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手间出来,阮红晴立即跑向病房。
“校长醒了!”站在门口的吴秘书奋兴的低声对她说。
“真的?”阮红晴万分欣喜,推开虚掩的门,就要往里冲。
“现在卢校长也在里面,医生说校长刚清醒,⾝体还很虚弱,希望不要太惊扰他。”吴秘书赶紧提醒她,阮红晴停往脚步,…出人意料的是,她再次将门虚掩上。
她疲惫的坐在走廊的坐椅上,沉默了一会儿,她抬起头:“我爸病了,我来照顾他…应该很正常的吧。”与其是对吴秘书说,不如说是在喃喃自语,声音就像她的表情一样困惑。
“…啊!”吴秘书点点头,没有对这句奇怪的话表示一丝惊异之⾊。
像是得到了确定,阮红晴站起⾝,轻轻推开门。
“校长有个习惯,你知道吗?”吴秘书突然说道:“一旦工作忙完,他就会叫司机载着他在校园里打转。听他说,这是为了让大脑得到休息。不过”面对阮红晴投来的目光,吴秘书加重了语气:“在经过护理系大楼时,他总是让轿车停在路边,静静的待上一会儿,才离开…”
阮红晴呆立在门前…
…
这个病房是个套间,外间是客厅:摆放着3寸的大彩电的沙发,…中间用一道做工精美的屏风隔断。
“我已经派人给朱晴打越洋电话了,遗憾的是她要去参加一个欧洲医学年会,不在办公室。我会尽快跟她联系上,相信她得到消息,就会立刻赶回来。”里间传出校长的声音。让阮红晴一愣。
“老师,别操这份心了…,她的情况我都了解,她已经获得了绿卡!今年咱们家国跟国美关系闹得很疆,她…即使有心回来,能否顺利得到签证是个大问题,也许…也许我等不到她回来的那一天。”阮炜虚弱无力地声线断断续续的钻进阮红晴耳里,让她的心陡地一沉。
“…我会请国全最好的专家给你会诊,你…现在不要考虑太多,安心静养吧。”
“老师。我的⾝体…我最清楚,您不用安慰我了,…我…我辜负了您的期望…咳…咳…”阮炜每一声咳嗽都在牵扯着阮红晴的心,她站在客厅,想着他刚才说的话,只觉四周一片黑暗,天旋地转…
“…阮炜,我才应该说对不起。”卢校长长叹一声,语气中充満悔意:“你变成这样,都是我的错。如果我没有将这份重担交给你,朱晴也不会离开你。孩子也不会跟你闹矛盾,你更不会变成现在这样!都是我啊!都是我!我是罪魁祸首!”里屋传来重重的跺脚声,卢校长地自责中带着哽咽。
“老师,…咳…还记得我跟你去查房时,你训斥用错药的实习医生的话吗?…你说,‘现在的生学不去好好研究专业,一天到晚就知道背诵马列,长久下去,很危险啊!医生不是政治的应声虫,应该为救死扶伤而拼尽全力。’;。刻苦钻研,也一直支撑着我为创办一个真正的军医学校而奋斗,…咳…老师,我从没后悔过。从来没有…”阮炜的声音依旧哀弱,却将阮红晴深深的震动。
“…阮炜…”卢校长话刚出口,就噎住了。
“老师。如果不是您格外的开恩,我也不会被您录取;如果没有您地撮合,我和朱晴也不会走到一起;如果没有您提供的资金,我地科研就不会被录取;连我女儿的名字,也是您给取的,…您一直对我很关照,有时,我觉得您就像…像我的父亲一样。”里屋传出阮炜轻轻的笑声,笑声里掺杂着欣慰的満足。
“阮炜!”卢校长激动的喊道。
“老师,我…只有一个遗憾。”阮炜的声音变得有些悲伤:“我不是个好父亲,因为工作太忙,又怕晴晴学坏,从小就对她管得很严。她⺟亲走后,我出于內疚,想要好好的照顾她,安排好她的生活,谁知却造成了她和我地对立…说起来,她和她⺟亲都是同样的性格,而我尽管很疼爱她,却不知该从何入手,从未去认真的听取她的想法。”
“你放心,晴晴是个好孩子,她会明白你地苦心的。”卢校长安慰道。
“教师,我有一个要求!…替我好好照顾晴晴,我当校长期间,因为工作原因,得罪了不少人,没有了我,我担心…将来她会吃苦。”阮炜哀求道。
“你放心!”卢校长肯定的说。
听到这,阮红晴再也忍不住了,她猛地拔开面前地屏风,凝视着躺在床上异常削瘦的父亲,心中所有的情感所有的力量都汇聚成一个字:“爸!”
…
“妮妮,你爷爷为什么要请我们家吃饭?”我趴在后座椅背上,望着紧随其后的轿车,⺟亲和弟弟就坐在里面。
“爷爷想些什么,我怎么会知道呢?”坐在我⾝旁的妮妮一副与她无关的表情,她抬头问道:“晓宇哥哥,你不想去是吗?”
“…有好东西吃,我⾼兴还来不及啦。”我打着哈哈,重又回到座位。是的,我不大习惯这种方式打乱了我们平静的生活。
“才怪。”妮妮紧盯着我,嘴一撇:“晓宇哥哥,你是不是不喜欢我来重庆?!”
“这
话?”我心一紧。
“你见到我之后,就没看到你开心过。”妮妮那黑漆漆的大眼睛缀着忧伤:“你要是不喜欢我在这儿,我明天就会回去。”
“没有啊,妮妮来了,我真的很⾼兴。”我摆出笑脸,慌乱说道。
妮妮没说话。只是凝视我,她清澈而锐利的目光让我感到阵阵心虚:“其实…妮妮,是因为在学校时发生了一点事,所以…”没想到她的感觉如此敏锐,我的伪装都被她识破,无奈之下,我只有缴械。
“是和你地女朋友发生矛盾的吗?”她瞪大眼睛,惊奇的问,突然抱紧我:“晓宇哥哥,别伤心。还有妮妮啦!…妮妮一定会让你开心的!”
俯望着怀里娇小的⾝影,我百感交集,真是个不懂得掩饰的小家伙!我不由自主的搂住她的⾝体:“妮妮,谢谢你来看我!”
“那你⾼兴吗?”她仰望我,脸上充満希望。
“⾼兴!真的很⾼兴。”我捏了一下她粉嫰的脸蛋,笑着点头。
她満足地笑了,忽的推开我,奋兴的说道:“晓宇哥哥,你知道吗?爷爷可好说话呢,我跟他说要来重庆。他很快就同意了。只有我爸,劝他好几次。就是不答应,说工作太忙,离不开…”尽管说到这,她显得有点苦恼,但很快就抛到脑后:“晓宇哥哥,你在⼲啥子?”
“什么?”她怪腔怪调的声音让我一愣。
“听不懂吗?这是我刚学的重庆话。怎么样,说得不错吧!”她得意的问。
这就是重庆话?我真是哭笑不得,却又不得不忍住笑,频频点头。
“重庆真的好奇怪,公路都围绕着山建。而且还有山洞…”她叽叽喳喳的向我诉说着她一天来对重庆的观感。
她的活泼让我沉闷地心也开始变得畅快,我将手搭在她滑顺的长发上:“重庆本来就是山城嘛。”
“晓宇哥哥,我听服务员说,重庆地解放碑和朝天门码头比较热闹。明天你陪我出去玩好吗?”她摇着我的手,央求道。
我几乎毫不犹豫就要答应,忽然想起一事。顿时感到为难:“妮妮…我明天有事!”
“有事?”她小嘴一扁,脸⾊立刻垮下来:“反正你总是有事,不想陪我。算了,我自己逛,谁稀罕!”
“妮妮,很抱歉!我不但明天有事,而且以后一段时间都比较忙。”我认真的说道,于是,向她讲起廖师傅的事。
“原来他就是教你跳舞的人。”妮妮半信半疑的说,黑眼珠滴溜乱转,不知在想些什么。
“晓宇哥哥,你比赛的舞伴是谁呀?”她看似随意的问。
“还不知道呢。”我顿时猜到她心里想些什么。
果然,她抓紧我的手,急切的说:“那我当你地舞伴好吗?”
“你?”我有些犹豫。
“不行吗?我可是受过正规训练的,比你強多啦是G市国标舞职业冠军哩。”她傲慢的说道。
“妮妮,你当我舞伴,我可是求之不得。只是在这种场合上露面,你爷爷和你爸会同意吗?”这才是我最担心地问题,到时候,贾老不会怪我带坏妮妮吧?
“他们一定会同意的。”妮妮十分肯定的说。
“那好哇,我等着。”我笑着答道。
…
已经到了华灯初上时分,道路两旁一下子涌出许多人,开始搭起凉棚,摆出桌子,原本就狭小地人行道上更无立足的地方。
“他们在⼲什么?”妮妮指着窗外,好奇的问。
“搞火锅,⿇辣烫,重庆小吃什么的,反正就像大排档一样。”我解释道。
“这么脏,有谁敢吃啊!”她吐吐头舌不屑的说。
上午刚下过雨,人行道上泥泞満地,有些地砖不知所踪,使路面坑洼不平,一不小心踏上,就溅起一脚污水…确实有点惨不忍睹。
只是这鳞次栉比的摊位中绝大多数的主人应该是下岗工人吧!我看着站在路边费力么喝的人们,缓缓说道:“总有人吃的。”
轿车拐进军事基地的大门,眼前顿时一亮:耀眼的路灯将院区照得犹如白昼,两旁绿树成萌,一个又一个花坛点缀在路边,更有蝴蝶在⾊彩缤纷的花丛中翩翩起舞。
轿车在穿过两栋很普通的楼房后,仿佛柳暗花明般一栋富丽堂皇的建筑耸立在面前,正中五个大字“基地招待所”在彩灯环绕下,闪烁着金光。
这就是基地招待所?这么华丽的建筑⼲嘛不建在显眼的地方?我眨着眼睛。
“这就是基地招待所啊!早就听说它多么多么的好!…”⺟亲啧啧连声。
“晓宇哥哥!阿姨!我们快进去吧!”妮妮催促道。
刚上台阶,站在门口的礼仪姐小笑着迎上来:“请问您”
“快带我们去贵宾房!”妮妮不耐烦的说。
姐小笑容不变,目光掠过我们,娇滴滴的说:“请跟我来。”说着,她轻移莲步,⾼佻的⾝材在剪裁合体的旗袍衬托下,显得婀娜多姿。
妮妮嘴角上翘,瞪着姐小的背影,那既羡慕又嫉妒的神情让我感到好笑,⾝后⺟亲还在絮絮叨叨的:“哎呀,这么热的天,铺这么好看的红地毯,好浪费啊!”我噤不住笑了:⺟亲真是那壶不开提那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