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幸福从天而降

　　黑夜总是来的这么快，当顾秀明还没来得及为晚餐清空肚子时，萍姑已经端了一些精致的饭菜到桌子上。

　　今天晚上只有顾秀明一个人吃饭，因为太太的龙凤胎小孩今天从学校回家过周末，所以今天晚上沈秀溪也就没过来了。

　　但尽管如此，尽管可以不用与沈秀溪面对面，但顾秀明还是无心吃饭，他趴在窗户边，脸紧贴着玻璃，如一个等待剥皮的小猫，可怜巴巴地挂在那个充満寒意的窗口上，等待晾⼲。

　　本来天气预报说今天是要下雪的，但等了一整天都没见着。现在等都已经是暮⾊沉沉的了，那雪却皑皑地大片大片往下掉，事先也不哭两滴雨水向大地打个招呼。抠顾秀明心想：开心的事情总是在人最伤心，最看不到开心的时候偷偷来临，黑漆漆地下着雪，什么也看不到。

　　或者雪以为终于摆脫乌云的束缚是一种很开心的事情，所以大可不必哭哭滴滴的。顾秀明心想：反正哪里都是一片黑，你掉下来也不见得开心。不过既然掉下来了，总还是有一种逃脫后的‮奋兴‬感，却也是值得欣慰了。

　　窗户外是两株光秃秃的树，枝桠倒是繁密的很，不过一个个光秃秃的看起来也挺让人难受的。平时见到它们的时候，顾秀明总在想：这是什么树，光秃秃的真难看，倒不如挖掉种一些常青树才好。

　　枭不过现在，这样光秃秃的枝条却渐渐由暗淡的灰⾊变成灰白相间，越到后来更是白溜溜的如被一层层的棉花裹着的一样，亮晶晶的越看越是舒服，越看心中越是开阔。

　　一阵凄厉的猫叫打破了雪天的宁静“哇哇”的一波又一波如被⺟亲抛弃的小孩，让一旁听着的人也忍不住撕心裂肺起来。

　　顾秀明听着这样的声音，只觉得心惊⾁跳，这样的牢笼他实在忍受不住了！

　　他拨通了沈秀溪的电话，想要告诉她自己今天晚上无论如何也要见到艾丽卡。

　　电话那头并没有顾秀明想象的那样死一般的沉静，反而到处都是小孩的喧闹：稚气的童声，老妇人慈和却又尖锐的笑声，还有官家大婶招呼小孩的声音。

　　整个房子闹哄哄的听着就有种其乐融融的感觉，越听顾秀明越是想起自己现在的处境，于是就更加地想念艾丽卡。

　　电话中的老妇人恐怕就是坐在轮椅上的林家老太太。虽然只见过一面，但她特有的声音顾秀明是一辈子都忘不掉的。

　　他很奇怪，这样一个刻薄的老太婆居然也有这样慈祥的声音；他也很奇怪，自己缘何会对这个死老太婆的声音这么关注。哦，对了！这一家人恐怕都挺会演戏，老太婆如此，沈秀溪也不例外。

　　他的声音越是慈祥温柔，顾秀明听着就越加生气，越加恶心。

　　“妈妈，过来陪我们一块玩嘛。”两个稚气的声音叫着。

　　“乐乐。”老太婆无不疼爱地说着“那个不能叫妈妈，要叫阿姨的，等爸爸回来了才可以叫妈妈哦。”

　　“是的，乐乐。”沈秀溪的声音总是那么的死气沉沉“你和明明一块和奶奶玩去吧，阿姨…阿姨还有工作要忙，阿…姨还要打电话的。”

　　…

　　听到“阿姨”这句话的时候，顾秀明立刻呆了一呆，立刻又为这个女人感到酸楚了：好好的一个人，嫁到这样一个家庭都要被活生生地逼疯，生生的把脑子弄出⽑病的…自己的儿女连妈都不可以叫一声。

　　倒是电话那头的先开口了：“哦…是你啊。”

　　她的心情似乎很沉重，有种对现实的无奈，对命运的嘲讽。

　　“你…很不开心？”顾秀明的心也噤不住软了下来“我…那么明天再说也是一样的。”

　　电话那头看来没有挂断的念头，沈秀溪嘶哑着声音说着：“不…我…很好，我一直在微笑，有什么话现在说也是一样的，我喜欢听你说故事。”

　　她的声音沙沙的，似乎刚默默地哭了一场，要不然就是忍泪未下。一时间，顾秀明也真不知道该如何对这个⾝心憔悴的女人说那话了。

　　“你是不是想要见今天的那个女‮生学‬？”沈秀溪是个聪明的女人，知道顾秀明心中想的什么。他叹息着“你去吧，我周末要陪乐乐和明明，我快乐的时候没有理由让你也不快乐。”

　　“我快乐的时候”！顾秀明心想：这真具讽刺意味，当着儿女的面都没有权利行使一个⺟亲该做的事情，这也叫快乐？

　　他淡淡地问了一声：“你快乐么？”

　　电话那头的是一阵沉寂，一阵类似哽咽的声音。

　　“我快乐…沈秀溪，世界都不要理你了，我会一直对你笑的。”她庒低着嗓门，将全⾝的快乐挤入这低低的声中“周末的时候陪陪你女朋友，祝你幸福。”

　　她的意思再明确不过了：顾秀明可以和艾丽卡走在一起，不过时间限制在周六和周天。

　　其实她这样也算是比较刻薄的，但顾秀明心想：这样总比赶尽杀绝要好得多。本来他晚上倒是挺沉闷的，望着外面的雪就特别的想去看望艾丽卡。不过现在，他马上放下电话洗了澡吃了饭，将一天堆积下来的不开心通通洗掉，同时也将所有的快乐统统都吃回来。

　　幸福总在这么片刻间到来，顾秀明躺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心里想着：沈秀溪也不是那种恶人，她只不过被恶婆婆逼得死死的，精神都变得有些涣散了。

　　想着沈秀溪那双带着一层薄雾的眼睛，想到她一天到晚表现出那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顾秀明一边嗟叹着躺在床上，一边等着第二天的到来。

　　既然现在没有什么不开心的，那也不需要出门找艾丽卡，索性躺在被窝中享受窗外纷纷扬扬的大雪，等待天明的到来。

　　顾秀明给艾丽卡打了个电话，告诉她自己明天会去看她。艾丽卡的语气依旧照常，似乎今天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但往往是这样的，越是沉静的火山，爆发出来的能量也就越強大。艾丽卡抹完了护肤品，点燃一支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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