的:“那是因为你平时享福惯了不常运动的原因,今天再出次力等到明天就不会感到疼了。”
金民宇又好奇道:“可是,为什么要午饭前都做完呢?做不完的话吃过午饭再⼲不行吗?”
“午饭后可不行。”翠花回道:“今天是5组的王大哥娶媳妇,中午我们还要去贺喜呢。”
“我们…一起去吗?”金民宇有点奇怪的:“我不认识那个王大哥啊!”“当然要一起去啦,”翠花不容置疑的:“既然叫你姐夫,你现在好歹也算我们半个家人了,阿爹又不在家,你就是家长了。我们这里的习俗,家长要是不到可是对别人的不尊敬呢。”
金民宇哦了声,心中又不在焉地盘算着其它事情了。转眼路过一片鱼塘,金民宇看见清澈的塘水又不噤感慨道:“天气真热啊,真想到水里好好泡一泡。”
翠花当真道:“那是鱼塘不是游泳池,可不能随便乱泡的。要是真下去了,说不定就被各种鱼儿分着吃了…”说完自己也忍俊不噤地偷偷笑起来。
金民宇却是心中一亮,暗想到“是啊,秀娜是最怕水的。如果见我掉进塘里她会怎样做呢?是假装焦急的叫救命或是因为早知道我会游水所以一点也不惊慌呢?”他这样想着于是心下拿定主意,故意放慢了脚步与翠花拉开段距离,见左右无人的时候便将肩上的水桶扁担往地上一抛,假装脚下一个绊蒜“啊呀”一声地跌落进水塘中。
翠花听见叫喊声回过头一看,见金民宇在水中挣扎上下浮沉着。双手不住乱挥,口鼻里不时被水呛到。脸憋的猪肝似的还要含糊不清地⾼喊着救命。那情形像极了真正溺水濒临死亡的求救者,任谁也不会想到居然是装出来的样子。她不及多想快步奔到鱼塘边,蹬掉脚上的鞋子便一个猛子扎进水里不见人影。金民宇看得呆了,一时间竟然也忘记了继续挣扎呼救。只感觉到有人在水下抱住了自己的腿双,⾝子便浮⾼了一截。就这样一直被送到岸边,翠花才一头从水中冒出来…
“喂,你没事了吧?”翠花顾不上缕⼲湿漉漉的头发,见金民宇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还当是他刚刚从水中得救,惊吓未定的表现。却听见他痴痴地反问道:“刚才…真的是你把我从水里捞上来的吗?”
“姐夫你还看到其他人了吗?”翠花好生奇怪他的问题四周又再道:“就是我把你从水里救起来的,咋了?不想对救命恩人说声谢谢吗?”
“不是…”金民宇大失所望的,情绪一瞬间失落到了极点。彷徨了良久才艰难地挤出几个字“谢谢…”
“你呀,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翠花见他没事才敢埋怨:“几十岁的大人了,走路都会随便摔跤吗?”
金民宇仍然目光痴呆地喃喃道:“对不起…”
“哎呀,真讨厌呢!”翠花看着満⾝泥污湿漉漉的服衣抱怨:“是早上刚换的⼲净服衣呢,都怪你…”抬头见金民宇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又不忍心,于是呑回抱怨的话放缓语调:“算了,你就在这歇息一下,等我回去拿两套⼲净的服衣来换。”
鱼塘边有一个简易搭成的茅草棚,上面搁着的大巨水箱中的余水这会儿在闷热朝晖的映射下也变得暖烘烘的。
金民宇简单地冲洗掉⾝上的泥沙便换上翠花拿来的小背心和大短裤,依然无精打采地走出草棚…
“哟,我还担心啊爹的服衣你不合适,看上去也蛮好的嘛。”翠花一面上下打量他一面打趣道:“可能你天生就是个农民,可不是什么有钱人家的公子也说不定呢。”
金民宇没有心情与她说笑,怏怏地走到一边地下的石头上坐下。
翠花讨了个没趣,瘪瘪嘴又道:“到我换服衣了,姐夫你帮我看着点别让人进来哈。”
金民宇心情沉重地点点头,看见翠花转⾝钻进茅棚掩好门。
“究竟还不是秀娜啊!”金民宇长长吁口气,立刻又黯然伤感起来:“翠花若真是金秀娜,别的都可以伪装,可是也决计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內由一个对水恐惧的人变得水性这么娴熟啊!那么看来,自己先前还抱着的那些幻想和憧憬不过是因为睹物思人而自己欺骗自己了。这么说,秀娜也是真的永远离自己而去了…”
他想着想着,两行清泪不觉又从面上滑落下来。幸好茅棚內传来的哗哗的流水声暂时打断了他的哀伤。他抬起头看见茅棚壁上搭着的半截翠花弄脏的外衣,不觉又想起有一次秀娜为了保护自己而受伤,当时在旅馆里给秀娜疗伤的时候对自己说的话…
“哥哥是…第一个看过我⾝体的男人。决定了要把⾝体交给哥哥的同时,也决定了把心一起交给哥哥。不管这样做到底合不合适,或者上天觉得我太贪心了要惩罚我都好…我都希望哥哥可以好好对待这样的心。”
金民宇心中忽然又是一动“是啊,秀娜那次受伤的伤口在自己的印象中还记忆犹新着,无论什么时候也不会忘记的像是在自己的心灵深处刻上的一刀。现在要证明翠花是不是秀娜的最好办法似乎也只有那个了。”他刚刚打定主意却又立刻犹豫起来“不行,不能这样做。虽然自己确实没有什么不轨的想法,可万一让翠花发现的话,那时候就算再有一百张嘴也分辨不清了。”他就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焦躁不安的走来走去,又听见茅棚內的流水声停止了,知道翠花就要换好服衣出来了,那样的话,自己也许真的就要永远和秀娜诀别了。想到这里他把心一定,咬咬牙自语道:“就一次,最后一次。这次要是也不能证明什么的话就真的彻底死心了…”
金民宇蹑手蹑脚地走到茅墙边,双手扒着墙顶试图升过半个脑袋往里看。可是墙根还略有些⾼度因此无论怎样努力还是什么也瞧不见。他只得暂时退回来在附近找来几块大石头叠在一起,虽然垫得并不怎么稳当但这时候也顾不得许多了。金民宇一面保持着⾝体的平衡,一面奋力踮起脚够着脑袋,这次总算是可以看到茅棚內的情景了。可还没来得及等他看清一点,就听见⾝后不远处一个男人的声音大吼一声:“喂,你在⼲啥呢?”
金民宇回头就看见自己刚来时见过的那个小眼镜察警推着辆脚踏车在塘边的小路上指着自己大声喝斥。他心中一阵慌乱,不由自主地结结巴巴回道:“没,没,没⼲什么…”话音刚落便又听见茅棚內翠花的一声惊叫,他便再也把持不住的脚下一滑,从石堆上跌落下来…
审讯室里的电风扇一直不停的转着发出呼啦啦的声音,金民宇的面上却仍是一直不住的在淌汗。他低耸着脑袋实在没有脸再抬起头来为自己辩解些什么。那位小眼镜察警也就这样一言不发的盯着金民宇,手里的圆子笔有节奏的在桌上敲打出声音,似乎在耐心地等待着他自己交代罪行。
过了许久,金民宇终于鼓起勇气抬头道:“察警先生,我…”
“你什么不用说,”小眼镜察警立刻打断他:“我知道你现在想说啥。上次被送村民们送进来的时候还说是场误会,让你小子给逃脫了。这次我本来是去给你送护照的,可巧被我逮个正着,你还有啥好说的?”
金民宇长叹口气沉默了一阵又道:“我真的…”
“你什么都不用说,”小眼镜察警再次打断他道:“我知道您咋想的。是的,这在你们这些资本主义家国可能不算什么,我知道你们够开放。可这里是国中,是**导领下的社会主义家国。你这种行为在我们这是属于不道德的,要严厉噤止的。”
连续两次被打断话使得金民宇感到有些窝火了,他刚加快了语速只抢着说了句:“我其实是…”就又立刻被小眼镜察警打断道:“你什么都不用说,我知道你想啥。虽然已经证实你确实是韩国来的,但是在我们这触犯了法律一样要受到严肃处理才行。我劝你还是不要抱着是际国友人就可以侥幸逃脫的心理。我们的政策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接下来你还是老实交代下自己的犯罪罪行吧。”过了半晌仍不见金民宇出声于是又不悦道:“咋了,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吗?你倒是说话啊你?”
金民宇赌气道:“我什么都不用说了,察警先生你还叫我说什么?”
“咦!你这个小子…”小眼镜察警来气道:“明明是你犯了错,现在还敢有脾气了你?”
金民宇道:“反正我现在说什么你也不会相信,既然察警先生你什么都知道了,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你就看着办好了。”
“你…”小眼镜察警被顶撞得恼火,憋一口气指着金民宇:“好好好,你真以为我把你没办法是吧?我告诉,你这种情况至少是要留拘10天半个月的,你就等着坐牢好好反省反省吧。”正要叫人来把金民宇带下去,忽然桌上的电话铃响起。于是接过电话:“喂,沙河堡出派所…”听见电话那端的声音,顿时站起⾝变得恭敬起来:“是,现在正在审讯中…”再听了一会他脸上突然闪过一抹不可思意的神情来,但还是立刻⼲脆的回道:“是,那就按导领的意思办,您放心吧,我会处理好的。”
挂断电话,小眼镜察警一**坐回椅子上。异样的眼神盯着金民宇足足看了好几分钟才缓缓道:“这可真是奇怪了哈,你小子究竟用了什么手段,人家被你偷看过的大姑娘家决定不追究你了?”
金民宇知道是定翠花帮了自己,心中反而更加惭愧难安。也再无心与小眼镜察警罗嗦,便起⾝道:“既然都这样了,我现在可以离开了吧?”
“我警告你小子不要嚣张,下次要是再撞到我手里可就不会有这么好运气了…”小眼镜察警不服气地数落着,直看见金民宇从审讯室里完全消失,这才摸着下巴不能理解地深思道:“这年头还真是越来越不象话了,小伙子长的帅一点点,大姑娘都不介意被耍流氓了…”
出派所出大门口的道儿金民宇已经不是第一次熟悉了,所不一样的只是这次守侯在门口不是张老汉而是换作了翠花。
“你没事了吧?”翠花的声音里还透露着关切。金民宇早已是愧羞得不敢抬头正眼瞧她,恨不得找个地缝一骨碌地钻下去。听见翠花又道:“没事儿了就跟我回”说完正转⾝要走,便听见金民宇在背后抢着道了声:“对不起…”
翠花轻叹了声,转过⾝来道:“不用和我说对不起,我相信你。”
“什么?”金民宇猛然抬头怔呆在那里,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翠花对他那副夸张的神情淡然一笑道:“就算不相信你也该相信我姐姐,姐姐的眼光不会那么差的,既然愿意把生命都交给你…至少你还不会是那么差劲的人吧!”
“我…”金民宇一时间百感交集,越是有千百句想辩解感激的话,胸中却越是血气翻腾涌堵得说不出话来。
翠花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又是一笑道:“不过我还是有点奇怪你为什么要那么做?是因为姐姐⾝上有什么记号吗?怎么你到现在还怀疑我就是姐姐吗?”
金民宇被说中心事,垂下头默认不敢答话。
翠花再叹一声:“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彻底相信我不是姐姐呢?”她看看四下无人,一跺脚咬牙又道:“如果非要用这种方法才能证明给你看我不是姐姐…”她竟然真的就去解胸口的纽扣。
“不用了,不要…”金民宇慌忙抓住翠花的手,紧握片刻后又慢慢松开滑落下来,整个人也瞬间变得极度颓丧起来:“…不用了,我相信你不是秀娜。”
翠花见他那难受的样子也有些不忍心,因笑笑转开话题道:“既然相信了就快跟我回王大哥的婚礼就要开始了,咱们可不能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