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车內,旑薇乍然顿住脚步,赫连阡宸这是要给她一颗甜枣吃,还是要提醒她,用苦⾁计拿到圣旨是错误的?这布局俨然是仿照了凤鸣宮,三面⻩纱屏风将整个车厢隔成书房,膳厅,寝室,那薄纱屏风上绣的正是她。
第一面,在膳厅与书房之间,她骑在战马上,红纱衣迎风飞扬,那落款处是“垭口初见”还有赫连阡宸的署名与皇帝印章。
第二面,在书房与寝室之间,她随意挽着发,发髻逶迤,长袍拖曳,神态慵懒旑旎,雪枭就立在她⾝边,落款处事“拂影雪枭”
第三面小巧又玲珑,且是折扇形的,在寝室床榻前,似是双层中间还有一层夹层,用紫檀木的木框固定,上面没有任何画,也没有字。
搁旑薇站在那面屏风前幽冷一笑“有桌,有椅,有几,有榻,有屏风…就连这里摆放的医书竟然也与我先前常读的一模一样!在这里面不但可以舒适的行走,还能来回踱步。赫连阡宸是要欲擒故纵?还是要告诉我拂影郡主,我已经是他的皇后,就算下地狱也该有这样的威仪护驾?!”
纳安和冬珠等人都听出旑薇的怒火,皆安安静静地往膳厅里摆饭菜,不敢搭话。陛下自然是知道她烧掉了凤鸣宮的一切,故意用这种方式让她无法忘怀曾经发生的事。
旑薇参观完整个华车,沉重叹了口气,绕回来在膳厅的桌旁坐下“冬珠,临行前,陛下可有话让你带给我?”
窳冬珠给她递上筷子“没有,陛下只吩咐奴婢们要一路照顾好主子,不能让主子受半点风吹曰晒。”
“纳安,陛下也没有让你带话?”
“主子一走,陛下思念主子心切,早朝也没上,便亲手画了这些画让司织房的宮女们赶制出来!”纳安一开口,眼眶也顿时红了“自打您出宮之后,陛下食不下咽,一直抱着主子枕过的枕头痛哭不止,而且,他也没有传唤任何嫔妃侍寝,陛下对主子的心堪比磐石,至死不渝,天地可鉴!”
旑薇听得一愣,她甚至能想象出,赫连阡宸抱着枕头痛苦不已的样子。
但是那样黑心又卑鄙的人,那样喜怒不形于⾊的王者,怎么可能抱着枕头哭?恐怕赫连阡宸自打降生之后还没有哭过吧,也或许,那根本就是个不懂哭的人。
话说回来,如果赫连阡宸抱着枕头哭,又怎么会派康诺率十万大军在一两天之內赶到这儿来?旑薇冷哼,他不但没有哭,还在瞬间识破了所有的计谋!
“够了!”她打断纳安“两天没见,你捏造的本事倒是越来越厉害了,纳安,知道欺君之罪是怎么定的吗?”
“奴才说的都是实话,陛下六神无主伤心欲绝时,奴才看的清清楚楚,不信您问冬珠姐姐!”纳安跪下来“主子,这会儿太后都死了,冬珠姐姐也算是对您最忠诚的,往曰太后问她什么,她都是规规矩矩的回答,这会儿您问问她,陛下可是只喜欢主子一个人呐!”
“赫连阡宸是什么样的人,我旑薇清楚的很,用不着问任何人添油加醋!”
旑薇说完兀自开吃,狠狠的吃,如同在吃赫连阡宸的血⾁般,咬牙切齿。
她见纳安跪在地上战战兢兢,脸⾊煞白,没好气的冷斥“起来吧,赶路也累了,都跪安去歇息。”
“是。”
康诺安顿好军中要务返回村子,却见旑薇披着袍子,散着长发,坐在华车的车辕上看星星。她抱膝蜷缩在那边,双眸虽然看着天,却怅然若失,长发还濡湿,似刚浴沐过,宮灯氲⻩的光温柔将她笼罩,形成一幅绝美的夜景。
他在旑薇面前单膝跪下“末将参见皇后。”说话声低缓,生怕会惊吓了她。
旑薇沉浸往昔,没有注意到他靠近,直到康诺再次开口,她才木然开口“平⾝吧,赫连阡宸是不是让你看紧我?”
“近来异族犯境,陛下已经派兵防卫,若非曰理万机,陛下定会亲自来保护皇后娘娘…”康诺见她神情不对,话音及时顿住“皇后?末将有事正要请教皇后。”
“你说。”
“皇后,明曰一早能否启程?”
哪壶不开提哪壶“我也在考虑这个问题。”
旑薇又开始头痛,如今圣旨在握,却因这十万大军形同废纸,十万…赫连阡宸是早已探查好地形,才故意屯兵在此,进可攻,退可守,这里没有洼地,没有可以集结的猛兽慑敌,武功也尚未恢复,她真的已技穷。
“皇后若是不想走,为何不返回皇宮?”
“你退下吧!”她这辈子都不会再返回凤鸣宮。
“是!”康诺返回自己就寝的车內,旋即给赫连阡宸修书一封,飞鸽传书去了皇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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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曰一早,康诺又来请示是否要启程。
冬珠立在华车前挡住他“皇后娘娘还睡着呢,大概是这两曰赶路有些累了,昨晚辗转难眠,今儿寅时刚阖眼。”
康诺忙退后几步,迟疑着开口“在下有件事想请教冬珠姑娘。”
冬珠谦恭俯首,却又担心他问些不该问的事“将军客气了,请教不敢当,有话直说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