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振军接到电话的第二天,W团团长赵卫红就带了一帮子人来仓库视察了。
经过一天的准备,营地的卫生、內务都整得井井有条。全班人都换洗了服衣,看上去军容风纪严谨,个个精神饱満。
团长的车一到门口,哨兵李力一个标准的持枪礼,其他战士都随班长在一旁列队迎接。
团长一下车,罗振军立即跑步上去敬礼报告:“团长同志,仓库守卫班集合完毕,应到六人,实到五人,门岗一人,请指示,班长罗振军!”
团长还礼:“请稍息!”“是!”“稍息!”
接着就是团长的讲话,內容无非是表扬大家,慰问大家,鼓励大家。
表面文章做了,团长就下了“解散”的口令。
气氛就一下活跃起来,团长⾝后的一个中尉、一个少尉,还有几个士官就互相笑着敬礼、握手,他们都是侦察连的老战友,好久没见面了,一见面就显得异常的亲热。团部的几个参谋也认识罗振军,虽然没有握手,也笑着冲他点头。
罗振军正在奇怪,这次团长下来视察怎么带了那么多侦察连的人、甚至还有士官呢?以往团长可不是这样的啊。该不会有什么事吗?
团长却径直走到黎杰面前,说:“你就是黎杰,我知道,因为你的照片一直放在我的案头。”
黎杰立正:“谢谢团长关心!”
团长:“谢我⼲什么?我还要谢谢你呢,你上次立了那么大的功,也为我分了忧啊。”
黎杰说:“那是我应该的。”
团长哈哈一笑,说:“不错!小伙子还很谦虚的嘛,当初我点名把你分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难道你没有什么想法,不记恨我?”
黎杰一愣,说:“上级要我来这,肯定是为了工作的需要,我觉得这里很好。”他顿了顿,又接着说:“不过我确实想知道,团长当时为什么要亲自安排一个新兵的分配?这可是不合常理的啊。”黎杰从小在队部大院长大,从小接触的都是大大小小的首长,他也知道首长们的脾性,他知道这个问题虽然有点冲,有点质问团长的味道,但是团长是决不会生气的,队部就是这样,讲究的是直来直去,没有什么需要遮遮掩掩的。
团长果然没有生气,反而哈哈大笑:“好小子!你在批评我了,不过我先给你卖个关子,暂时不回答这个问题,我现在只是想问你,你当初是新训队的第一名,你现在能排第几?”
黎杰回答道:“大家都在进步,我想现在谁拿第一都不奇怪,但我还是希望我能排第一。”
团长又笑:“呵呵,回答得有点滑头哦,我还真想看看,你现在还到底是不是第一。”
他扭头看了看罗振军,问道:“学得怎么样了?”
罗班长回答道:“我那点把式全教他了,成绩怎样,还请团长考核。”
黎杰登时就明白了,班长当初所说的上面的人,原来就是团长,那么团长当时让班长教我那些玩意,到底是为什么呢?这跟他个人有什么关系吗?
罗班长现在也突然明白了:“团长带这么多人来,特别是侦察连的人来,原来是为了这个。”
团长就说:“好的,咱们闲话少说,就在你们这里来个简单地比武,对阵双方:黎杰和侦察连这几个老兵,”他指了指几个士官,接着又说:“比试內容:轻武器射击、主要为多向移动目标射击,武器拆装,徒手格斗,侦察器材使用;裁判:我、程副连长、郝排长、罗振军,好,大家先准备一下。”罗班长就带人准备去了。
黎杰当时就有点发懵,不是因为害怕比试,而是不明白团长为什么会这样做,这样的比赛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啊。看这架势,团长今天倒好像是专门带人来跟自己比武的,他觉得团长和班长好像都在瞒着自己什么,自己好像被蒙在鼓里了。
比赛的过程我这里就不多加描述了,其实整个过程进行得很快。这只是一个简单的比赛,程序也不多,大家又都是⾼手了,所以比赛起来⼲净利索。
比赛的成绩一出来,罗班长是大吃一惊,团长更是脸都气绿了。
黎杰以大比分告负!
黎杰输得很惨。轻武器射击多向移动目标是打裁判抛出去的鸡蛋,大家一个一个往不同的方向抛,十个鸡蛋中黎杰脫靶四个,只是勉強及格;武器拆装黎杰的时间竟用了45秒,比平时慢得多,这样的成绩别说破团记录,要进前100名都难;格斗比赛时更恼火,黎杰刚上场,一个不留神就被那个黑脸士官一脚放到,半天没有爬起来。
黎杰就输得这么窝囊!
团长气得差点跳起来骂娘!但他还是忍住了。
罗班长把黎杰拉到一旁,生气地问:“黎杰,你这是搞得什么鬼?”他早就看出来了,黎杰是故意搞砸的。
黎杰很平静地说:“班长,我要知道真相。”罗班长就不知说什么好了,站在那里发呆。
这时团长已经平静下来,他走到黎杰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小伙子,你跟我来,我有话跟你说。”说完就头也不回地往他们宿舍方向走,黎杰乖乖地跟在后面,其他人都站在原地没动,静静地看着他俩一前一后地进了房。
房间里,团长找了个小板凳坐下,同时也示意黎杰坐在对面的板凳上。他掏出烟来,菗了根递给黎杰,黎杰摆了摆手说:“谢谢团长,我不菗烟的。”团长就自己点上。
团长闷闷地菗了一阵烟,突然问道:“黎杰。你搞得什么鬼?”
团长也看出来了,黎杰是故意搞砸的,他与罗班长问的是同一句话。
黎杰只能哀叹自己的表演太幼稚,不让班长和团长这些老鸟看出来都难。他看得出来,团长是真的生气了,但他在极力地克制自己。
黎杰明白,自己在团长面前没有必要隐瞒什么,也没有必要矜持,自己想说什么说就是了。
“团长,我想知道真相。”黎杰直截了当地说。
“什么真相?你想知道为什么我堂堂一个团长,在管你一个小兵的事,要亲自点名把你派到这地方来?你想知道我为什么今天带这么多人来这里,就是为了考查你一个小兵?士兵,你可知道,我对你期望有多大?”他的嗓门明显变耝,一个解放军团长对一个列兵生气,这可是不多见的事,团长可以生气,但他应该生营长、连长的气,而不是士兵,但今天他确实对一个士兵生气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把你放这里来?难道是真的想故意委屈你?”团长说:“不是的,我把你放这是因为罗班长,是因为你的出⾊!”
黎杰有一些不懂,疑问写満了一脸。
团长看了看他,接着说:“黎杰,我看得出来你很疑惑,那么你回想一下,在新兵连时,你是一个什么熊样?对的,你当时虽然训练刻苦,军事素质出众,但是你的性情浮躁,心态不稳,性格孤僻,成天好像想着什么心事,你说,当时你能算一个好兵、一个合格的兵吗?”
团长菗了口烟,接着说:“其实,那次拉练出事后,⾼峰就把你的情况向我作了汇报,他指出了你的许多优点,但也指出了你的很多缺点,我也亲自调查过,认为你虽然还存在这样那样的问题,但还是一个可造之材,你缺乏的只是时间、经验和磨合。”
“我把你放到仓库,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一者这里有罗班长,罗班长是什么人?他是全团最优秀的士兵,而且有过入进西南啸鹰的成功经验,只要你肯学,他就是你最好的教官;二者,仓库这地方偏僻,山⾼皇帝远嘛,你们生活和训练的自由度都大些,不太容易受到外界的⼲扰;第三,这里人员很少,你不得不学会容忍寂寞,不急不躁,拥有超稳定的心里素质,对于一个优秀的兵非常重要,应该说,你在这里需要学习的东西还很多很多。”
“实际上,我一直在暗中关注着你的成长,那次突仿件让我觉得自己对你没有看错,你的很多方面都成熟老练了很多,这让我感到由衷的⾼兴,从那以后,我就告诉罗班长,让他带你学习侦察连的一些科目,当然,这些都没让你知道。”
“黎杰,你是一个聪明人,话说到这里,你应该明白了我这样做是为了什么,你说说,我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黎杰回答说:“西南啸鹰?”
团长:“没错!就是为了这个,你总算明白了,但你知道,我为什么对西南啸鹰情有独钟?”
黎杰想起了汪丰的话,就回答说:“就因为西南啸鹰是兵中之兵,是兵王?”
团长没有正面回答黎杰的话,他掐灭了手中的烟头,扔到门边的垃圾桶里。才接着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也许你就明白了,南方边界战争时期,我当时还是一个步兵连的连长。”团长说话的语速变得很慢,好像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
“一天夜里,我们连的营地受到了敌人特工队的袭扰,一时间枪弹乱飞,手榴弹、地雷乱爆,场面非常混乱,战士们反应还算迅速,很快控制住了慌乱,然后开始对敌人进行清剿。”
“然而,大家很快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到敌人的踪影,敌人特工队好像在人间蒸发了,而清点人数时才知道,我们有两个班的战士在这次战斗中牺牲了。”团长语气变得沉重,可以看得出来,他的心里很痛苦,他在缅怀他牺牲的战士们。
“后来,大家在清查场战时,发现了一名因为受伤躲起来的特工,就把他逮住了,那个特工口很紧,什么也不说,而且对我们満怀轻蔑。”
“后来,经过我的亲自询问,他才告诉我,说他们这次偷袭我们的特工就两名,另外一名已经逃掉了。”
“你猜他后面怎么说?他说他很藐视我们ZG军队,他说我们这样的兵根本不配与他们交战,也不配问他话,他说他们一个特工可以顶我们三十个。”
说到这里,团长的脸上充満了愤怒,又有一丝无奈:“我当时的感觉就是,敌人说得一点也没错,他们那样的兵确实可以藐视一切,我们也该是拥有一支⾼素质、精装备、战术灵活的特战队部的时候了,后来我们成立了侦察大队,采取了以特制特的战斗策略,才逐渐扭转了局势,八十年代末,我们才成立了正儿八经的特种队部,西南啸鹰就是我们CD区军的特种大队。”
“从西南啸鹰成立的那天起,我就暗暗下了决心,我一定要把我最优秀的兵送到西南啸鹰去,以实际行动支持我们特种大队的建设。”
“可是,现实好像专门跟我在开玩笑,自从我当上W团团长后,就只有罗振军一个人入进了这支队部,而且后来还被退回,现在,全区军的单位都把自己的兵能入进西南啸鹰当作莫大的荣耀。”
“黎杰,这就是你想知道的所谓真相!你看看,你现在用的什么狗庇成绩回报大家的苦心?还自作聪明,乱搞一气,自以为自己对什么都无所谓,你知道你现在还缺什么吗?是锐气!军人的锐气!还有军人的荣誉!”最后这句话,团长不是用说,而是用喊出来的。
黎杰惭愧地低下了头。
但很快他又抬起头来,然后用坚定的眼光看着团长说:“团长,刚才是我的错,我还想再比一次,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