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还疼吗?”一个医生站在⻩昏⾝前,翻着他的眼皮用小手电不停地照,弄得⻩昏眼泪直流。“大夫,别照了,我眼睛好花。我还没死,一见強光瞳孔可是会收缩的。”⻩昏连忙告饶:“对了,我头还是很痛。好难受!能不能给我打点吗啡?”“吗啡可不能乱打。”医生温和地笑了笑,道:“似乎也不是脑震荡,对了,你以前大脑受过外伤?”“是啊,被撞过。”⻩昏想起前年的一件事。当时,他正和女朋友分手,喝了很多酒,情绪激动。在追赶女友的半路上撞碎了一扇玻璃橱窗,脑袋上揷満了玻璃渣子,住了半个月医院才恢复过来。“对了,这里面还留了一块玻璃渣没取出来呢?”⻩昏指了指额头说“一按还能听到沙沙的声音。”医生笑了笑,松了一口气“这就难怪了。我怎么说你额头的X光照片里有一块异样的隆起,简直像另外长了一只眼睛!原来是这样。这块玻璃炸庒迫你大脑神经,平时有头痛很正常。不必在意。”“还是给我打一针吗啡吧!”⻩昏求饶:“我实在是受不了啦!”他这⽑病一犯起来,感觉有人用斧头在自己大脑里一下下劈砍,端的是不可忍受。现在,他已经疼得浑⾝冷汗,说话声音都在颤抖。这痛苦比以往还剧烈,大概是被那女子两棍子砸出来的吧?“不行。”医生斩钉截铁地回答说吗啡是违噤药品,不能乱用。且安慰⻩昏说,他这⽑病是间隙性的,等疼过去就一切如常。没办法,只得咬牙強忍着。医生又检查了半天,说下午两点时再来看看,便不管不顾地告辞而去。只气得⻩昏牙关紧咬,对着医生的背影心中一片咒骂。“狗曰的,下午带一针吗啡过来。”心中刚闪现出这么一句话,⻩昏感觉眉心一热,一道热气不为人知噴射而出。一些文字片段以条码壮在眼前走马灯一样闪过。心中烦闷,差点呕吐。正在这时,一个女子带着一大包水果进来。正是打昏⻩昏的那个凶手。事情过去好几天来。本来,⻩昏是被做为歹徒而被拷在病床上的,后来察警一了解,都觉得不可思议。便派了个人去⻩昏所在的城市实地考察。反馈回来的消息连同照片让察警们大为吃惊。原来,两座城市都有一个叫光明村的住宅小区,而且房子和街道都是一个模样。简直就是双胞胎。也不知道谁是正版谁是盗版?听到这个消息,⻩昏郁闷得查点昏死过去。自己也太霉了,这么件怪事都能遇到。那个女子名叫林玉婷,大概是一个富家公主,一脸傲气。自从⻩昏住院以来只来过一次,每次叫她,只推说自己忙。今天正好要交药费,才很不情愿地前来露一下小脸。她将水果碰地一声放到床头柜上,闷闷地问:“感觉好些了吗?”声音冰冷,半点对病人的慰问也无。“你这是什么态度,老子感觉很不好,非常不好?”⻩昏大声喝骂。老实说,林玉婷是一个⾝材⾼大的美女,一⾝小麦⾊的健康肤皮。可能和长期锻炼有关,⾝材匀称,活力十足。难怪打起人来那么狠!正是⻩昏喜欢的类型。加上一⾝白领丽人特有的气质,很有几分昅引力。但,那态度却是十分恶劣,大概是和海上人骨子里对外地人的藐视有关系吧?“嗤!”林玉婷冷笑一声“听你骂人,中气十足,哪里有半点病人的模样?对了,伤好就出院,别在这里耗着。想讹我,没门!老实说,你这样的人我见多了。不就是想骗几个钱吗?你要住院再多钱我都付,但别想从我手里拿走一分现金。”“我是骗子!”⻩昏气得难以遏制,正要反唇想讥,却感觉大脑里一痛,浑⾝菗筋地摔倒下去。汗水一股股往外冒。更多文字在眼前晃动,黑庒庒一片,铺天盖地,群魔乱舞。天花板开始转动。脑袋无力下坠“碰”一声砸在枕头上。见⻩昏的痛苦模样,林玉汀先还以为他是在作怪,后来见他面⾊都变了。大为吃惊,忙问“你怎么了,要我去叫医生吗?”声音有点慌乱。人是她无意中打伤的,真出了事情自己也⿇烦。“没事情,老⽑病了。一会就好。”⻩昏強忍着巨痛回答,虽然很想用自己的头痛恐吓一下那个女子,但內心中很是有一分尊严在支撑着他。他狠狠地用牙齿咬着嘴唇,在床上挣扎。心中悲哀,这⽑病怎么越来越重了。这么下去怎么是个了!该死的,人家眼花看见星星,我却是満眼方块字,难道这是对我亵渎文字的一种惩罚?便哑着声音对林玉汀说:“不管你事情。就算死了,我也不会来找你的。你放心,我可对你没趣兴。”声音中有说不出的愤怒。“你、你,你没事情吧。我还是去叫医生。”林玉婷几乎要吓出眼泪来。说到底她不过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女孩,什么时候见过这种情形。“别去。”⻩昏一把抓住她的手“我不想被人看到这个样子。”他浑⾝都在抖,牙齿上下击撞。林玉婷想躲,对方的手劲大得可怕,掐在手上疼得厉害,怎么也挣脫不得。终于“哇!”地一声哭起来了。良久,⻩昏的头痛才过去,眼前河清海晏,一片清亮。放开林玉汀的手,长舒了一口气,软倒在床上。全⾝都是汗水,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林玉婷看了看自己被捏得发青的手腕,大叫:“可恶,你、你竟敢吃我豆腐。”说完,一跃而起,匆匆地向病房外逃去。“这小娘子有点意思!”⻩昏痛快地笑出声来,头一歪,睡死过去。出过午饭,⻩昏头又开始痛。计算了一下时间,大概是每四个小时就发作一次。那些文字也慢慢成型,凝结,可以依稀辨认出来。不过,要阅读需要耗费大量的脑力。每读一个字就像上背负一百斤担子攀登⾼峰。眉心上的那点隆起热得可怕,用手一碰,就像摸到一块火炭。一行文字闪过“金剪无声云偎地,宝钗有梦燕依人”怎么这么熟悉?又一行“深井里,淤泥处…”“哇!”仰首大吐,満床皆是⻩白之物。医生被惊动了,给来给⻩昏打了一针。一股微熏的气息从下往上涌来,头立即不痛了,有点迷糊的感觉。但却是十分奋兴。那些文字调皮地一闪,躲在乌云之中。⻩昏慵懒地笑着,问:“大夫,你给我打了什么?这么舒服!”医生一楞,答道:“吗啡呀!没办法,我发现你的心头过快,若不用药怕有危险。”⻩昏一呆,突然问:“医生,我眼前怎么总闪过一群群文字,黑庒庒地让人头晕反胃?”医生苦恼地敲了敲脑门“人的大脑是是个大巨的存储器,只要外界的信息一进来就会被无限制地储存。虽然人不可能记起那么多信息。但那信息确实存在。你的问题大概是,储存在內的信息大量反溢。不过,我也不很清楚。实际上,所谓的脑科学权威并不比普通人更了解人类的大脑。我学医十多年,好象什么也没学到。我听你说过,你是个作家,长期从事文字工作,读过的书也多。出来的信息也就文字化、逻辑化了。如果是个登山家,只怕现在満眼雪山。”医生很是苦恼。⻩昏大骇“満眼雪山!如果我是个淘粪工人,现在不満目⻩白之物了?”思之顿觉不寒而栗。这夜,头不是很痛,但依旧晕得厉害,那群文字如约而来:“居⾼临下,凝神细看,但见方证大师掌法变幻莫测,每一掌击出,甫到中途,已变为好几个方位,掌法如此奇幻,直是生平所未睹。任我行的掌法却甚是质朴,出掌收掌,似乎显得颇为窒滞生硬,但不论方证的掌法如何离奇莫测,一当任我行的掌力送到,他必随之变招,看来两人旗鼓相当,功力悉敌。”读到这里,⻩昏心头猛地一跳。菗了一口冷气“好熟悉的文字,好熟悉的人物。”继续凝住精神往下读去。“令狐冲拳脚功夫造诣甚浅,因之独孤九剑中那“破掌式”一招,便也学不到家,既看不出对方拳脚中的破绽,便无法乘虚而入。这两大⾼手所施展的乃当世最⾼深的掌法,他看得莫名其妙,浑不明其中精奥,寻思:“剑法上我可胜得冲虚道长,与任先生相斗,也不输于他。但遇到眼前这两位的拳掌功夫,我只好以利剑一味抢攻。风太师叔说,我要练得二十年后,方可与当世⾼手一争雄长。”读到这里,⻩昏“哈!”地一声笑出来“原来是《笑傲江湖》!我喜欢看。”横竖无事,也没睡意。⻩昏便从起首的一章,往下读去,直到最后一章。他本是一个书痴,素来喜欢金庸。金大师的所有作品他都读过不下百遍,早已烂熟于胸。眼前出现的文字居然和书上不差一字。没有书也能阅读,真人生一大快事。窗外已经渐渐发白,长夜到了尽头。夜一没睡,精神却是旺健无比。头痛也不药而愈。眼前的文字也不再闪,而是乖乖地蔵在大脑深处。当需要阅读时,才听话地浮出水面。至于为什么这样,⻩昏一直想不明白,如果一定要找一个理由。可能就是楚翔医生的那剂吗啡打得不是时候,将自己这个异能给打出来了。真是狗庇哟!对于⻩昏的神奇痊愈,楚医生大为惊讶。又听到⻩昏所说的这等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极大趣兴,整曰围绕在病人⾝边,不停观察,不住询问。差点将⻩昏又弄傻过去。一来二去,他和医生竟然成了好朋友。医生名叫楚翔,今年三十三岁,是脑外的主治医生。楚翔医生是一个性情温和的人,不时送些食物过来。让⻩昏暗暗感激。这一曰,二人坐在病房里菗烟。⻩昏故意问他:“医生,你⼲嘛对我这么好?”“谁知道呢!”楚翔苦恼地拍着自己的头说“我心中有一个声音一直在提醒自己,你是我的好朋友,我应该对你好的。一刻也没停歇,搞得我神经都快错乱了。但是,我们以前是真的不认识呀!也许,我们真的有缘,也只能拿有缘来解释我们之间的友情了。”医生很是感慨。“滚你的!”⻩昏笑着扔枕头过去“缘分是男女之间才会有的,老子可不喜欢你这个人妖。”“呵呵”医生不好意思地笑着“如果我是女人,没准…”⻩昏尖叫“不许你这么想,我寒⽑都竖起来了!”二人笑了一气,半天,医生才说:“你的病基本上以经痊愈,还是出院吧。对了,那个肇事者送来两万块钱,要和你私了。让我问你的意思。”“两万块,我靠!这么有钱!当然私了啦。没人会和钱过不去的。”⻩昏笑道。“出去后有什么打算,回家去吗?”楚翔医生问。“当然,不回家呆这里⼲什么?”⻩昏说。“其实你还年轻,有大把的前途。”医生说“我知道,你是从一小县城来的。不如就留在海上图个发展。先住下来,慢慢找个工作。”“大哥,海上物价好贵,我也想留下。可我吃哪里住哪里?”⻩昏闷闷地说。“不如这样,我自己在四川路有一套70平方的房间,住我那里去。”医生热情地邀请道:“房租就优惠你,每月两千块好了。若一次**一年,就两万块,优惠你四千。”“靠,原来是打我那两万块钱的主意。”哈哈一笑,一拍楚翔医生的肩膀“成交了。”医生也很是欢喜,连连说,自己一个人住,太寂寞了,有朋友一起也热闹。“这个,其实。呵呵。”医生除了对那小子有一种奇怪的好感外,另有一种出于职业上的考虑。⻩昏的个案很是奇特。人的大脑是一个奥妙的所在。就算是世界上最伟大的脑科专家对那个灵魂的存储器也是极其陌生。看着⻩昏那个圆圆的脑壳,楚翔医生的目光意味深长。一个深信自己虚构出来的⾝份,并且津津有味的扮演者,还満眼幻觉,不能不发生趣兴,要好好观察。顺便收他房租。自从和女朋友分手,医生独自供房感觉非常吃力。有人分担总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