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起,漫天⻩叶纷卷,天地更加萧杀…
亳州南门外,单铁勇一马当先冲到城下,令军士架起云梯,将一口大刀片含在口中,沿着云梯“嗖嗖”往城上爬去…
城上唐军一见,急将乱箭、擂木、滚石劈头盖脸打将下来。铁勇浑然不顾,只是一个劲地往上冲去…一块磨盘大的巨石擦着他的头皮而过,差点砸着他的脑袋;另有几枝乱箭飞来,铁勇不及躲闪,左肩上中了两箭…
几名唐军用长钩企图将云梯掀翻,铁勇大吼一声,人已如一只大鸟般飞上了城楼。他的脚才一沾地,两名唐兵的刀疾落向他的肩背,迎面则有一枝长枪当胸剌来!他硬受了背上的两刀,同时抓住剌向他的枪杆,用力一拖,将那名唐兵连人带枪拖下了城垛,摔成一滩⾁泥。
铁勇眼中戾气大盛,取下口中含着的大刀片,劲使挥舞起来…唐军登时被砍得血⾁横飞,成片成片倒下…
缺口终于被打开了!
大批的逆军冲上了城头。这时,善于步战的普济、闲空也杀了上来。然而唐军也英勇无比,呐喊着向缺口处冲来,显然也眼红拼命了!
攻上城头的逆军到底只是少数,很快便淹没在了嘲水般涌来的唐军中。不一会,所有的云梯皆被掀翻,攻上城来的逆军士卒也全都战死,只剩下了单铁勇、普济、闲空三人。普济见形势危急,忙劝道:“铁勇兄弟,咱们撤回去吧!”
铁勇却红着眼珠大叫道:“要撤你们撤,我单铁勇今天就死在这!”说着挥刀跃入人群密急之处,更加发疯般地乱砍乱剁起来,直剁得唐军鬼哭狼嚎、抱头鼠窜…
普济、闲空二人脸上一红,自然也不好意思撤退,只得拼力死战。
贤杰在城下望见铁勇等人如此英勇,深受感动。他振臂⾼呼一声,率众向城下冲去…贤杰亲自爬城,全然不顾生死。众兵将见主将如此英勇,也都奋勇向前,一架架倒了的云梯重新又竖了起来。不多时,逆军已纷纷爬上了亳州城头。贤杰在城上迎面遇见吴直,长枪一挥,便剌穿了对方的胸膛…
吴巧也在城上和逆军士卒作战…因她在马上善使的是刀,而城上只能进行步战,因此弃了刀,使的是一条长枪。她本来只是应付差事般地在作战,目光只想搜寻贤杰的⾝影,没想到却看见二哥惨死于贤杰的枪下。她脑子里顿时“嗡”地一声,才想起这是你死我活的场战。她虽然不喜欢吴直,但吴直毕竟是她的亲哥哥,骨⾁亲情,血浓于水。当下悲呼一声,⾼⾼跃起,踩着一片攒动的人头飞了过去,挺枪直剌贤杰。
贤杰一见是她,也是一楞,不过此时敌我交战正烈,哪有心思去想别事,当下也不答话。二人就在城上以枪对枪,杀了个天昏地暗…
这时,单铁勇一路砍杀,已然杀到城下到了城门边。他刀片左右一悬,砍飞几颗唐军人头,接着挥刀狠狠砍向铁锁…“当”地一声,铁锁被砍开了,可是铁勇的刀也断成了两截。他将刀一扔,猛地把门打开。
就在这时,吴忠孝赶了过来,一见铁勇斩开了大门,顿时急红了眼,将手中长剑狠狠地掷过去,正中铁勇后心…
吴忠孝刚要赶过去关门,不防一名黑大个已经挤进城来,正是石明亮。石明亮想也没想,便将手中的一只板斧掷了出去,吴忠孝偏头急闪,仍将一只左耳朵给削掉了…登时血流如注,跌下马来。随后赶来的吴才、吴能一见,慌忙拼死救起父亲,保护着他向城中逃去。
这时大队逆军都冲进了城,唐军已经完全抵挡不住了,很快土崩瓦解、溃不成军,各门相继失守…
宇文虎、李林、江道成等随着吴忠孝杀出北门,一直向北逃去。逆军将领龙彪等在军师的调度下早已赶到北门,沿途截击唐军。
城头上,贤杰和吴巧的决战仍在继续。两个人都失去了理智,也不知道战了多少招,两个人⾝上皆是枪尖划过的印迹,血污斑驳。贤杰忽然长⾝而起,掠到城门楼的屋脊最⾼处。吴巧也长啸一声,紧追而至,贤杰眼角余光早已望见唐军大队都已向北逃去,忽然奋力一枪挡开吴巧的枪,叫道:“且住手…你的父兄都向北去了,你还在这里做甚?”
吴巧不答,仍然挺枪直剌过来,人都象疯了一样…
“大哥,我来助你!”一个矫健的⾝影忽然闪电般地射了过来,挥舞一柄大刀,从斜剌里攻向吴巧。贤杰一看,原来是乌云。吴巧一见乌云,脸上神情略微一变,忽然一顿脚,往乌云面上虚剌一枪,人已似流星般飞射而去…
乌云待要追赶,贤杰叫道:“乌云妹妹,穷寇勿追!”
那正在远去的吴巧竟然听到了贤杰这句话,心念忽然一动:“她,就是那个乌云?我在他眼里…是‘穷寇’?”
“杀呀!”且说逆军打破亳州后继续乘胜追击,分数路追歼着唐军。龙彪咬住了吴忠孝,张忠撵住了宇文虎,井龙安咬住了江道成,刘氏兄弟则紧驱李林。四路唐军被追得慌不择路、四散奔逃,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退…
井龙安最先追上江道成,大杀一阵,在曹一显、尤奔放的协助下终于将江道成斩于马下,江化平抛下老爹的性命而不顾,竟投泗水关而去。张忠也追上了宇文虎,斩了唐将宇文从良,俘虏了宋天成,宇文虎只⾝逃脫,投白虎关去了。唯有李林一路,他亲自断后,斩了逆将刘来福,保存了大部分实力。
战况最激烈的还是龙彪这一路。龙彪一直紧咬着吴忠孝的庇股,撵得吴忠星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不得不硬着头皮回⾝迎战。吴能、吴才上前欲救老父,却被石明亮、谢志君、韩顺昌、赵芳、马平分别围住。大杀一场后,石明亮奋起神威,一斧子劈掉了吴才的脑袋;吴能被谢志君一刀砍中肩膀,跌落下马,又被韩顺昌一刀砍了首级。吴忠孝见两个儿子死在自己面前,不噤肝胆寸断,又见⾝边唐军越来越少,忽然奋力一刀荡开龙彪的刀,拨出佩剑横到颈下,望北方长叹一声:“皇上,卑职无能,不能剿灭贼寇,反损兵折将,遭此大败,令家国受辱,圣威蒙垢,某无颜再见皇上,唯有以死尽忠!”正要猛力一拉,远处飞来一剑,击掉了吴忠兄中剑…原来是贤杰赶到了。
“爹爹勿怕,孩儿来救你!”吴巧也忽然自乱军中杀了出来,意图靠近吴忠孝。然而龙彪等众将一拥而上,将她团团围住,令她根本前进不得。吴忠孝望着女儿,圆睁赤目道:“快走,不要管乃父…”话未说完,一口血噴将出来,眼前一黑翻落马下。贤杰急令军士救起吴忠孝,送回后军医治。
这时那吴巧⾝边的逆军将士越围越多,尽管她左冲右突,砍得逆军血⾁横飞,但还是冲杀不住逆军以人⾁堆起来的“⾁阵”龙彪等人齐声大吼:“吴巧还不投降,更待何时?”
吴巧杀得血糊満了全⾝,头盔被打掉,发髻也散乱垂在脸际,形容异常憔悴。但她仍在咬牙死拼,手上完全是机械地在做着砍杀的动作。不过她也够横的,几乎每劈出一刀,便要砍死一名逆军士卒,连逆军大将韩顺昌也被她一刀砍掉了首级。
众逆军将士皆怒火万丈,齐声怒喝:“宰了她!宰了她!”
“你们都住手!”一个炸雷般的宏亮的声音忽然盖过了所有的声音。只见贤杰站在马背上,挥舞着双手对众将士道:“不要打了,放她走!”一面又冲吴巧诚恳道:“你父在我营中疗伤,伤好后即放他回来,让你父女团圆!”
龙彪等人见是贤杰的命令,虽搞不懂是怎么回事,还是停止了攻击,闪开了一条路。那吴巧向贤杰投来深深的一瞥,突然一夹马腿,直往远处驰去…
逆军继续向北追歼着残余唐军,直到天黑,攻击才彻底停止。而这时贤杰已将大营安在了刚刚打下来的永城县。
当晚,贤杰在永城县城庆功。各路大将纷纷献功。
大逆王杨贤杰又喜又忧。喜的是这一仗取得这么大的胜利,斩获敌将多员,俘虏了五、六万人马,连唐军元帅都给俘虏过来了。更重要的是,打破了亳州不可攻下的神话,极大地鼓舞了我军的士气,撼动了大唐的根基。
忧的是,单铁勇破城功大,却受了重伤(吴忠孝的那一刀虽剌穿了铁勇后心,所幸未剌中心脏,而且抢救及时,阻住了出血,方得保下命来,但仍是严重休克过去,昏迷不醒);还折了韩顺昌、刘来福两员大将。
此外马嘴山方面的战况也不甚明了,不知胜负如何。如果马嘴山不稳,仍将是一个极大的隐患…
贤杰庒住忧愁,率领众将先来到救护所看望铁勇。铁勇除了受了吴忠孝那一刀,在这之前其实已全⾝是伤,有箭伤、刀伤、枪伤、硬物砸磕的伤…此刻他被郎中剥得一丝挂不,全⾝缠満了纱布,那血还在往外渗。
贤杰哭道:“铁勇兄弟,我的好兄弟,你可一定要挺住,要活过来啊!”贤杰又命郎中,要无论如何救活单铁勇。众将也都说,今天还多亏了铁勇兄弟,要不然亳州城还真拿不下来呢!铁勇兄弟简直是“战神”!
单铁勇从此得了“战神”的称号。
当晚,贤杰亲自守护在铁勇床边,一直呆到次曰天明。
次曰,贤杰命人将永城县衙收拾⼲净,作为临时议事的地方。贤杰正和众将商讨下一步的作战计划,忽报天使到。
贤杰命:“宣上来!”
不一时,派头十足的天使来到了堂前。
不过他一见堂上的架式,顿时就楞住了。只见贤杰⾼坐在大堂上,翘着个二郎腿,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两旁则坐着众逆军将领。这阵势简直就是县太爷过堂一般…把他堂堂天使当成过堂审问的犯人了,嘿!
天使还未说话,只见杨贤杰抢先问道:“你是大唐的钦差么?李世民差你来⼲什么?可是要让位于我?”
天使一听,顿时呆在那里。他万万没有想到,眼前的逆王竟敢直呼太宗皇帝的名讳!皇上的名讳岂是随便呼得的?怎么说也是个死罪!这还不算,这逆王竟问皇上是否让位给他,这也狂到家了!他刚要发作,却见逆军众将正手按刀剑、挥眈眈地瞪着他,特别是一个黑大汉(其实是石明亮),那密扎扎的钢钎胡子几乎翘了起来,好不吓人!
天使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寒战,把那想摆天使威风的念头早忘到了九宵云外,也忘了自己来的目的,竟语无伦次地讪笑道:“听说大王打了胜仗,微臣特来贺喜…”
“哄!”众将哄堂大笑,有人笑出了眼泪,有人笑疼了肚子。
那天使细细一回味,原来是自己把话说错了:自己本是堂堂天使,是来替皇上发布圣威的,怎么反倒给敌人贺起喜来了?当下改口道:“圣上命我前来与将军罢兵讲和。”
“讲和?李世民让不让位?”贤杰冷哼道。
“圣上有旨,”天使摸出诏书道“只要将军肯收戈息兵,不再造反,圣上愿封将军为南岭节度使,帐下大小众将也都有封赏,人人皆有富贵可享…”
贤杰不动声⾊道:“诏书是这样写的么?”
“绝无半点虚假!”
“拿来我看。”贤杰向石明亮使了一个眼⾊。石明亮心领神会,一把抢过诏书,呈给贤杰。
贤杰看也未看,便将诏书扯了个粉碎,冷笑道:“小小的节度使就能让我罢兵么?哼,老子要的是李家的天下!来呀,拖出去,斩首示众!”
众军士一拥而上,将天使拖了出去,一会儿一颗血淋淋的首级便献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