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我明白了,你放心,我能支撑得住!”阮炜语气坚定的说,可一将电话放下,立刻颓然的靠着椅背。学校出了这么大的事,根本就不可能遮掩得住。上个星期,他已经向上面详细汇报了整个事件的经过。说实话,如果不是吴局长经验丰富,传出取得指纹的假消息,并且大造声势,用心理战逼罪犯现了形,否则这个案子长期不破,学校的颜面可就丢尽了。
恩师通过內部渠道得知,上面对这一次的事件极是盛努,专门开了几次针对处理该事件的会议。在会上,已经有不少人提出要撤换他,重新整顿学校的校风校纪。
山雨欲来风満楼啊!阮炜拍了拍座椅的扶手,心里很清楚,他这个位子有多少人在窥视着…他拿出信签纸,准备起草一分报告,怎奈心绪烦乱,一个字也写不出。
他叹了口气,站起⾝,踱步到窗前,透过明净的玻窗,整个校园都在他的俯瞰之下:刚下了一场雨,呈棋格状排列的宿舍楼、教学楼经此冲刷,似乎又恢复了落成的崭新和美丽,充填在它们之间、修剪整齐的几块草坪经雨水滋润,更是绿意盎然。道路上的积水经阳光的折射,分外耀眼…,相较于当初他在这里读书的情形,现在的南医大已经是彻头彻尾大变样了,这其中也有他的一份功劳啊。阮炜严肃的脸上浮起一丝欣慰的笑容。
此刻正是中午放学的时候,各队从教室里出来,排成整齐的方队,然后从各个支路汇聚到那条主道上,依次朝宿舍区行进,…虽然听不见声音,但从他们有力的摆臂中,阮炜知道,他们一定在有力的喊“一、二、三、四…”…
这些年轻人在抱着振兴祖国医学的雄心的同时,也一定在为改变自⾝命运而奋斗吧。阮炜的眼神变得恍惚…
…为了走出那个一年都没有一个病人看病的乡村诊所,一个瘦弱的青年在刻苦的攻读…为了能够留下,只有报考卢校长的研究生,然而他是报考生学中最不起眼的一个,但卢校长破格选中了他…为了不辜负恩师的期望,他废寝忘食的学习专业,终于成为附属医院有名的专家,而所做的课题获军队科技进步一等奖。当恩师拍着他肩膀,说他是他最得意的生学时,他感到自己的努力没有自费…就在他的事业走向巅峰的时候,恩师来了,带来了个惊人的消息,是当医学专家?还是一校之长?他犹豫了很久,最终决定不让恩师失望…
哎!一晃五年啦!尽管有时他也很喜欢站在⾼台上,面对千万人的感觉;喜欢稳坐沙发,指使手下⼲活的感觉。但作为一个科技工作者,多年过去,他还没有完全适应现在的⾝份。那些复杂的关系让他头痛,那些官场的奉承让他厌恶,那些虚假的做事让他难以忍受…治疗一个⾝患重病的患者,都比处理这些要容易得多!好几次,他想到了放弃,可一想起恩师的重托,一想起恩师至今还在这此事奔波,他又不得不振作精神。为此,妻子以去国美做实验为由离开他,一去不回;女儿不愿意回家,一见面就总是吵架…,作出这么多的牺牲值得吗?也许这一次是他自然退下去的好机会!阮炜手搭在窗台上,看着屋檐下的水滴落在玻窗上,慢慢的演变成一条蜿蜒的水线,心中竟有一种难得的轻松。
他重新回到座位上,提起笔,在白纸上写下了《关于授予周晓宇三等功的通告》几个大字。说实话,那个该死的学员不但将学校精心筹备的周年庆的成果破坏无殆,甚至在全市通缉他的情况下,大胆的潜回医院,杀了一名护士,还险些伤害了贾老的千金。如果真是那样,不但校长的位置保不住,要想在这个医院从医都很困难。想到这,阮炜噤不住冷汗直冒。
幸好,他被及时的抓住,阮炜子着“周晓宇”三个字,內心充満着感激,赤手空拳面对持刀的歹徒,不但将凶手擒获,还毫发无损的救出了人质,这确实需要勇气和智慧,给他评三等功应该是无庸置疑。何况恩师说过:在这种恶劣的情形下,急需要树立一个典型来挽回学校的颜面。同时告诉上面,南方医科大学不是只能出败类,也能出英雄!西北军医大学不是有杨远照吗?我们有周晓宇!这次我们要大张旗鼓的搞,不但要让全校人知道,还要让全市,国全都知道。
阮炜拿起搁在一边的周晓宇的档案,第一页上贴着他刚入校时照的照片,清秀的脸宠带着几分稚气。很难以想象,这样一个小男孩一年之后居然要成为一名“英雄!”据调查他平时在学校常违犯校规,还谈恋爱,不过也⼲了一些事,上次跳的那个舞,连自己也深受感动。这样一个好坏参半的学员却要成为全校学员的楷模,不能不说是时势造英雄。
阮炜望着照片苦笑,关键还是他跟贾老的关系菲浅。贾老一直很照拂学校,冲着这个,也该投桃报李了。
阮炜想了想,重新提笔,不停顿的写起来。
…
“老阮,好消息!好消息!”刘长发兴冲冲的走进院长办公室。
“老刘,什么事这么⾼兴?”阮炜放下笔,问道。
“看看这个!”刘长发递给他一张纸。
阮炜疑惑的一看,当即惊讶的问道:“洪涛不就是92本科队的队长吗?上次院委会上,你反对对他作出处分,怎么又改变主意,要分配他去西蔵?”
“老阮,这是什么话?你看清楚,这是他自愿申请去西蔵的,没有人強迫他!”刘长发不悦的说。
阮炜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不对,又仔细看了一遍那申请书,微笑道:“老刘,这是好事啊!”“当然是好事,而且不止一件。”刘长发一笑起来,圆呼呼的脸挤成一团,连眼睛几乎都看不到了,他又递给阮炜一张纸。
“这个盛雪莲是谁?也要申请去西蔵?”阮炜这次真的是大吃一惊。以往生学毕业,申请去西蔵的学员,都是队里跟他谈话后,被逼无奈写的,象这样自愿交申请书的还是第一次,而且还是二个!
“她是92护的学员,听说跟这洪涛是恋人关系。”刘长发说着,又強调道:“我问过临床本科队的队⼲,他们反应,洪涛出于对上次事件的愧疚,为了不让队里和学校为难,自愿申请去的。”
“一个好学员啊!能为大局着想,很难得。”阮炜点点头,看着刘长发,笑道:“老刘,你这政治思想工作可是落到实处了。”
“那里!那里!”刘长发连连摆手,眼中却是掩饰不住的得意。“老阮,你看对这件事是不是也可以大搞一下?‘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呀!”刘长发征询道。
阮炜立刻明白刘长发的意思,心念一转,说道:“我看可以,就安排在这周五下午的全校大会上,紧挨周晓宇的报告之后,你安排一下。”
“我这就去通知他们写事绩报告的材料。”刘长发说完,急匆匆的走了。
门关上的瞬间,阮炜脸上职业的笑容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对情侣吗?”阮炜凝神望着桌上的两份申请书,內心有一丝感动。
…“朱晴,今天的动物实验又失败了!”…
…“炜,这不象你啊!你一向都是不轻言放弃的,…炜,我会一直陪着你,鼓励你,我想念我们总会成功的!”…
…“下面请军队科技进步一等奖获得者阮炜同志讲话!”…
…“这几年的辛勤努力,离不开各位教师和同事的大力支持,谢谢你们!同时,我最想感谢的是我的妻子,她一直在背后默默的支持我,鼓励我…”…
阮炜不自主的拉开菗屉,菗屉里放着一个镜框,镜框里有一个戴眼镜的女士,特别的是两道浓眉,斜揷入鬓。阮炜呆呆的看着,脸渐渐的变得扭曲,就待他伸手想要拿来起它时,⾝体传来一阵巨痛,他闷哼一声,劲使庒住肝区。
为了官场上的应酬,他也数不清上过多少次筵席,喝过多少次酒。酒量是练出来了,可从小就受过损伤的肝脏却越来越脆弱,加上繁忙,庒力太大,它一直都在恶化…去住院?不行,那就意味着他必须离开岗位,这是恩师所不愿见到的,所以他只能私下开一些药,但并没有起太大作用!
“也该到休息的时候了,睛,你说呢?”阮炜忍住疼,轻抚着镜框,喃喃自语:“不过,在退下前,我先要把晴晴安排好。这几天,我就去办这件事,晴,我想你会支持我的。”
阮炜颤抖着手,将镜框拿至眼前,深情的吻着,眼眶渐渐红了:“明年,…我去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