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飞降落时简直就是一场灾难。从天上看下去,机场很小,被灯光所包围,只一片小小的黑方格。中间用灯光格出一条条跑道。到京都上空,破旧的图154仿佛是一个听到下课铃声的小孩子,径直抛下手头所有任务,一头往下栽去。估计是角度不对,机司察觉不妥,又修正了一下水平垂直距离。其实也不过是手头小小的一个动作,轻轻地拉了一下机头。不过,问题就严重了。机司的一小步,机飞的一大步。本来应该让机庇股的起落架先着地的,然后机飞的脑袋才轻轻触地,平滑地结束,直至偃旗息鼓,呆若木鸡。可是,就因为这一小小的修正,机飞的前起落架却先和大地亲密接触,然后庇股才狠狠地杵在地上,来了一个庇股向后平沙落雁式。机舱里所有人都惊叫起来。自从上一次⻩昏在机飞上弄出个破洞之后,乘客头顶的氧气面罩再一次纷纷落下,仿佛二战期间那些可恶的超级空中堡垒对着地下的可怜虫不停排怈着炸弹。然后是一阵激烈的摇晃,白⾊的氧气面罩拖着管子左右摇摆,未若柔柳风中舞。好在乘客们都已经习惯了机飞的间歇性菗风,神情还算自若。甚至有人开始讨论超级市场三文鱼打折的问题。⻩昏自从有段时间口腔生溃疡之后,依照医生的叮嘱就很少吃⾁。动物蛋白质的摄入大多依靠水产类。见大家谈得热闹,也很感趣兴。正要搭话。突然感觉庇股下一震。机飞的后起落架也着地了。不过,好象出了点问题。机飞的脑袋在地面磕了一下,竟然又抬了起来。机舱里一片惊叫。所有人都如同在云雾中穿行一样,头昏脑涨,心中发虚。庞大的图154机飞如同一片瓦砾在水面上打了个水漂,又朝前继续滑行。然后就是一连串颠簸。这下,众人都开始惊慌起来。野原阳子更是死死地掐着⻩昏的手,大声尖叫。好不容易等机飞停稳。⻩昏才笑道:“⼲嘛掐我,很痛的。对了,你住那个地方,我送你。”“不要了。”阳子姐小有点不好意思。“究竟是在什么地方?”⻩昏有点不耐烦,喝道:“家庭地址、电话号码、乘车路线通通交出来。要不我怎么去找你?”野原阳子有点羞怯的模样,低声道:“⻩昏桑,你要这些⼲什么?”“废话,我们一起好几个小时,彼此又谈得来。做个朋友不好吗?再说了,难道你不觉得,到我们这个年龄,要想再重新结识新朋友难度不是有点大吗?”⻩昏言之凿凿,不容反驳。野原阳子沉默了一下,突然问:“⻩昏桑,你们国中男孩子都是这么霸道的吗?”说完话,掩嘴轻轻一笑,鞠躬道歉。“不是啦!”⻩昏说:“我就是这性格。阳子姐小,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住得远吗?别告诉我你住在二条城或者岚山。”“不是啦。没那么远。”阳子有点不好意思,低头摸出一张纸片,在上面写了一行文字,递给⻩昏。小声说:“这是我的…”“什么呀!听不清楚。”机飞开始下人,机舱里很吵,⻩昏觉得和她说话有点费劲。“不是在二条城的。那地方有点远我住在平安神宮那边,很中心的位置。京都美术馆不远,步行五分钟就到了。”“恩,没准我会去拜访你的。”⻩昏折起纸条,起⾝就要往外走。“⻩昏桑,等等我。⻩昏桑。”“又有什么事?”⻩昏有点不耐烦。“我们还是一起走吧。你弄丢了护照,出海关很⿇烦的。我去帮你佐证。”阳子快步跟了上去。出机场安检口的时候果然出了⿇烦。⻩昏现在是所有件证都欠逢。护照,护照没有;⾝份证献给了蓝天白云。唯一可以证明自己来历的就只一张东亚宋史研究中心原木清夫寄给⻩昏的请柬。曰本人做事一向认真,或者说有点食古不化。先是要看⻩昏的机票。机票当然是拿不出来的,不过这还不是最重要的问题。问题是,谁也不能证明⻩昏究竟是谁。按照安检人员的说法,⻩昏就是一偷渡人员。而且是神通广大的偷渡客。要不怎么大摇大摆地上了客机?⻩昏和他们口水皮说⼲也没有效果。机场察警无论如何都要将他扣留下来。⻩昏解释了半天也没效果,心中一怒,叫道:“靠!你们不让我进去就算俅了。⼲脆送我回国中好了。你们曰本我不来了,永远不来了,请我也不来了。”“对不起,先生。我们不能送你到国中。”一个安检人员彬彬有礼地回答。“这又是什么道理。不让我入关就算了。还不许我回家?”⻩昏觉得奇怪。“不是。首先,你不能入进曰本。再则,你也不能证明你就是华中
民人共和国的公民。所以,我们只能送你去难民中心。等待有家国愿意接收你为止。”“天啦!”双方正在扯皮。野原阳子适时出现,解释说她可是证明⻩昏先生的⾝份,的确是将机票和护照弄丢了。然后出示了自己说拍摄的护照照片和护照丢失的现场。机场安检人员一看,都呆住了。他们在机场做安检这么久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不过,也就打消了对⻩昏的怀疑。⻩昏也很佩服阳子的细心。若不是她事先拍了照片,自己现在可真说不清楚了。最后,几个安检查人员认真检查了半天⻩昏的照片。又记录下机飞机组人员的口供,打消了疑问。加上野原阳子愿意做⻩昏的担保人。弄了一大堆手续之后,⻩昏才得以脫⾝。⻩昏的事情在曰本移民局已经备了案,让每三天去报一次到。等一切OK,已经是两个小时过去了。等出了候机大厅,已经是早晨六点模样。这样也好,却也免去了半夜举目无亲的痛苦。不用在寒冷的夜里看着异乡的天空发呆了。⻩昏很感动,对一直守侯在⾝边的野原阳子说:“真是太感谢您了。没有你,我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没关系了。我们进城去吧。对了,你要去哪里?”“我先去研究中心报个到。然后到处逛逛。”⻩昏回答说:“那地方离平安神宮不太远,大概有三公里路程摸样吧。叫什么教往护国寺。”“啊!原来是东寺啊。很漂亮的地方。”阳子说“我们也顺路。⼲脆一起乘车吧?”“好,一起坐车好了。走什么路线?”“坐地铁怎么样?”“还是不了。”⻩昏说:“你们曰本的地铁很多流氓的。像你这种漂亮的女人很容易被人吃豆腐的。我们坐的士。”“⻩昏桑说笑了。人家才不是呢?”“什么不是,你不漂亮吗?”“讨厌啦!”阳子的声音又绵又软:“人家还小,还不算是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