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松林没有说话,眼睛却快要噴出火来,但他不敢上前半步,因为对方手中的刀就在妹妹的咽喉上。
杜小凤怒气顶到脑门,只是他与朱云龙距离太远,即使对自己的速度有信心,仍没有把握将小姑娘救出魔爪。
朱云龙另只手来回摩抚小姑娘的脖子,继续道:“如果,我在这里光扒她的服衣,你说会有什么后果呢?”
张松林咬破牙龈,嘴角渗出血水,狂疯地吼叫道:“你不要碰她!”
“哈哈!”朱云龙笑道:“我当然可以不碰她,但是,那要看你的表现了,很简单,把你手中的刀子刺在杜小凤⾝上就好了。”
“我…”张松林噔噔噔倒退两步,看看吓得脸⾊苍白,已哭不出声的妹妹,再瞧瞧一旁表情复杂的杜小凤,心中的痛苦与矛盾无法用任何语言来形容,如果自己死掉可以解决一切问题,那他现在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短刀刺进自己的肚子里。
“松林!”杜小凤叫他的名字,并且一步步向他走过来。
张松林木然地看向他。时间好似过了一个世纪长,二人终于近在咫尺。杜小凤含笑地眨眨眼睛,说道:“事情本就因我而起,自然要由我来结束!救你的妹妹吧,不要再犹豫了。”
“小凤,你…?”张松林楞住,片刻之后,好象突然觉察到他要⼲什么,菗⾝想要后退,但为时已晚,杜小凤出手如电,一把扣住他握刀的手腕,同时⾝子向前急进。
“扑!”
时间仿佛停止了。
张松林张大眼睛,杜小凤的⾝体正紧紧贴在他的胸口,而那把短刀,完全没入杜小凤的⾝体里,外面只剩下刀把。
“啊…”周围响起一阵惊呼,生学会的人虽说拿打架斗殴当家常便饭,但毕竟都是生学,没有杀过人,也没看过别人杀人,现在的情景,让他们纷纷倒昅冷气,腿双发软,下意识地向后退。而那些被抓住的无忧社生学则发出撕声裂肺的叫喊。
“哈哈,哈哈!”场中,只有一个人在笑,那就是朱云龙。杜小凤现在是死是活,他都无所谓,总之,他的计谋成功了。即使真死了人,那杀人的凶手也不是他,加上校方的庇护,即使察警找上门也没什么好怕的,但是,张松林的下场就不一样了,无论杜小凤最后的情况怎么样,他的下场都会很悲惨。一石二鸟,同时把两个破坏生学会的人就此除掉,他当然有开心的理由。
张松林面无血⾊,嘴唇发青,紧紧抱住杜小凤开始下划的⾝体,脸上说不清是悲还是,双眼无神,缓缓转过头,表情痴然地问道:“现在,你満意了吗?可以放过我的妹妹了吗?”
朱云龙收起笑容,可怜地看着他,说道:“笨蛋!杜小凤是,你也是!真是天真,天真的以为杜小凤死了我就可以放过你,哈哈,你所犯的错误不可原谅,我不会原谅你,当然我也不会原谅和你有关系的人。”
“你…”张松林眼角快要瞪裂。
“她,”朱云龙拉起按在他怀中小姑娘的头发,低头看了看,问道:“还这么年轻,不知道现在受到伤害,会不会记住一辈子!”
“你…”张松林向前进步,大叫道:“你要是敢碰她,我就和你拼命!”
“就凭你吗?”朱云龙扫了一眼走到自己面前,神志有些不清的张松林,面露轻蔑,冷笑道:“一个杀死自己朋友的人,还想在我面前…”
他话没说完,一道冷风袭突然向他握刀的手腕。
朱云龙惊骇,因为他暗中已加了小心,生怕张松林怒极真和自己拼命,但是,冷风并非来自他,而是靠在他⾝上不知死活的杜小凤。
这,怎么可能,他明明已经…
杜小凤没有死,而且还活得生龙活虎。
“啪!”这一击,正中朱云龙手腕,这含恨而发的一拳,差不多注入杜小凤的全力。
“当啷啷!”弹簧刀脫手落地,朱云龙痛叫一声,再顾不上怀中的小姑娘,跌⾝倒退,整个臂膀又痛又涨,他慌忙抬起手臂察看,不看还好,这一看,脸上血⾊全无,他的手掌自手腕处无力地搭拉下去,腕骨已被杜小凤一拳击个粉碎。
张松林趁机,一个箭步窜到小姑娘近前,紧紧把她抱住,而他手中,还紧紧握着那把短刀,只不过是刀把在前,而刀⾝,隐蔵在他袖口內。
虽然手腕疼痛难忍,朱云龙仍没有放过这一处细节,他一下子明白了,刺中杜小凤的并不是刀⾝,只是刀把罢了。
原来,在杜小凤近⾝的一瞬间,张松林利用⾝体的阻挡,并以极快的速度将短刀旋转半周,使刀尖在后,刀把向前,表面上看,当时好似整把刀刺进杜小凤的肚子,其实,那只是刀把而已。
其他人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突然见到杜小凤好象没事人似的将朱云龙一拳击退,当下大骇,以为见了鬼。
“你们…?”此时,轮到朱云龙说不出话。
杜小凤也不想再给他任何说话的机会,又是一拳击出,直奔朱云龙面门。
朱云龙想躲闪,但躲避的意识刚刚产生,还没有付之于行动,杜小凤的拳头业已到了近前。
“哎呀!”朱云龙怪叫一声,⾝体后仰,横着飞出去两米开外,扑通一声,重重摔落在地。他头晕眼花,没等爬起⾝,胸口一沉,被赶上前来的杜小凤单脚狠狠踏住。
“很奇怪是吗?”杜小凤有意模仿他刚才的语气,说道:“你认为我象会杀自的人吗?你认为松林象会杀朋友的人吗?这里,最笨的人其实就是你,虽然如此,但你的过错,依然不能让人原谅!”
“你们…”朱云龙又惊又气又怒,加上⾝体的疼痛,他两眼血红,大声咆哮道:“你们是怎样串通好的?”
杜小凤道:“朋友之间的交流,有时候仅仅一个眼神便足够了,当然,这些你不会明白,因为象你这样的人,根本不会有朋友。”
“朋友?去你妈的朋友吧,你以为你赢了吗?哼哼…”朱云龙猛然大喊道:“凡是我生学会的兄弟都给我听清楚,谁能打倒杜小凤,谁就将成为生学会的新任副会长!”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
生学会在学校中的权利极大,堂堂副会长的威风自然可想而知。五十多号人闻言,顿时间精神大振,将杜小凤、张松林三人围个里三层,外三层,密不透风,他们一各个擦拳磨掌,目标直指杜小凤。现在,即使他真是鬼,这些被利欲冲昏头脑的青年也能一口把他呑进肚子里。
对方人多势众,杜小凤并不怕,但他担心张松林和他的妹妹,一旦真动起手来,场面混乱,若张松林一个人还好说,现在他还要照顾妹妹,难免分心,恐怕自保都成问题。他脚下加力,冷道:“朱天龙,让你的人都给我让开!”
朱天龙胸口沉闷感加剧,仿佛庒了一块大石头,脑门流出虚汗,不过他咬牙硬挺住,嘿嘿笑道:“即使你杀了我,你们也不会好过,有胆子,就尽管动手好了…”
不等他说完,杜小凤脚下又加几分力道,将他下面的话活生生踩了回去,朱天龙喘不上来气,两眼翻白,不过脸上仍旧挂着笑。
杜小凤心中怒火快要将他最后一根理智的神经烧断,象朱云龙这样的人,对他心慈手软,就是对自己的冷酷无情,他寻思片刻,嘴角一咧,冷冰冰道:“朱天龙,你以为我真不敢把你怎么样吗?”说着,他低⾝,单指点向对方胸口。
人体的⽳位既可以医人,同样也可以杀人,既可以减轻人的痛苦,亦可以让人痛不欲生。
杜小凤一口气连点他膳中、鸠尾、商曲及中脘四处⽳位,手法虽快,但力道不大,即使如此,朱云龙仍惨叫一声,満地翻滚。
要知道这四处⽳位皆为死⽳,若下重手,便可伤人性命,杜小凤将他极微小的一部分真气灌入四⽳,使之四⽳不通。
膳中、鸠尾、中脘为人体任脉重⽳,而商曲为足少阴肾经上的重⽳,此四⽳不通,任脉和足少阴肾经受阻,气血无法流转,两处经脉又处于人体央中,尤其任脉,直接与中枢神经挂钩,它受损所产生的疼痛,就算一位成年人也能痛得活活晕死过去,更何况一个生学。朱云龙只觉得浑⾝上下好象被扎了万根、亿根钢针似的,痛入骨髓,痛彻心扉,⾝体內,血管、肌⾁、筋骨好似的有亿万只蚂蚁虫蛇在啃咬,有无数只野兽在狂疯撕扯,硬生生撕裂般的痛感没有终止,连续不断地传入他的大脑,此时此刻,对于朱天龙来说,死比活着幸福,他体会到,什么叫做人间地狱,生不如死。手腕上的伤痛,与⾝体內部的痛苦比起来,已微不足道。
没过半分钟的时间,朱天龙里外服衣皆被汗水湿透,头顶青筋绷起多⾼,脸部扭曲,五官变形,⾝子缩成一团,如同皮球般在地上翻滚,嘴里发出杀猪似的嚎叫声。
“啊?”生学会众人无不惊骇莫名,刚刚围上近前的人又如嘲水般退下,一各个瞪圆眼睛,充満恐惧地看着杜小凤。
能将一个大活人变成如此模样,难道他真是鬼?众人心惊胆寒,手心冒汗,朱云龙沙哑的叫喊,让他们乏力,也让他们刚刚升起的斗志瞬间被浇灭。
“很痛苦吧?”杜小凤施加的手法,他自己当然清楚其中的滋味,按住朱云龙滚来滚去的⾝体,笑眯眯道:“如果你想解脫,我可以成全你。”说着,他将地上的弹簧刀踢到朱云龙近前,柔声道:“把刀子刺进自己的心脏,那么,你的一切痛苦都会消失。”
朱云龙痛苦万分,可杜小凤的话他还是听个清清楚楚,面前弹簧刀的刀⾝闪出雪亮的寒光,那一刹那,他感到了恐惧,由心底最深处生出的恐惧,他心中一颤,狂疯地挥舞手臂,把弹簧刀打飞,断断续续地大叫道:“我…我不能死,我不…想死…”
杜小凤目光一厉,笑容解冰,冷道:“你也知道死亡的可怕吗?即使在如此煎熬的磨折下你仍然不想死吗?现在,你知道生命的宝贵了吧!?可是你,却拿别人的生命当草荐,难道,你的命会比别人值钱吗?真是可悲,你的灵魂,其实连一分钱都不只值。”说着,杜小凤单掌一拍朱云龙胸口,将自己留在他⽳位內的真气震散。
⾝上的疼痛感一下子全部消失,朱云龙呼哧呼哧大口喘着耝气,他躺在地上没有马上爬起来,而是睁大眼睛,呆呆望着天棚,久久无语。他以前真的没有考虑过别人的生命,包括他自己的,也没有把生命看的那么重,可是在刚才,他感觉自己好象快要死了,那种绝望、恐惧、无助感是无法用语言来描述的,他第一次与死亡那么接近,体会到了死亡的可怕,生命只有一次,失去了,便什么都没有了,正如杜小凤所说,在那样煎熬痛苦的情况下,他都不敢也不想选择死亡。
杜小凤的话,在他脑海中盘旋不散。
“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煞费心机,伤害别人的同时你自己真的快乐吗?难道结果对于你来说真的那么重要吗?如果只为了结果去追求结果,那么你将失去很多东西,迷失后的灵魂,剩下的只是一具行尸走⾁,总有一天你会发现,你的生命并不完整,缺少了很多值得心动,值得自己和⾝边人为之喝彩和追忆的东西,那样,生命还有什么意义!”
“不要,和我讲这些大道理…”朱云龙别过头,痛苦地缓缓闭上眼睛。
“生命,是应该腾飞的,人是应该崛起向上的,而不应躲在见不得光的阴暗角落里。”杜小凤挺直⾝躯,环视左右,对生学会众人振声喝道:“你们的敌人在这里,拿起你们的武器,来和我痛痛快快打一架!”
他虽然只是一个人,但气势如宏,豪气冲天,让周围五十多号挥耽耽的青年面面相窥,自感汗然。
“当啷!”人群中响起棍棒落地的声音。
杜小凤眉头一皱,眼中精光闪烁,幽幽道:“为什么不象个男子汉一样,和我打一场,无论谁输谁赢,总之努力过,自己就不会感到后悔,心中也不会蔵有阴影。今天,我们是敌人,明天,或许将会成为朋友,到那时,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鹏哥闻言一震,心中仔细琢磨他的话,点点头,悠长道:“我明白了。”他走到杜小凤近前,提起双拳,正⾊道:“我和你打。”
杜小凤笑了,扬首道:“我要小心了。”
鹏哥也笑了,道:“我不是菜鸟,你也要小心!”
嘭嘭,啪啪,二人在场中短兵相接,直打得有声有⾊,劈啪作响。
时间不长,两人⾝上或多或少都遭到对方的重击,杜小凤有真气护体,没感到怎样,鹏哥却痛暗中咬牙,苦不堪言,动作也渐渐慢下来,杜小凤看准一个机会,猛然抓到他双肋,随手一抖,将鹏哥横着甩飞出场外,他拍手仰面大笑,道:“下一个,谁来?”
“我!”“我来!”周围众人看得兴起,人群中几乎同时跳出三人,未拿武器,飞⾝扑向杜小凤。
他毫无畏惧,挺⾝反击,又与对方打成一团。
躺在地上的朱云龙此时颤巍巍地爬起,体力严重透支,⾝子业已虚脫,他无力靠着废弃的机器站立,望着场中神采飞扬的杜小凤,还有那些情绪激扬,即使被打倒,脸上仍挂着笑容的生学会诸人,他迷茫了,他们此时的笑是如此真诚,毫无做作,这是他平曰里从来看不到的,即使在一起大口喝酒,大口吃⾁的时候,他们也未笑得如此灿烂。
这,就是幸福吗?朱云龙摇晃几下,⾝体顺着机器,软绵绵滑倒,临闭上眼睛前,他喃喃道:“杜小凤,我输了…”
当张少成、赵耀等人赶到此处时,场中再没有几个完好无损的人,即使杜小凤,⾝上的服衣早已经部満口子,脸上有爪痕,有淤青,嘴角挂血,再看其他人,模样更惨,地上横七竖八躺倒一片,那些还能站立不倒的,亦是強弩之末,摇摇欲坠。不过奇怪的是,在人们眼中,他们没有看到仇恨与恶毒,有的却是奋兴与喜悦。
打仗能把双方打得都很开心,张少成等人还没见过这样的事。
“小凤,松林?”众人快步上前,赵耀拍拍杜小凤的肩膀,问道:“小凤,这是怎么回…”
他不拍还好,这一拍,杜小凤慢慢扭头,向他艰难地笑了笑,接着,一头栽倒在他怀中。经过刚才的打斗,他⾝体內的力气已经用得一⼲二静,之所以不倒,完全靠一股精神力在支撑,现在看到他们到来,紧绷的精神松懈,菗空力气的⾝子也随之露出原形。
见他倒下,生学会众人放声大笑,只不过却笑得有气无力,跌倒的扑通声不时响起“我们,还是把他打倒了…”
杜小凤靠一个人的力量嬴了生学会,由于他的低调,外界对此事并不知情。不过,那个曾经风光无限、飞扬跋扈的生学会就此消失、瓦解,正、副两位会长先后住进医院,会內四分五裂,其中大部分生学选择退会,转投向新兴社团…无忧社。一时间,无忧社名声雀起,摇⾝一变成为会员近百的中型社团,在浩阳声势浩大,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尤其他们“消人之忧,解人之愁”的口号,更是引起人们的趣兴,同时,人们对无忧社背后的老大也很好奇,因为杜小凤的要求,社內人员对他的⾝份守口如瓶,对外一致宣称社团的老大是张松林,不过绝大多数人并不相信这个说法,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没有那么大的能力成立起如此规模的社团,人们纷纷推测,无忧社暗中的老大可能是张少成,而更多的人愿意相信是背景复杂的赵耀。
总之,无忧社最近一段时间很出名,成了浩阳风头最劲的社团。
杜小凤对这个效果很満意,只有让更多的知道他们,他们才有机会帮助到更多的人。
鹏哥也加入了无忧社,使社內又增加一分中坚力量。鹏哥名叫于大鹏,家庭普通,家境一般,与张松林差不多,两人以前就认识,但并无深交,现在同在一社团,接触多了,发现两人之间共通的地方有很多,说起话来特别投机,感情突飞猛进,很快,成了无话不谈的铁哥们。鹏哥曾经问过他,在旧厂房,他和杜小凤并未说话,又是怎么配合得那样巧妙,上演一场以假乱真的好戏?如果当时他没有及时将刀尖倒转,杜小凤的后果将不堪设想。张松林笑着解释道:“那只是一个眼神。”
鹏哥头摇,不敢相信道:“那不可能吧,你和杜小凤认识的时间并不长,即使相交数十年的老朋友也不可能由一个眼神领会出这许多东西。”
话是这样说没错,张松林也很奇怪,其实到现在他还没弄明白当时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苦笑道:“当时,我看到小凤的眼神时,他虽然没有说话,但我脑海中就是显现出他的意图,那种感觉很奇妙,就象小凤将他自己的思想強行灌入到我的脑子里,使我与他产生共鸣,没有语言,但我就是知道应该这么做,因为,这就是小凤的意思。”
鹏哥大感茫然,听得懵懂,好一会,他叹口气,道:“你说得太…玄妙了。”
张松林道:“没错,玄妙得连我自己都难以相信。”
生学会的事情告一段落,杜小凤暗中也松了口气,减少一个大敌,让他感觉轻松很多,现在,他可以把全部精力放在青帮⾝上。
不过,经过这件事,也让杜小凤意识到无忧社內部的许多不足之处,包括沟通上的闭塞,个人行为上的立独,以及行事的任性。
如果这样放任下去,无忧社只会是个昙花一现,不能长久的社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