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美洛杉矶,玫瑰碗体育场。
这座可以容纳九万名观众的庞然物巨因举办过男女足两次世界杯决赛而举世闻名,宏伟大气的建筑风格使得它在全美所有的体育场中鹤立鸡群。“完美”这个词,是在媒体上出现最多的评价。
夜幕初降,盏盏金属卤化灯已将整个体育场照得亮如白昼。场外,三三两两手中拿着荧光棒的人们从四面八方汇集,嘲水一般开始向场门涌入,各条通道入口处临时装上了金属探测门,穿着黑⾊制服的彪形大汉们正一脸冷漠地站在旁边,腰间大功率对讲机上的通讯灯忽明忽暗闪烁不停。
巴赤正站在靠主席台的位置上,拿着⾼倍变焦望远镜四下观望。杨灭木讷地站在他⾝边,瘦削的⾝体后背着一个狭长的黑⾊背囊,眼神游移远处,似乎是在想着什么心思。
今天,并不是什么重要赛事举办曰,而是刚刚获得格莱美年度最佳新人、最佳单曲和最佳唱片三项大奖,来自韩国的女歌手流颜将在这里举办她的第一场世界巡回演唱会。唱片公司为这个刚満二十岁有着“亚洲天使”之称的超级新星投了⾼达三亿美金的巨额险保,如此重要的全安保卫工作,本来根本就轮不到毫无经验可言的猛虎保安公司去做,然而,在流颜的朋友中,却有着一个叫做小四的家伙。
一眼望去,竟似阔然无边的观众席上已经坐満了将近七成,仍有陆续的人流涌入场內。喧嚣声沸扬四起,几乎要将人的耳膜震破。
场內搭建起的巨型舞台上,灯光和音响师们正在做着最后的调试,主角虽然还未上场,但气氛却已经悄悄地紧张起来。
巴赤望着这前所未见的大场面,焦躁地叹了口气,这次从接触到实质性操作,完全由他一手包办,林野只让杨灭和他两个人带队。对巴赤而言,那家伙似乎就是具会移动的木偶而已。
“我我出去一下,这里交给你了。”杨灭收回了幽灵也似目光。
“要不要把你背后那玩意放下来?重得要命,我这里有把曲尺。”巴赤好心地道。
“我只会用长枪。”杨灭似乎并不领他的情,转⾝就走。
巴赤张了张嘴,气恼地嘟囔了两句,又举起了望远镜。
杨灭径直穿过观众席,和门口处的黑衣大汉们略略点头,行出了体育场。
在南门的对面,一幢⾼楼静静矗立,杨灭走到楼边,仰头看了一会,扶了扶眼镜又往周围望了一圈,缓步走进楼內。
体育场內,各处通道已经封闭,观众席上几乎找不到半点空隙,一眼望去,尽是密密⿇⿇的人头。随着此起彼伏的奋兴尖叫声,整个体育场內的灯光突然全灭,只剩下一盏聚光灯打在舞台正中的位置上。
“安琪儿!安琪儿!安琪儿!”海啸一般的欢呼声中,升降台起处,十几个穿着洁白羽⽑服饰的舞者,拥着个⾝材纤巧的女子缓缓升上,同时,巴赤将镜筒扫过周遭的⾼层建筑,神⾊略为紧张。
作为这次保安公司出派的负责人,舞台设计图是经过巴赤过目的。当然,他完全没有看懂,只是吩咐开演时,在后台蔵十几个端着自动步枪的大汉,这让流颜的经纪人委实恼火不已。倒是一旁的杨灭瞄了眼图纸,要求将一些舞台外围的激光射灯移位,灯光师虽不明就理,但也就照做。
事后巴赤问起原委,杨灭指了指体育场四周的林立⾼楼:“牢里有个家伙常和我聊天,他以前⼲过狙击手,总爱和我说些以前在军队里的事情。时时间长了,就听懂了些。象刚才这样调节灯的角度,我们会造成很多处对这个位置的盲区,很难看清舞台上的东西。”他摘下眼镜,用衣襟用力擦了擦:“虽然不大可能有意外,但还还是小心点的好,老板是个不错的人。”
巴赤有点将信将疑,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一缕轻柔清亮的歌声渐渐响起,穿着洁白长裙的流颜缓缓走到台前,她容貌并不是很美,甚至有些平凡,但一双眸子却如夜空的繁星般璀璨晶莹,眼波流动间竟半点不似个尘世中人。
巴赤放下望远镜,附近没半点异样,或许,那个木偶太多虑了。
玫瑰碗內此时已无半点其他声息,所有的人都沉醉在她天籁般美妙的唱腔中,语言之间,已经不存在任何障碍。歌声宛如清泉潺潺流动,在人们心头淌过,似⺟亲的温柔慰抚,又似情人调皮的小手撩拨。
⾼楼顶上,消防通道的门被推开,杨灭走到边缘的栏杆处蹲下了⾝,眼前,玫瑰碗的全景赫然在目。他眯着眼看了会对面和⾝侧的几幢⾼楼,缓缓解下了⾝后背囊。
流颜提起裙脚,纤巧精致的赤足轻移,坐上了舞台吊顶上慢慢降下的一架秋千。黑暗中,一群恶魔装扮的舞者涌出,瞬时,前面另一些羽⽑服饰的伴舞者被驱散,音乐趋于平缓,流颜歌声渐渐低沉悲伤。
“吱”的一声,杨灭拉开了背囊上锃亮的拉练,几截拆开的枪械部件静静地躺在里面,乌黑的枪管,迷彩⾊的枪⾝,狭长圆滑的狙击镜,他习惯性地推了推眼镜,怔怔地看着这些冰冷的杀人工具,眼神中充満了迟疑矛盾。
音乐在一个低缓的基调后开始静寂下去,恶魔们围住流颜,作出种种狞态。沉重的鼓点响起,流颜的声调缓慢拔⾼,秋千开始在恶魔们的推动下荡起。四周,仍是一片黑暗,除了,那唯一的一抹光亮。
杨灭似乎是无法抗拒地颤抖着伸出手,按上了面前的金属部件,接触的那一刹那,他的双手象是从远古的记忆中被醒唤般,美妙轻盈地舞动起来,组合,庒仓,上膛!短短十几秒种,一杆崭新的M40A1狙击步枪已经在他手中成型,轻轻打开瞄准镜上的防尘盖,这个木讷平凡的年轻人象是在瞬间被注入了強大的生命力,整个人竟如炽曰般焕发出不可逼视的炫目神采!
強劲急促的音乐声猛然间席卷了一切,秋千越荡越⾼,流颜长裙飞舞,声调也随之拔起,到最后竟如直上九宵,列于云端!
杨灭伏在地上,左手托前,右手搭上扳机,枪⾝后座牢牢地顶在肩上,迅速地在瞄准镜里搜寻着他眼里每一处可能成为狙击点的地方。两分钟后,他静止了不断变换着角度位置的枪⾝,唇边挂上了一丝冷笑。
正北面,一幢大厦,同样是顶层。
一个人正以杨灭看起来有些僵硬的势姿伏在地上,枪口所指的赫然是体育场的方向!
可能是由于那些刺眼的射灯关系,那人不时挪动⾝躯,寻找着一个可以瞄准的狙击位置。
“妈的,要不是我的右眼突然跳个不停,老老板的第一单生意就真的要砸了!”杨灭小声地咒骂着,十字准星牢牢地套住了那个人的头颅。刚要扣动扳机时,他突然怔了一下,放下了枪。远远望去,那幢大厦与这边最少有1000码,而手中这杆枪的有效射程却是875码!
音乐此时已然到达了最顶峰,流颜的歌声⾼亢清越,恶魔们微微战栗,畏缩着悄然后退。
杨灭自嘲地笑笑,一把拆下了瞄准镜!
对面那人起⾝走到楼角处,举枪瞄了瞄,随即站定。
狂风劲起,杨灭闭上眼睛似是感受着什么,再睁眼时他霍然抬枪,直瞄那人头顶上方十五度角,略为偏左后,砰然击发!
在到达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度后,流颜的歌声与几乎要摧毁一切的狂暴音乐同时戛然而止,在几近狂疯的掌声喝彩声中,舞台上灯光大现,恶魔们在光明之中纷纷委顿倒地。
远处那个小小的人影软软仆下,杨灭收枪起⾝,拆开后装入背囊。
在下楼时,迎面遇见的一个人黑管理员狐疑地看着他,打量了一番他瘦削白净的样貌后,管理员径自上楼,再也没趣兴看他第二眼。
在大多数人的眼里,杨灭只是一个戴着眼镜的文弱年轻人,平凡而毫无危险性,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