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锐他们那场轰轰烈烈的文艺会演总算拉开了帷幕。
渤海地区所有的华夏行银系统全部停业一天,大家从四面八方坐各种交通工具来到渤海城参加这一事。
会演选择在市艺术中心礼堂。演员是渤海地区所有的华夏行银员工,观众也是渤海地区所有华夏行银的员工。
工作人员可就多了,市文化馆的、广播局的、报社的、电视台的,还有从外面请来的乐队、指挥等等。
像摄的也特别多,除了电视台的大摄影机器,还有报社的小摄影机,还有各个支行办公室的小小摄影机,这些人里面除了电视台的大摄影机固定在观众席央中,其他的都像兜售零食的小贩子那样在台前台后摸来摸去,冷不丁从背后拿出来一个家伙,对准你一闪光,说不定明天就可以见报了。
符锐也不是一个常上台面的人,本来也没有谁会注意他,这场演出跟他也没有什么多大联系,但是符锐从一早晨就开始紧张的有点哆嗦,好像这场演出是他的专场一样。
演出开始了,符锐他们的节目排在央中稍稍靠前的位置,这是有意安排的,因为符锐他们代表的是中心支行,是汪行长手下直接导领的,所以必须放在一个观众趣兴正浓同时演员们已经调节好的最佳时刻,如果放在靠前,演员们会紧张,会影响发挥,如果放在最后,观众们都困了、上厕所了。可见导领用心之良苦。
但是符锐没有这样,符锐从早晨一起床就哆嗦,一直到导领讲话还在哆嗦,一直到全体起立放行歌还在哆嗦,一直到主持人宣布会演开始还在哆嗦,符锐什么时候才能哆嗦完呢,可能要哆嗦到没有力气哆嗦为止吧。
节目开始了,符锐眼睛看着舞台上的节目,心里除了哆嗦没有别的,人家笑他也笑,人家鼓掌他也鼓掌,人家一般都是自己行的节目给鼓掌,别人行的给鼓倒掌,符锐不的,符锐只要有掌就鼓,别人不停他不停。笑也是一样的,别人笑话他们行他也跟着笑话自己行,同事就有提醒他的:放松放松,不要太紧张。符锐说:我没有紧张,我是正常笑的。
三五个节目之后,突然上来一彪人马,三男三女,个个手持一个小竹板,啊,这就是传说中的竹板颂了。果真和反馈来的消锨一样的,个个打着铿锵有力、节奏鲜明的快板,嘴里⾼喊汪行长的名字,把字典里各种赞美之辞不论男女也不论老少也不论人妖也不论人兽也不论人物都一股脑的安在汪行长的头上,形成一个英明伟大、⾼瞻远瞩、温柔细腻、婀娜多姿、威猛強悍、亭亭玉立、百鸟朝凤、万兽之王的怪物。
这六个口齿伶俐的快板手,嘴里像嘣爆米花似的不停的往外冒,手里像抓了把鞭炮似的噼里啪啦响个不停,符锐都快被他们打昏过去了。
符锐想:他们这么快节奏的表演怎么不出什么乱子呢,我们的节目比他们简单的多,可我现在都不知道下一个动作是什么了,我现在全要靠别人来提示,如果没有人提示我,我将不知道我⾝处何地、有何贵⼲、何人是我、我是何人。符锐的鼻尖上≈心上都是汗,如果把他的鞋脫了看看,他的袜子都是湿的,如果把他的袜子脫了,脚心上也同样是汗。这就是那种在台下⼲起活来一个顶仨,上了台面三巴掌打不出一个庇的东西。
最要命的是,符锐他们的节目是整个行里看好的冠军节目,行里都已经做好了为这个节目颁奖的台词,你说有符锐这个没有出息的人混在这个众望所归的团队里,这个戏能不砸吗?
没有多久那个更具竞争力的节目出场了。八个⾝材健美的女员工穿着笔挺稳重的行服,手里拿着行银曰常工作中的道具,把窗口服务的各种行为用鲜明的舞蹈表现出来。她们或者打算盘、或者打键盘、或者站立服务、或者主动问候,把一个个谐和美満的窗口服务表现得淋漓尽致。这八个人一出场的气势就把符锐彻底打蔫了,符锐心里只想了两个字:完了。至于完到什么程度,符锐想像不出来,符锐有一点想逃跑,但是他实在是没有一个能让人相信的理由,如果说是因为极度怯场而逃离,谁会相信这么大的人能窝囊到这个地步!
到节目的结尾也就是说最后的**时,八个俊俏的女员工跑到台央中,中间的两个变戏法似的从腰间拿出两个纸卷卷,用手一抖,像古时候太监拿出圣旨的手法,面前立即就出现一副对联,上联是华夏行银如何如何好将来如何如何更好,下联是汪行长如何如何妙将来如何如何更妙等等。于是八个女员工就以对联为中心,拿的拿,看的看,像八个小丫环那样劲使给主子谄笑。
台下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是从该节目的选送单位发出的,观众席的其他地方没有,其他地方是一片唏嘘之声。还有一片掌声的是主席台,那边的声音要复杂微妙的多,没有人能弄清楚那里边的成分。
符锐到这个时候已经是没有一点力气哆嗦了,因为马上就要轮到符锐他们表演了,符锐此时有一种把生死置之度外的悲壮。符锐他们那一队人马个个站了起来,这时候符锐才看到有几位也在哆嗦呢,哦,还有没有哆嗦完的呢,还有不如符锐的呢,刚才怎么没有看出来呢?都掩蔵的挺好的啊。
符锐他们鱼贯来到舞台后面做准备,大家面面相觑,领队不停的说:“放松放松,上台后就像平时那样,好,现在大家笑一下。”大家真的都笑了一下,但都笑得不像,比哭还难看。领队说:大家有没有信心?大家颤抖着说:有~。
就听见舞台上主持人把节目报了出去,符锐感觉到脑袋嗡的一声响,就像挨了颗弹子,什么都不知道了。其他人的感觉也基本相同,这五个难兄难弟、五个难姐难妹,僵硬着⾝体,迈着不听使唤的双脚梦游般的上了舞台。
天哪,下面全是一张张笑脸,⻩⻩的,海洋一般,根本看不清什么。符锐已经不知道自己在⼲什么了,符锐的手和脚都像没有长在自己⾝上一样,也不知道它们都在⼲什么,就看见它们自己在乱动。
这个节目想要表现的是以汪行长为首的华夏行银队伍在统一行动。它的要求是汪行长往某一个方向跑去,其他人就跟着往那个方向跑,不许乱跑;汪行长往哪个方向看去,其他人都要往哪个方向看去,不许乱看;汪行长是怎么动的大家就跟着怎么动,不许乱动;汪行长是怎么个表情,或喜、或怒、或忧、或愁,大家也得是那样的表情,不许汪行长在喜,你却拉着个苦瓜脸,汪行长在发愁,你却呵呵呵傻笑,如果这样那么这个寓意深远的节目就砸在你手里了。
所以就看见舞台上这10个男男女女叫嚣乎东西挥突乎南北,其中一个领头的动作总是比别人快半拍,这个人不是符锐,是演汪行长的演员。符锐才不会比别人快半拍呢,符锐只会比别人慢半拍,他全都是靠别人提示往下演的,如果没有别人的提示,他往一个方向冲过去,就会一直冲到观众席里去了。
符锐这伙人在台上疯子似的伸胳膊动腿,在台下看来还真的像那么回事,谁都能看出来这十个人里面有一个头头儿,他在前面跑其他人都在后面追他。至少这伙人是在统一行动,而不是盲动,至于他们要跑到哪里去,没有人知道,但这都不要紧,要紧的是跟着跑就行了,千万不要跑跑跑丢了。
没多久,这个节目最精彩的镜头就上演了。只见符锐他们四个男的在舞台央中,一个抓左手,一个抓右手,一个抓左腿,一个抓右腿,呼的一下就把汪行长给举起来了,就象屠宰场的工人们抓白条猪那个样子。台下的观众从来也没有见过业余演员能把大活人这样⾼⾼的举起,立即报以一片热闹的掌声。
符锐他们的节目本来是到此结束的,可是由于其他行的竹板颂和对联颂咄咄逼人,所以如果把汪行长仅仅举一下,实在是太打脸了,所以到了此时,赢得了这么多的掌声还仅仅是一个小**,他们还有更⾼的**在后面呢。
符锐他们举起汪行长以后,汪行长就不停的用手指向舞台的某一个方向,符锐他们就蜂拥的朝那个方向跑去,5位亭亭玉立的女员工则像没长脑袋一样跟着他们瞎跑。汪行长在上面指了一会儿忽然又指向舞台的另一个方向,符锐他们又调头蜂拥着朝那个方向头跑去,5位亭亭玉立的女员工则像跟庇虫一样形影不离。汪行长哪儿也不指时,符锐他们就东张西望、寸步难行,同时其她的5名女员工也原地踏步≈舞足蹈。
音乐在不断的激昂,亢奋在不断的积累,马上就要到**的**了,能不能和台下的观众同时达到**就看这最后的一轮跑了!
汪行长在众人头上突然伸出右手向空中抓去,左手在眼前比划着做定位的动作,下面的四个人就心领神会的朝那个方向跑去,他们在舞台央中跑了一个大大的逗号,5个漂亮的女员工在下面追随着像扫帚星拖出的小尾巴,这伙人最后追到舞台正央中立定,汪行长的腰突然一挺,右手猛的往上一够,仿佛一下子抓到了什么东西,整个⾝子立即就被那个东西昅引住了,就像洲非黑猩猩挂在树上的那个样子。符锐他们4个人赶紧像4个柱子一样稳稳的支撑着他,5个女员工由于惯性一一跌倒,⾝体像瓣花一样洒落在地上,蓦然回首像犀牛望月那样含情脉脉的望着树上的那个洲非黑猩猩。
**!**!绝对是**!如果这还不能使人达到**,那么这个人就有理生缺陷。一时间,所有的灯光摄影机像摄机以及所有观众的目光都汇聚到舞台的央中,闪光灯霹雳啪啦的闪,掌声雷鸣般的响起,尖叫声吆喝声一浪⾼过一浪,狂疯的场面就像开锅的水一样达到了沸点。台下所有的观众都失去理智了,就连汪行长本人也激动的从主席台上站起来亲自鼓掌,其他的班子成员赶紧纷纷起立对着汪行长鼓掌表示祝贺。
在场的所有人都疯了,这样的**放在这些⾝经百战的华夏员工⾝上尚无大碍,如果放在老年人或心脏病人或不懂內幕的人⾝上,必然热血攻心、淤气封喉、立即死亡。
就在所有人都失去理智无法控制必须发怈的时刻,意外发生了。人们看到一种类似于定向爆破的情景:汪行长突然从4个人的头顶上轰然塌倒,是垂直的落下来,一点多余的动作都没有,也没有给周围的任何人造成伤害。
所有的照相机无论是数码的还是模拟的,所有的摄影机无论是数码的还是模拟的,都无法记录栽倒的过程,因为栽倒的速度太快了,数码的机器顶多能取到⾼⾼在上和跌倒在地的两个画面,而模拟的机器稍微能看到往下跌时好像没有一个人在接他而是树倒猢狲散,但是人的视觉要比这些设备敏感些,很多人看到首先是符锐那儿先撒手随即其他人都跟着撒手了。
所有的人都被着突如其来的意外惊呆了,只有一个人没有惊呆,他就是坐怀不乱的汪行长,汪行长站起来平静的摆摆手说:把他抬下去,演出继续。
舞台的帷幕匆匆的拉上了,舞台后面忙乱了一会儿之后,男女主持人又面带微笑的款款登上台来。
符锐本以为自己闯了一个天大的祸,没想到汪行长挥挥如来神掌,把滔天巨浪化解的无影无踪。
帷幕再次拉开时,台下所有的观众都渐渐的安静下来。
舞台上已经变了模样。整个舞台以大巨的白山黑水为背景,正面是由24位男女员工组成的合唱团,他们⾝着艳丽的朝鲜族服装,由近到远由低到⾼依次以6人、8人、12人排成一个美丽的贝壳形。贝壳形的顶点上是一位西装⾰履、风度翩翩的指挥,舞台的右边是由12人组成的民族管弦乐队。
乐队前排是一对青年男女。男子头戴黑笠,⾝穿绸裳,裳前有藻、裳后有黻,藻取廉政清洁,黻取背恶向善。胸前挂一木制长鼓,中段细实,两端耝空,右手执细枝敲击,左手合击另一侧。
女子挽髻及簪,⾝着素白⾊短衣长裙,左右衣襟化作两根长长的丝带在胸前打结。垂首含胸、席地而坐,一把长长的杨木制伽耶琴置于膝上,一头倾斜,一头着地,右手拨弦,左手取音。
演唱的第一个曲目是《道拉吉》,道拉吉是朝鲜语‘桔梗’的意思,是一首传统的朝鲜族民歌。但见那朝鲜族姑娘十指扶动伽耶琴弦,弦动心动,宛如淙淙清泉林间淌来。桔梗谣唱的是朝鲜族姑娘在幽静的林间采挖桔梗的情景,曲调委婉祥和、清新亮丽。合唱团的⾼声部低声部男声部女声部,在指挥的引领下或⾼或低或慢或快,让观众仿佛看到青草林荫间纯洁开朗的朝鲜族姑娘们踏歌而来。
一曲终了,人们的耳边依然萦绕着林间那银铃般的欢歌笑语,人们的脑海里依然闪现着那些朝鲜族姑娘们翩翩起舞的⾝影。
演唱的第二个曲目是《阿里郎》。阿里郎是一首朝鲜族古老的情歌,她讲述居住在深山里的女人和郎君分别的故事。阿里郎是指那种⾼低不平、蜿蜒曲折的山坡路。女人希望远去的郎君在这样的山路上行走,好让他走得慢点长久点,好让她能够多看心上人几眼。“阿里郎阿里郎阿里郎哟,我的郎君翻山越岭路途遥远”这样的歌词从呀呀学语的襁褓一直唱到白发苍苍的耄耋,已经这样传唱了千百年了。匆忙的人生,永恒的爱情,一人放歌、众人合唱,歌者惋恻缠绵,闻者潸然泪下。
人们在如痴如醉的欣赏间,节目就悄悄的结束了。缓缓闭合的帷幕把依依不舍的目光隔断,人们告别那些美丽的梦境重新又回到现实生活中来。
所有参加演出的节目都参加了评比,符锐他们的举人获得一等奖,竹板颂和对联颂获得二等奖,《道拉吉》《阿里郎》和其他两个没什么印象的节目获得三等奖,其余的全都获得鼓励奖。
《道拉吉》和《阿里郎》好是好,但是从头到尾也没有听到一级法人‘汪行长’这3个字,所以这个节目是一个没有思想意义的节目,一个没有思想意义的节目,无论她再美,也是木头一个,也是蛮⼲,也得不到导领的认可。但是碍于观众的痴迷和演员的辛苦,就给个3等奖吧。
听到这个结果,那个能用伽耶琴弹奏出清泉流水声的朝鲜族姑娘当场就哭了。
汪行长和所有获奖的演员一一握手,他的手厚实而柔软,态度端庄而稳健,目光真诚而慈祥,汪行长语味深长的说:我看了今天的节目以后心情非常舒畅,我们的员工立足生活〉事求是,把我们改⾰中的点点滴滴表演的淋漓尽致,让每一位员工的思想受到了极大的鼓舞。我们的文艺工作是为我们的政治思想服务的,我们每一位演员每一位观众都应该牢牢记住这一点,始终永葆一颗忠诚的、红红的、拳拳的、上进之心。演戏是这样,工作也是这样,人生更是这样,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够找准自己的人生坐标,才能够沿着一条正确的光明大道意气风发、斗志昂扬的走下去,一直走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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