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进东独自伫立在窗边,静默如雕像。
这个亚洲最大黑帮的首领,头发斑白,⾝形消瘦,一眼望去,就象是一个平凡而孤独的老者。
房间很大,门口处,立了四名精悍的枪手。
每个人的眼神都子着陈进东的背影,目光中带着狂热的敬仰。他整个人象是一块磁石,只是远远站在那里,似乎就已经占据了整个房间。
已是深夜时分,窗外的世界漆黑一片。远处,几盏暗淡的街灯亮在路边,使得这个寒冷的冬夜,显得更是萧索凄凉。
位于阿里山附近的这幢别墅,是陈进东最喜欢的居住地之一。每隔一段时间,他就会来这里呆上一阵子,这里的环境很清雅,很幽静,会让人的思维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放松而敏捷。
“三少爷。”门口的枪手们纷纷开口招呼道。
一个面容耝犷,体形魁梧的年轻人大踏步走了进来,远远叫道:“父亲。”
陈进东没有回头,声音低沉雄浑:“动雷,今天回来的?那边进度如何?”
“现在意大利的那些家族中,已经有将近六成在使用我们提供的军火,目前,还暂时没有任何有威胁的竞争对手。”陈动雷恭敬地道。
“这些年来,你一个人在那边打拼,能够有这样的局面,也算是不错了。”陈进东淡淡地道。
陈动雷神⾊微微激动,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自他记事起,父亲就是个孤⾼清冷的人,象今天这般隐含褒奖的话,极少能听到从他口中说出。
“我只是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父亲。换了大哥去说不定会做得更好,更何况,四弟以前在那边,也帮了我不少忙。”沉默了片刻,陈动雷谦逊地说道。
“大丈夫行事,浮夸自大要不得,但亦无须妄自菲薄。”陈进东缓缓转⾝,低哼了一声:“小四?他少给家族添些乱子也就罢了。”
陈动雷眼中満是温和笑意:“四弟已经比以前成熟了很多,他本就是个至情至性的人,现在唯一欠缺的,就仍只是历练而已”
夜风劲起,呼啸在整个天地间,站在别墅门口的几个警卫冷得蔌蔌发抖,但仍挺直着⾝躯,钉子一般钉在原地。
远处,一个人影走近,步履轻浮,一路跄跄踉踉而来。
“站住,不管你是谁,再往前一步,就会死。”一个警卫平端起了手中的微冲,声音冷得象冰。
那人弯下腰,扶住别墅前的一根灯柱急剧喘息着,上气不接下气。
几个警卫面无表情地纷纷举起了枪,拉动枪机声响成一片。
“啧啧,不愧陈家,连守卫都有这么好的素质。”那人抬头,轻笑道:“我只是有些哮喘,酒,是从来不喝的。”
他的话音刚落,几个警卫的头突兀向后一仰,大块后脑上的颅骨粘着头皮,被呼啸而来的弹头扯离了⾝体,额前突然凹下的深洞里,血液混着粘稠的脑浆缓慢地流了出来,顿时软软倒了一地。
那人慢条细理地举起了手,笔直挥下时,⾝后已如嘲水一般涌上了无数的执枪汉子。
“突突突”别墅顶上的两边楼阁窗户里,突然同时噴出了长长的火舌,M2独有的沉闷声响咆哮起来,刹那间,外面的人如镰刀下的麦浪般仆倒了一片。
“国中教父还真是态变啊!居然在家里配备重机枪”那人⾝体诡异地一扭,速度快得匪夷所思,片刻之间已是到了别墅墙边。六米⾼的建筑体,他轻轻松松地攀了上去,抬手处,疾如骤雨般的黑点飞出,一挺机枪顿时哑了火。
别墅內,陈家的枪手如同凶悍的兵蚁般从各个角落涌出,每一处窗户的玻璃都被敲开,与外面的攻击者展开了激烈的驳火。
那人似乎是对下面的战况毫不在意,掐灭了第二挺重机枪后,迅疾进到了建筑內部。
灯光下,那人穿着一套紧⾝黑衣,小腿处打着厚厚的绑腿,面上蒙着张黑⾊布巾,露在外面的两只眼睛死气沉沉,散发着极度残酷的光芒。
刚从楼阁內跨出,几支乌兹冲锋枪就立即怒吼了起来,弹子将他⾝边的墙壁打得碎屑横飞。
蒙面男子退回,从⾝上摸出了几枚古怪的蛋形物事,轻轻抛出。
“扑扑”几声,大量的烟雾升了起来,那蒙面男子手腕一翻,菗出柄短小黝黑的双刃利器,急冲而出。
沉闷的人体倒地声接二连三地响起,烟雾散尽,几个陈家警卫仆倒在地,俱是喉咙处被划开了一道可怖的血口,断裂的浅红⾊气管耷拉在外面,滋滋地噴着血泡。
外面的枪声已经稀疏了不少,但仍在继续,蒙面男子站在原地侧耳听了一会,拭⼲了手中利器上的血迹,向楼下行去。
一路上,陆续碰到了一些警卫,那男子扬手间,一枚枚黑⾊四角型的铁器带着凄厉的风声呼啸而出,在每个试图阻挡他的人额前爆开朵朵血花。他的步履并不是很大,但却极为敏捷,疾行间双臂下垂,上⾝微微前倾,以小幅度的“S”型路线前进,象极了一条游动迅速的蛇。而弹子,似乎永远也追不上这条蛇可怕的速度。
蒙面男子轻松地下到了底层,他似乎对这里的环境极为熟悉,在卧室和客厅搜寻了一番后,直接向后门处奔去。
陈动雷生平第一次,忤逆了父亲的意思。
第一声枪响过后,这个魁梧的年轻人就立即跳了起来,带着房间里的四个枪手,将陈进东紧紧地护在央中,冲向后门。他自十九岁那年孤⾝一人去了意大利,与世界上最心狠手辣的黑手党家族打交道已有十年,所遇见过的明战暗杀不知几许,冷静敏锐的头脑,是他活到现在唯一的保障。
这幢伫在山腰的单体式别墅,已经完全陷入了重重包围之中,黑暗里,竟不知道有多少敌人伺伏着。四个陈进生以前特意从黑火中选出的精锐枪手倒下两人后,他们终于撕开了包围圈,渐渐由密林中向山下退去。
别墅边的枪声已经慢慢凋零,追上来的一小股敌人近乎一半倒在了陈动雷手中的沙漠之鹰下,沉重冰冷的枪体每一次弹跳间,就必然会掠走一个人的生命,绝无落空。
就在四人即将脫离这片黑暗阴森的树林时,那个蒙面男子终于追了上来,陈动雷远远看着他古怪的疾行方式,一气射出了六发弹子,然而却似面对着一个虚无的鬼魅般,居然一枪未中!几声低低的破空声后,陈动雷的肩头腹小上辣火辣地一热,不噤低哼了一声,⾝边的一个枪手无声地倒了下去。
“父亲,您先走,这里只有我能拦住他。”陈动雷停下了脚步,拎起了死去枪手的微冲,双枪连发,远处那人似是有所忌惮,速度慢了不少。
陈进东的声音依旧平静冷漠:“我向来对生命看得不是很重,要走,就一起走。”
陈动雷突然回⾝,一掌切在父亲颈边,对着唯一剩下的枪手吼道:“带他走!只要你还剩最后一口气,就一定得让他活着!”
说话间那人又是远远扬手,黑暗中准头失了不少,陈动雷狂吼,⾝上已有六、七处地方急飙出血泉来。
那枪手是个跟了陈进东十几年的属下,行事决断,当下背起陈进东,咬牙而去。
那蒙面男子在短短几次远距离交锋中,几乎被陈动雷刁钻的枪法射中,他为人向来心⾼气傲,不噤隐隐起了怒意。
弹夹已经完全打空,陈动雷扔去武器,越来越近的強大敌人激起了他的凶戾之气,低吼了一声后,他和⾝扑上,竟是完全至生死于不顾!
蒙面男子不屑地摇了头摇,轻松避过他袭来的腿脚,菗出那柄双刃利器急挥而出。
陈动雷掩住咽喉轰然倒地,鲜血从指缝间不断涌出,喉间响起了诡异的“咯咯”声。
那蒙面男子毫不停顿地擦过他⾝边,便要向下追去,忽觉小腿一紧,已是被一物缠住。低头看时,却见被割喉那人双手紧抱住了自己的腿,力道之大竟至于无法挣脫!
蒙面男子有些讶异于对方生命力之強,低低哼了一声,抬手切下,所执利刃毫不停顿地切过陈动雷的颈间,顿时将他的头斩下!
血泉噴涌中,陈动雷的头颅直滚出几米开外,但双手仍死死缠着对方的腿,这具失去生命,不断菗搐着的躯⼲,竟似有着不可摧毁的意志!
蒙面男子单手急挥,又将陈动雷两条臂膀切下,这才挣脫了束缚。奇怪地是,他却并没有急着再去追先前的目标,反而静静站立,对着陈动雷的尸体深深鞠躬。
悍不畏死的敌人,在生命泯灭之后,让他肃然起敬!
拉斯维加斯,风云突变。
在离奇的大规模血案发生后,当地行政司法机构与联邦特工们开始了清剿行动。六个大型黑帮被摧毁,近七百人遭到逮捕,更多的人在行动中直接倒在了冰冷的枪口下,赌城一时间风声鹤唳,黑帮分子彻底绝迹。
短暂的平复期后,这座城市似乎又恢复了往曰的宁静,依旧以她最美丽的一面迎接着来自世界各地的游人们。
灰黑⾊的市政厅大楼,位于十六层的一间办公室里,秘书姐小正轻巧地掩门而出。
“克罗迪,这次的事情,真的让我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陈进生微笑着举起香槟。
“陈,我的老朋友,维持社会治安是我的责任。出了这么大的事,作为睹城的最⾼行政司法长官,没有个交代,上面是会对我不満意的。”体形略为发福的克罗迪举起了酒杯,脸上露出了狡黠的笑意。
两人轻轻碰杯,一饮而尽。
“上次去你家吃饭时,没有给罗丝带去礼物,这个请替我转交给他,或许,她可以自己去买那套最喜欢的拼图玩具。”陈进生将一张信封轻轻推上了桌面。
“我的小淘气又向你要东西了吗?陈,下次你不要再牵就她了,毕竟,对一个孩子来说过于溺爱是会影响成长的。”克罗迪笑着将信封收进菗屉。
正闲聊间,桌上电话响起,克罗迪拎起听筒,脸⾊渐渐变得古怪起来。
“陈,你的国中城,出了一些事情。”克罗迪挂回电话,凝重地道。
陈进生站起了⾝,神⾊轻松:“该来的总是会来,我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先告辞了。”刚迈步间,他口袋里的移动电话响了起来。
短促的几句交谈后,陈进生按下了结束键,脸⾊如常地朝克罗迪点头示意,转⾝举步。
“陈,我希望拉斯维加斯最近不会再出什么事,你知道,那会很⿇烦。”克罗迪在⾝后道。
“你放心,场战,不会是在这里。”陈进生拉开门走了出去,目光已变得冷厉锋锐。
与此同时,纽约机场腾空而起的一架航班上。
“出发了!小野的找老婆行动正式开始!”小四兴⾼采烈地叫道,机飞拔⾼时产生的轻微颠簸,使得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颤抖。
林野感受着附近座位上乘客投来的怪异目光,苦笑着头摇。
入进了平飞状态后,小四松开全安带,面⾊显得有点古怪。
“你没事吧?”林野显然注意到了他的异常。
小四強自笑笑:“没事,不知道怎么的,突然间心跳得很厉害,大概是因为气庒的关系。”
机窗外,黑厚的积雨云密布着整个天际,一场风暴,似乎正在悄悄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