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准时到达京北,黎杰下了车,跟着人流出了车站。他与一同出站的那个察警道别后,就在车站外的广场上打了辆车回家。
坐在车上,看着车窗外熟悉的大街,听着出租车司机熟悉的卷舌音,想着马上就可以见到曰思夜想的父⺟,黎杰再也抑制不住自己急切的心情。这是一种远离家乡四处漂泊的游子终于回到了家乡的心情,虽然他的行囊是空的,但他的心确实踏实的。
黎杰这次回家探亲之前并没有给父⺟打电话,他想给父⺟一个惊喜。父亲和⺟亲的⾝体都很好的,他倒不担心他们突然见到自己后,会被整出心脏病来。
黎杰的家住在队部大院,黎杰的⺟亲虽然家财亿万,但出于父亲的坚持,他们家并没有在外面买房子,依然住在队部大院。
队部大院的门口有战士站岗。岗哨不认识黎杰,拦住黎杰要看件证,黎杰很耐心地给他看了,岗哨给他敬了个礼,就让他进了大门,黎杰虽然没有穿军装,但还是回了礼。这一下给了黎杰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黎杰还记得以前经常跟门卫吵架的情景,那时候自己血气方刚但还不懂事,老以为自己是回家⼲吗还得老受门卫的约束?所以有时他进门时故意不出示件证门卫不放他进他就与门卫对着⼲。现在他的感觉已与以往完全不同了,他想这是因为他自己也已是个解放军战士的缘故。
到了自家门口。黎杰按响了门铃,开门的是自家的保姆方婶。方婶在黎杰很小的时候就来他们家了,他们家早就把她看成了自己家庭中的一员,黎杰的⺟亲和父亲因为一直在忙各自的事业,所以黎杰基本上是由方婶带大的,黎杰对方婶的感情很深。
方婶看到黎杰,首先是愣神,直到黎杰叫了句“方婶”她才反应过来,然后她就惊喜不已地接过黎杰的行李并把他迎进家门。
父⺟都不在家,家里只有方婶。方婶把黎杰的行李放下后,就要去给黎杰准备吃的东西,黎杰刚在车上吃过饭,现在还不想吃,就要方婶不要忙,等父⺟回来后大家一起吃就行了,方婶就过来陪着黎杰聊天。
不一会儿,院子里响起了汽车喇叭声,黎杰知道是⺟亲回来了。多年来,⺟亲都有个习惯,一到家门口就按一长一短两声喇叭,目的是通知家里人自己回来了,小时候黎杰和哥哥一听到这个声音就会出门迎接⺟亲,后来不管黎杰他们兄弟俩在不在,⺟亲都养成了这个按喇叭的习惯。
黎杰就起⾝出去迎接⺟亲,打开大门,黎杰看到⺟亲已经下了车,⺟亲一转眼看到了黎杰,也是先愣了会神,然后连车门也来不及关就向黎杰冲了过来,一边跑口里还一边大叫着:“是小杰!真是小杰啊!你怎么回来了也不早告诉我一声?”说完她已冲到了黎杰面前,并一把把他搂在怀里。
黎杰差点没被这力量大巨的⺟爱吓晕,搂他的头是⺟亲从黎杰小时候起就喜欢做的动作,那时候黎杰还能从⺟亲的这个动作中体会到她的关怀和温暖,可是现在他的个子已远远⾼于⺟亲,她要搂他的头时就不得不把他拉成了弓状,这个动作使他有点重心不稳又不好反抗。
黎杰就大叫:“老妈,你什么时候成西班牙斗牛士啦,你看清楚了,我可不是什么牛啊,我是你的儿子小杰呢。”
⺟亲就爱怜地拍了一下他的头,随即放开了他,然后笑着说:“我的小牛犊不经意之间就长大啦,我这个斗牛士可制不住你啦,一不小心看到你,还真把我吓了一跳,去,把妈妈的车门关好,再赶快回屋去,妈妈可要好好看看你这头小牛犊。”
黎杰就笑嘻嘻地庇颠庇颠地去替⺟亲关车门,然后又庇颠庇颠地跟在⺟亲的后面走回屋里去。黎杰心里有一丝苦笑,但更多的是甜藌,因为在⺟亲的眼里,他,国中
民人解放军的坚強战士、西南啸鹰特种队部的精锐士兵,却永远是只长不大的小羔羊,永远也逃不出⺟爱这张无边无际的大网。
进到屋里坐下,黎杰和⺟亲之间又是一阵寒暄。⺟亲的视线和思维总是喜欢停留在儿子的外表上,于是黎杰的⾼矮胖瘦以及肤皮颜⾊成了⺟亲的最初观察对象和感叹的话题,黎杰的心一边在浴沐着⺟亲挑剔的目光和话语说带来的温暖,一边在想着另外两个人,因为那两个人也有⺟亲,那两个人也有亲人,可是他们的⺟亲和亲人却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父亲不久后也回来了。父亲见到黎杰后脸上也有掩饰不住的⾼兴,但话语之间还是显得那么严厉。但是黎杰却并不害怕,黎杰很奇怪自己现在见到父亲时心里怎么再也没有了以往的那种惴惴不安,而更多的是一种亲切感。他想“严父慈⺟”这两个词为什么连在一起的?大概是它们的意思也是密不可分的吧,父亲的严实际上应该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慈,它与⺟亲的慈应该是相辅相成的。
父亲见到黎杰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怎么回来啦,是不是仓库兵当得不称心,就自己跑回来啦?”父亲的话虽然问得好像有点不近人情和莫名其妙,但黎杰听出来了其中有很大的玩笑成份。
当着父⺟的面,黎杰再也不怕他们担心自己加入了特种队部,他就有点得意地说:“报告父亲同志,儿子现在早已不是仓库兵,我现在的实真⾝份是国中
民人解放军西南啸鹰特种兵大队上等兵!”
“西南啸鹰?”听了黎杰的话,父亲和⺟亲都同时吃了一惊。不同的是,父亲是吃惊中带着疑惑,⺟亲是吃惊中带着担心。
“对!西南啸鹰!”黎杰肯定地回答道,他的语气中带着自豪,在父⺟面前,黎杰没有必要隐瞒自己的任何感情。
“哎呀!我的杰呀,你去特种队部⼲吗?那可是苦得不能再苦的地方,而且随时还有生命危险,你这孩子越来越不像话了,这么大的事,事先也不跟我们商量商量,怎么自己就拿了主意?”⺟亲一听特种大队头就大了,她在队部大院跟随丈夫呆了这么多年,耳熏目染的都是队部的那点子事,对于特种大队,她太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黎杰心里清楚,父亲是不会反对自己入进特种队部的,相反,在得知自己的儿子入进特种队部后,他会连⾼兴会都来不及呢,哪里还会反对?可⺟亲是一定会为自己担心的,自己应该尽快打消她对特种队部的顾虑。
黎杰就尽量用一种轻松的口气说:“我之所以没有向两位同志汇报,主要是因为两个原因,第一个原因:对老爸来说,老爸是上将,我只是上等兵,我们之间级别相差太远,我不能越级上报,越级上报是违反队部组织原则的;第二个原因:对老妈来说,我是战士,老妈是普通老百姓,我如果对你汇报我就是怈密。”
⺟亲就笑骂道:“什么怈密不怈密的,小杰你一个小庇孩在我面前耍什么花枪?你知道吗,儿子对⺟亲隐瞒事实真相是违反家庭组织原则的,这件事是对是错,还得你作为一家之长的父亲来定夺,下面听你老爸发言。”从她的话语中黎杰听出来她的心里明显放松多了,他心里也就放心了。黎杰一直不愿意在电话里将这件事告诉父⺟是因为他觉得有些事要当面说才好解决,电话里听到的只是人的声音,看不到人的动作和表情,人的实真想法有时是写在脸上和行为动作上而不是表现在语言中的,所以有时候只有通过面对面的交流才能更加洞悉对方,也只有面对面的交流才能更好地就某个问题做出解释,这一点是黎杰一直信奉的处事准则。
父亲看了看黎杰和他⺟亲,然后脸上略带笑意说:“我完全赞成黎杰同志加入西南啸鹰特种大队,同时也要对他表示祝贺,他说得对,我是不会揷手一个上等兵的事的,黎杰同志应该按照自己的意愿好好地工作,好好地训练,做一个西南啸鹰的好士兵。”
“是!坚决听从首长的指示,我一定能做一个合格的特种兵,同时也请老妈同志理解。”黎杰“啪”地一个标准的立正势姿站好,而后向父⺟亲各敬了一个军礼。
⺟亲看到木已成舟,而且父子俩又同穿了一条裤子,订立了攻守同盟,自己再反对也没有了任何意义,她是个深明大义之人,就不再多说什么了,只是不断地提醒黎杰在以后的队部生活中一定要小心。
对⺟亲的话,黎杰自是満口答应。这时方婶已经搞好了饭菜,并招呼大家去吃饭。大家就一起去了餐厅,黎杰看到桌上的菜都是自己以前爱吃的,登时就食指大动,一庇股坐到桌子前吃了起来。此时的黎杰已经完全不象一个优秀的特种兵战士,而象极了一个受尽父⺟宠爱的邻家男孩。
黎杰的整个心灵完全沉浸在这种家庭团聚的温馨与喜悦中,这是一种与队部生活完全不同的体验和情感,黎杰很喜欢这种气氛,因为这种气氛让他的心无比的宁静。然而,在这其乐融融的家庭气氛中,黎杰心里突然又隐隐冒出了一种不安,这种不安情绪的来源象云象雾又象梦,似乎并不明朗,但它又确确实实实真地存在。
到底是什么让黎杰如此不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