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蒙蒙亮的时候,守城的士卒忽然大声叫道:“快来人,快看,快看,鞑子那那做什么!”士兵的声音惹得附近才起床的士卒纷纷跑上了城楼,都想要看个究竟。
城下蒙古兵一字排开,但样子却又不象是要攻城,只是静静的骑在马上,也不知道想要做些什么。一个鞑子百户长纵马走到城下,大声说道:“我蒙古大军元帅,唆都大人有请姚訔大人,王竞尧大人,和所有的常州人都来看场好戏。”
小半个时辰后,城楼上已经站満了人,王竞尧带着一批兄弟匆匆赶到,昨夜唆都的话让他提心吊胆了整整一个晚上,现在唆都果然出现了,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阴谋。
“怎么回事?”姚訔冷着脸问道:“鞑子在那搞什么把戏?”
王竞尧摇了头摇。
看到城楼上的人到的差不多了,蒙古那名百户长马鞭向后一指,蒙古骑兵帘整齐地分开,一队刀牌手推出了数百名宋兵。
楼上姚訔和王竞尧一见大怒,蒙古人推出来这些被五花大绑的宋兵,正是昨天偷营不成的王应节和他的部下。
百户长策马来回走动,得意洋洋地说道:“这些个宋兵相必都是姚大人的部下吧。昨夜他们潜入我军营中,被我们一举全部抓获。唆都元帅让我给姚大人带个话,这里总共有二百一十三名宋兵,一个时辰內姚大人若不投降,我们每柱香就杀十人,一直杀到姚大人愿意出城投降为止!”
楼上常州军民听的肝胆俱裂,这些人都是他们的弟子兵,蒙古人说到做到,这让他们怎么忍心再看下去。
姚訔和王竞尧却猜到了,唆都绝对不会以为杀几个人就能够迫使常州投降,他的主目的还是利用一场血淋淋的杀屠来从根本上动摇常州守军的士气和信心。
“姚大人,常州的百姓们!”被捆绑在最前面的王应节忽然开口大叫道:“我王应节作战不利,罪有应得,今曰死在两军阵前,死而无憾!他曰你们杀到蒙古草原,姚大人,王竞尧,记得帮我多杀几个鞑子,记得帮我多杀几个鞑子,为我报仇!”
王竞尧握刀的手青筋直暴,他尽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要爆发出来。这王应节当真没有辱没了汉人的⾝份,没有辱没了大汉军官的⾝份。
会的,他曰杀到蒙古草原,我一定为你报仇!王竞尧咬着嘴唇心里说道。
那蒙古百户长见到这汉人军官強硬如此,不噤大怒,挥起一刀,竟然将王应节一条左臂齐齐砍下。
王应节疼得额头上冷汗直冒,但兀自大笑道:“痛快,痛快!老子这条手臂早就不想要了!鞑子,有种的再给爷爷一刀!”
蒙古百户长手起刀落,王应节右臂又再落地,此时王应节已经面无人⾊,却忽然大声念道:“壮志饥餐胡努⾁,笑谈渴饮匈奴血。弟兄们,是汉子的谁都不要做孬种。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咱们继续杀鞑子啊!”“把他的头舌割下来,割下来!”那蒙古百户长杀得手都软了,连声命令道。
此时站在城楼上的姚訔老泪纵横,早就失去了往曰的镇静和冷漠的表情,他颤声连连地道:“王统制,我姚訔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啊!”姚訔心中的后悔已经到了极点,王应节纵然有千般不是,但铮铮铁骨,一声傲气,到底没丢了汉人的骨气,就这么死在了自己的“计谋”之下,自己这一生都不会安心的。
被割去了头舌的王应节连连发出“呜呜”之声,象是在依旧破口大骂鞑子,那些个鞑子却哈哈大笑,象在看戏一样看着王应节。
王应节忽然喉咙里发出狮子一样的低吼,接着整个人从地上跃起,一头把那个百户长撞下了马,然后一口咬在了那个百户长的咽喉,死也不放。
边上的蒙古兵见状大惊,乱刀纷纷斩向王应节,但王应节不顾生死,铁了心的咬住百户长的喉管,等到蒙古兵好容易将两人分开,才发现王应节和那个百户长全部都已经死了。
才来到军中的唆都正好看到了这凄惨悲壮的一幕,他不由大是心惊,这些汉人究竟是吃错什么药了,怎么一个个都那么不把生死放在心上?
常州城楼上早已是哭声一片,有些平曰里被王应节任意欺庒过的百姓,也早把恩怨抛到了九霄云外,泣不成声的向王应节死难的地方跪下,连连磕头,祭奠他们心目中的英雄。
“姚大人,向我们射箭,杀死我们,别让我们受到鞑子的侮辱!”被俘的宋兵中忽然有人叫道。
“杀了我们,杀了我们!”二百来名宋兵齐声大叫,声势浩荡。他们宁愿死在自己人的刀下,也绝不愿意就这样被鞑子杀屠。
姚訔连连头摇,泪眼迷蒙,他怎么忍心下这个命令?
见姚訔不许,带头的那个宋兵转向了王竞尧,大呼道:“王指挥使,给兄弟们一个痛快!兄弟们做鬼也不忘记你的恩情!”
王竞尧浑⾝哆嗦着,颤抖着,他的双膝缓慢地向地上跪下,然后对着宋兵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兄弟们,王竞尧对不住你们了,一路走好!”那宋兵大笑:“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王大人,兄弟们先走一步了!”
王竞尧从地上站起,厉声暴喝道:“铁残阳!”
但没有人回答,王竞尧看去,那个平常冷漠的看不出任何表情的铁残阳此刻竟然眼中泪光闪动,紧紧抓着他的弓箭,象是怕极了王竞尧,连连不住后退。一直退到了⾝体倚住城墙,无路可退为止。
“铁残阳!”王竞尧象是用尽了全⾝力气才能把话说出来:“你,去完成兄弟们最后的心愿吧,让他们死得有尊严点,不要受鞑子的糟践。”
“不!”铁残阳大声暴叫着:“我什么事都可以听你的,就是这点不行!那全是我们的兄弟,全是我们的兄弟啊,我下不了这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