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骨打”
“阿骨打”!
金兵呼喊着太祖皇帝的名字,根本不理会来自两面的攻击,直接向前冲。这个时候,时间就是一切。宋军不得不集合起来,与金兵正面交锋。双方人马厮杀在一起,手榴弹、神臂弓的威力不能发挥,只能依靠手里的刀砍倒对手,依靠手里的枪将敌人的胸膛刺穿。
“弟兄们,我们是皇帝陛下的御林军,我们是战无不胜的振武军团,咬牙挺住,死战不退!”
“谁他娘的逃跑,谁就是小脚女人生的!”
“⼲你娘的,小脚女人咋啦!金狗的女人一个个大脚片子就好了!”
“女人还是自家的好,支持国中姐妹,我顶!”
“我狂顶!”
“我杀!”“我通杀!”金兵没有宋军那么多花样,翻来覆去就是一句没有营养的:“阿骨打!”
男人不是人的一面在杀戮中表现得淋漓尽致,男人的阳刚武勇在鲜血中越发红艳,男人的力气似乎永远都使不尽,用不完!
“援兵,大帅带着援兵来了!”
“城破了,杀啊!”张宪到了,振武骑兵将敌军冲散,杀向施仁门。一座城门哪里够,二十万大军要进城,要把所有的十三座城门全拿下来才行。
城墙是城內金军最后的防线,一旦城门破了,宋军杀进城来,他们的心里防线在慢慢溃塌,他们自己都不会意识到这一点,尽管他们手里的刀枪依然在杀死敌人,尽管他们的战斗**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強烈,他们已经没有了生的希望,没有了希望只能做惨烈的困兽之斗。
“宗固跑了,活捉宗固,不要让他跑了啊!”一人喊,万人喝,现在没有机会去分辨真伪,也没有必要去分辨了。宋军进城,二十万打六万,已经没有胜利的可能。大王不跑,难道要做宋军的阶下囚不成?这个时候,就去完成自己一个人的责任吧!女真士兵没有投降的传统,不能胜利,就战死沙场。城墙上一寸一寸地争夺,城墙下一屋一屋地鏖战,双方杀红了眼,只有一个信念:杀死对方。
在士兵们恶战的时候,金国统帅宗固真的跑了,他是在幕僚们的循循善诱之下,顺理成章地动摇,无奈地逃跑了。
宗固刚刚出逃,不远处燕京城內最⾼的建筑…大天寿万宁寺宁寿宝塔,升起一簇绚丽的烟花,花儿在夜空中绽放,分外妖娆。几息之后,城外的威远大将军炮在四面八方,同时向空中怒射,由火炮射出的烟花升的更⾼,也更加壮观。宋军军团都虞候以上军官都知道了一件事:金军统帅宗固逃跑了,同时由此事可以推测出…宋军入城军队已经站稳脚跟,金军难逃最终失败的命运。
宗固的亲兵队伍很強大,都是百战余生的勇士,足有四五千人;一路上又收拢了差不多五千人,宗固稍稍安心一点。选择的逃跑路线是从北面城门杀出去,然后向东北面的顺州前进,九十里路,放马狂奔两个时辰也就到了。
“报,禀报大王:会城、通玄、崇智三门发生激战,通玄城门已经被宋军攻破,我军正与敌恶战。”
传令兵非常狼狈,左腿上还在流血,看伤口应该是被宋军的火枪打中了。
“再探!”宗固故作镇定地下达命令,扭头望着左副元帅参军完颜胡刺,征询意见。胡刺忧心忡忡地说:“请大王在崇智、会城两处选择其一,无论如何不能走*光泰门。”
北面四门,只有光泰门没有动静,便越发令人怀疑,宗固也想到了这一层,当机立断:“走会城门!”
会城门位于西北面,依照常理推测,此处应该是宋军两大军团防守的结合部,也许这就是突围的机会。
会城门还在激战,宋军没有能杀进城来,突然面对从城內冲出的一万骑兵,被杀了个措手不及,向两边退去。刚冲过护城河“轰轰”远处亮起刺眼的白光,紧接着⾝边的亲兵倒下一片。懵懂之间,一物朝着胸口飞来,宗固下意识地抬手接住,借着火光一看:竟然是一条断臂。白森森的骨头露在外面,鲜血滴滴答答往下流,宗固慌忙扔到一边,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大王莫慌,随我来!”
猛将完颜活女,摆动手中娃娃槊,匹马当先向宋军的火炮阵地冲去。宗固鼓余勇,叫道:“活女将军为前锋,杀!”“杀!”活女果然从炮阵中杀出一条血路,宗固催马狂奔,还不忘瞅一眼黑洞洞的炮口,暗想:“多好的炮啊!如果能有这些炮,又何苦黑夜跑路?”
距离宋军连营不过一箭之地,营內突然亮起无数的火把,营门开放,涌出一队长枪兵,后面跟着弓箭手。活女拨转马头,转向正北。正北面的营盘了无生气,笼罩在黑暗之中。东北面火光冲天,杀声最盛;时间紧迫再不能犹豫,活女冲到营门前,双槊舞动如风,将木门砸了个稀巴烂,飞马而入。迎面几名宋军,惊慌地逃跑,根本就不敢过来正面作战,冲进几十丈,一座又一座粮草堆出现在面前,活女暗中松了一口气:看起来赌对了,此处是宋军贮存粮草的地方,原来负责守卫的士兵应该是被菗调去攻城了。
活女朝后面喊道:“快跟上,保护大王杀出去!”
话音未落,四面的仓库突然冒出火光,熊熊燃烧起来。大炮、轰天雷在队伍中间炸开,不知宋军的大炮摆在什么地方,看不到一个敌人,自己人就死伤无数,这个仗打的真窝囊啊!
“不要管我,冲出去!”受伤的士兵不能跟上大队,无一例外地选择了留下,他们要用自己的血⾁之躯为其他兄弟赢得生还的机会。一次又一次地经历着生死考验,一次又一次地经历离别的痛苦,女真勇士们的血已经冷了,他们的心已经碎了,只剩下唯一的信念:保护大王杀出去!
活女⾝边熟悉的人越来越少,他的兄弟们都阵亡了吗?
终于脫离了大炮的攻击,杀出宋军大营,活女心中竟没有一丝的喜悦。
“哈哈,我们冲出来了。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弟兄们不要灰心,我们还会杀回来的。”宗固狂笑着,他还有激励士气的心情,他还有生存下去的希望和理由。
喜悦只不过持续了几媳间,前面的密林之中飘出来一个声音:“宣毅军团牛皋在此,宗固小儿何来之迟!”
比天山星星还要稠密的火把亮起来,万余骑兵挡住去路。宗固倒昅一口凉气:大宋酒神牛皋算是一员猛将,不过听说此人有勇无谋,又怎会在此地劫杀?莫非他已经算准了这一切?
牛皋没有那份能耐,能算到宗固逃到这个地方,他在赌。燕京战役的头功被张宪抢了去,牛皋不肯去做锦上添花的事情,牛皋在算计宗固这条大鱼。如果能抓到宗固,无疑可居首功,张宪即使再风光,也只有⼲瞪眼的份儿。从岳飞一系走出来的大将,牛皋、张宪脚前脚后都做了军团都指挥使,还是他领先一步做了一线军团的长官。牛皋不服啊,别的人咱不管,怎么也不能比张宪差,咱牛皋要做就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军团主力参与攻城,会城门的对面大营其实更为空虚,只有两千多人,能把宗固吓到这边来,也是万幸的事儿;随后牛皋给宗固摆了一道鬼门关,十几门大炮,四十架轰天雷,弹药充足,可劲地轰,经过这么一番腾折,至少能砍掉你三成的人马。最后,牛皋带着八千骑兵,守在此处,就等着宗固来了。
宗固大惊失⾊:“活女将军,这可如何是好?”
活女一字一板地说:“大王走东北,我来斗一斗大宋的酒囊饭袋。谁愿随我断后!”
“我!”
“算我一个!”
“还有我!”
宗固道一句珍重,拨马就走。活女“敖”地叫了一声:“大金国完颜活女在此,牛皋撒马来战!”
牛皋在乎你这个,谁怕谁啊!被你叫住,就不是牛皋,也做不得大宋酒神。牛皋摆动手中熟铜锏,与活女占到一处。两人将遇良才,斗得难解难分。牛皋胜在经验丰富,活女強在年轻力壮,他比牛皋小了十岁还多,而且,活女既然留下来就没想着活着出去。父亲大人、宗翰大王到了那边一定非常寂寞,他感觉得到,他想去见他们;家国、民族是好是坏,和他马上就没有关系了,他马上就要离开这个令人厌恶的世界了。没有被宋军的大炮轰死,他觉得已经很幸运;临死之前能与牛皋这样的对手大战三百合,可算此生无憾!
也不知战了多久,对面的牛皋忽然停了下来:“今天我老牛杀的痛快,佩服你小子能打,不想在那边⼲了,就到我们大宋来吧!有我牛皋吃的,就有你吃的,咱们做兄弟,好不好!”活女突然感觉周围的世界安静下来,从来没有这样安静,就像深夜的混同江,就像他小时候在阿妈的怀里,听着阿妈的歌声一般无二。⾝边没有一个兄弟,他们都去了该去的地方。只剩下一匹力竭的战马,一双染血的娃娃槊,一个孤零零的他。从来没有过的寂寞,如同死去了一般。
活女微微一笑:“牛皋喝酒的本事难道就是天下无敌?真想与你再次比过,没有机会了,可惜啊!”活女调转马头,向着远处的枪林冲去,雨点一般密集的箭矢迎面扑来,他听到了箭羽的欢笑,他也在笑:乱箭穿心,战士最好的归宿!
结束了,金国猛将完颜活女走完了他的一生,他选择了最好的死亡方式,他用死证明:完颜活女是最勇敢的战士!
牛皋提马来到近前,长叹一声:“好汉子,你他娘的这种死法,让我牛皋觉得无地自容咧!厚葬他,厚葬这些不怕死的好汉!”
牛皋望着宗固消失的方向,他没有能抓住宗固,却痛痛快快地打了一架,该⾼兴还是痛哭啊?
宗固这时候想哭都没有时间,刚刚摆脫牛皋的阻击,没跑出十里,迎面冲出一哨人马,一员大将摇着大铁铲冲过来:“捧曰军团董先在此,宗固小儿拿命来!”
大将拔离速,带着一队人马迎上去,宗固再逃。几乎每隔十里,就会杀出一枝人马,张宝、徐庆还有那些不知名的将军,一个比一个骁勇,宗固真是欲哭无泪啊!捧曰军团精锐尽出,宗固⾝边的人已经能数得过来了。黎明前,顺州城浮出了地平线,没有一个人欢呼:因为在顺州城前面,还挡着一枝人马,人数不多,大概在一千人左右。可是他们人数更少,少得可怜。对方以逸待劳,他们已无力再战。⾝后的追兵越来越近,黎明前,他们入进了死地。温谕河在静静流淌,林间的小鸟在欢快地歌唱,又是阳光明媚的一天,明天呢?
一名宋军将领,骑大红马,穿大红袍,提着大砍刀,气定神闲:“大宋捧曰军团都指挥使李显忠在此,宗固还不早降,更待何时!”
声音就像在耳边响起,⾝下的战马连退几步,宗固面无人⾊,问道:“胡刺,计将安出?”
没有人回答他,⾝边没有胡刺的⾝影,很久才反应过来,胡刺死了,死在一个时辰之前,就死在他的脚下。投降,除了投降还能做什么?
宗固泪流満面,心如死灰:“弟兄们,我们还是降…”
话没说完,左肋一凉,低头一看,胸口揷着一柄钢刀,好像刺进了半尺深,那不就是说…
抬头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庞,那是他最信任的亲兵,他怎么会…
“兄弟们奋死拼杀,就是为了让你投降吗?大金国没有投降的士兵,更不会有投降的大王!”
宗固没想到,他死在了最信任的人手里,没想到会死在这里。
宗固的尸⾝栽落马下,场战上响起“阿骨打”的呐喊声,女真勇士发动了最后一次攻击。半刻钟,河谷又安静下来。望着几十具尸体,望着死去多时的金国左副元帅,李显忠心里很平静,如同这周边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