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的自助餐非常不错,味道鲜美,种类繁多。不过常昊吃的却不怎么香,刚才从那玻璃球出来,老聂就把他痛骂了一顿,对上午那躲避闪烁的棋大为不満,还说要是下午不能在棋盘上看到拼搏精神的话,那么就别认他这个师傅了。虽然被老聂骂已经习以为常,但是在当着家乡父老的面,被人痛骂的确非常的不舒服,扒拉了几口后,常昊就径直去了棋手休弦。
肖奕也吃的不香,首先这大巨的玻璃球就让自己浑⾝不自在。其次当自己走进餐厅用餐的时候,不知怎么就想到了南京病床上的叔叔,一时间心里有些难受。同样是食不知味的胡乱吃了一些,肖奕早早的钻进了那大巨的玻璃球,当起了猴子。
下午续盘一开始,睡足后的常昊精神抖擞,一手非常有力的打入率先挑起了战斗。
“这手棋是个问题手吧?现在打入还早了些,应该在上边先坐一下准备。”马晓舂看着手里的棋谱,顿了顿说道。
这时候大盘前站的已经不是唐莉,她早就被老聂赶到了古力⾝边,现在由老聂在和马晓舂搭档。
“我看这手棋还是很不错的,常昊就是缺少了一股顽強的拼搏、战斗精神,现在打入则充分体现了他现在的态度,值得肯定。”老聂拿着话筒唱起了反调。
马晓舂笑了笑,说:“那么请各位观众拭目以待,看看在接下去的战斗中到底是谁能占的上风。”
对局室里的肖奕显得有些奋兴,他从早上到现在巴不得常昊早点跟自己进行战斗,要是再这样畏畏缩缩的,被白棋拖过中盘入进官子的话,虽说自己的官子实力有了极大的增強,但是和常昊相比,那差了些。到时候手里的这点优势将很可能在瞬间就被消耗殆尽,那么输都输的不开心。
等的常昊落子,肖奕静静的计算了片刻,非常坚定的选择了让白棋就地做活,凭借着攻击来取得大巨的外势。虽然这样比较亏,但是为了能在中盘一举奠定胜局也只能这样做。缓缓地拍下一手小飞封,将里面的大空让给了白棋。
常昊的经验非常丰富,在中午休息的时候也想的明白,要是还想上午那样抱着耗的心态,这一盘棋可能就真的危险了。所以这个时候他选择了令肖奕完全不能理解的一手棋,他选择了脫先,再去攻击黑棋左边的两颗薄弱的棋。
“脫先?这算什么棋?我就是下一手吃住你那枚白棋后,然后弃子反夹白棋的那颗进攻的白子,虽然弃掉了两颗子,但是一旁凭借着攻击竖起的模样将非常大巨,可以说震慑着全盘。”肖奕抬起头看了看对面的常昊,心里不噤琢磨起来。
“这小子在⼲什么?怎么长考起来?常昊脫先,你只要将那颗打入的白棋吃住就已经是大优的局面了。”马晓舂看着棋谱不解的说道。
老聂低头看了看棋谱,然后又抬头看着大盘,过了半晌说:“马小啊,在中盘的观察力和判断力方面你可能要比不上肖奕喽,你看黑棋如果要直接加一手吃住白棋的话,那么白棋只要简单的一个跳,黑棋的那两颗棋就被吃住了,虽然黑棋有反夹弃子的手段。但是白棋却又何尝没有呢?白棋只要现在下边点一个,等黑棋应后再刺一手,黑棋同样要应。然后白棋就能再度反夹,反过来进攻。如果黑棋跳出的话,上边已经没有路可走,下边有白棋的两颗棋子夹逼,那么黑棋的唯一出路在中腹,但是那个地方白棋的势力也不小,局面就变得极其混乱了。总的来说还是白棋好下一些,毕竟他只要处理好一块棋,而黑棋则是两块。”
“哦,是这样吗?”马晓舂摇了头摇,在棋盘上摆了几颗棋子说“那么要是黑棋在被夹击后再弃子,将中腹彻底的为起来呢?白棋的空还能和黑棋抗衡?”
“再弃子?这样的话中腹要是不能把现在的模样全部转化成视空,那么黑棋不好下了啊。”台前的一名业余棋手大声地朝台上喊道。
马晓舂笑了笑,没有说话,转头看向老聂。
“这个…应该是差不多吧。白棋稍微差点而已,还是要看最后的官子。”老聂看了看棋盘,愣了片刻,尴尬的笑了笑。
对局室里,肖奕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考虑的恰恰是老聂所说的那些招数,一向观察力惊人的他竟然没有发现自己的那手再次弃子的绝妙手段。思索了半天,还是应了一手,没有去吃住那打入的白棋。
反而是常昊看出了马晓舂所说的那个手段,不由的惊出了一⾝冷汗。还好肖奕没有选择吃住白棋,轻轻地呼了口气,将打入的白棋跳了出来。
唉!那大巨的玻璃球外爆发出了大巨的叹息声和惊喜声,有的观众为肖奕错过了这样一个机会而感到可惜;而有的观众则是为了常昊能躲过一劫感到欣喜,因为常昊是主场作战。
这时候肖奕也从常昊迅速的落子中看出来其中的奥秘之处,不由得懊悔连连。突然抬起手就给了自己一巴掌,看的对面的常昊和外面的观众目瞪口呆。
“这小家伙⼲什么呢?很少看见我们国中棋手会做出这种举动的。”老聂也是感到不可思议。
“看来他真的拼了,都是给钱逼的啊。”马晓舂愣了一下,恍然说道。
肖奕在这一刻的确是想到了病床是的叔叔,想到了自己背负的巨债。略微的思索了片刻,一手反夹对白棋用来进攻的那颗棋子展开攻击。
如果这颗棋被吃住的话,那么整条边就基本上被黑棋占据,而且中腹的势力还十分的強大,到那个时候白棋根本就没有什么能够与之相抗衡。常昊很清楚其中的变化道理,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停顿,飞快地捏起一枚棋子向中间跳出。
黑棋也跳,继续进攻,白棋再跳,黑棋小飞逼迫,白棋拆一,做成极易成活的棋形。
这时候肖奕没有继续进攻,选择了单关将左边的大空囊入怀中,再一次将先手丢给了白棋。
只要处理好两块被攻击的孤棋,那么胜利就没有什么问题了。可是怎么样才能完全处理好,而且要不被黑棋利用。对于这个问题常昊有些头疼,虽然左边的一块棋形比较舒展,但是也没有到那种已经活了的程度,还是有些问题的。至于那边跳出的两颗棋,如果在一颗棋的时候,自己还能将它弃掉,但是现在变成了两颗,那么要是弃掉的话黑棋将在中腹围出一块令人畏惧的大空出来,到时候也别想争胜负了,直接认输就行。
常昊看着两块孤棋有些头疼,一时间不知道要从哪里着手。静静的看着棋盘,良久,常昊用力的将棋拍在了棋盘上,选择了在中间黑棋处靠一个,试试肖奕的应手和态度。
肖奕看了看那靠上来的白棋,直接选择了长,将态度明确的告诉给了常昊:没什么好说的,就是战斗,鱼死网破的厮杀。
“这小子什么时候学会大力的拍棋盘了?下的这么用力,看来从我这里学的那些规则都忘了啊。”老聂生平最讨厌的就是作为一名职业棋手在下棋的时候狠狠的拍棋子。
“你刚才不还在要求常昊要有力度,现在他正表现给你看呢。”马晓舂边摆着战斗的后续变化,边看了眼老聂打趣道。
“前后的棋局思想贯彻的不统一啊!看来今天这玻璃球带来的影响,常昊要比肖奕大上一些,看上去他今天的状态比较差。”老聂头摇笑了笑说道。
对局室里,常昊的确是状态很差。首先被一大帮人当猴子看就已经非常的难受了;其次在吃饭的时候被老聂还莫名其妙的教训里一顿。而这个时候棋局还是自己落后的局面。不免心里有些着急。现在黑棋选择了战斗,那么除了应战以外,好像没有别的路可选择了,不过黑棋的棋形看起来总是有点问题,不过问题在什么地方呢?常昊刷的一声拉开折扇,轻轻地摇了起来。
“老聂,你看这里如何?常昊的两块棋好像很危险啊。”马晓舂指着大盘说道。
老聂盯着棋盘看了一会,又伸手摆弄了几下,点头回答:“很困难了,看来三番棋肖奕要占得先机了。”
这话一出,台下顿时一片哄闹,毕竟围观的人群大部分是海上人,当然希望主场作战的常昊能给家乡长脸。要是作为现在的国中围棋第一人在家乡父老和媒体面前中盘脆败的话,那常昊可真是丢人到家了。
“马老师,难道这里面没有什么妙手了?会不会是你们没有看出来啊?”台下一名观众大声地问道,眼神中透出一丝的不相信。因为在一般的业余棋手看来,白棋的两块孤棋完全是有前途做活或者连回家的,怎么这棋才一百多手马晓舂和老聂就给常昊下了判决书呢。
马晓舂和老聂对视了一眼,微微一笑,说:“这位棋友说的这种可能性是有的,毕竟我们两个老家伙的棋力已经比不上常昊他们这新一代的棋手,漏看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要是常昊能下出妙手来的话,我们的聂棋圣要好好的感谢你了。”围观的棋迷们一阵善意的笑声。
那透明的玻璃球內,常昊现在的全副心神都在眼前的棋盘之上,早就忘记了外面的人能看到自己的举动。一会托着下巴,一会叹气头摇,手里的折扇狠命的摇着,已经没有了先前的儒雅风度。
肖奕现在倒轻松了,反正白棋要处理好两块棋才行,所以利用常昊的时间计算了一番,抬起头欣赏对手的表情。有时候还记得外面的情况,朝着那淡⻩⾊的球壁几次挥手,引得外面的观众一阵嘘声。
时间过的飞快,常昊很快就将保留的两个小时花的差不多了。等到头顶传来读秒声的时候,常昊在第一次读秒入进倒数的时候,将手里拧了半天的白棋落在了棋盘上,将左边的白棋彻底的补活。而另一边的两颗孤子则放任黑棋去进攻。
弃子?还是另有妙手?白棋的这一手完全出乎了肖奕的意料。按照常昊的棋风,绝对不可能丢下这两颗棋而活另一块的。现在这要黑棋刺一手,然后再飞镇,那么这两颗棋应该是已经没有出路,难道常昊另有妙手?肖奕很头疼,这样一来就只能将前面的手段全部推翻,必须重新计算。
上午肖奕用的时间比较多,现在只剩下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细细的计算了半个多小时后,肖奕也没有发现白棋到底有什么妙手可以将那两颗白棋逃出生天。
“马小,白棋这里是什么意思?”老聂也是看了半晌,不能理解。
马晓舂的脸上充満了凝重,顿了顿说:“这两颗白棋是没有活路了。不过这里好像可以通过弃子来进行转换,非常的有味道啊。”
“这里?”老聂看了看不由的大叹一声“果然是妙手啊,这样一来局面就被拉近了不少,虽然依旧落后,不过已经是非常微弱的差距了。在肖奕不擅长的官子阶段,常昊赢棋的机会反而大于对手。”
老聂的这番结论帘引起下面的观众一阵欢呼。而马晓舂却是露出了一丝微笑。
果然,常昊在肖奕吃住那两颗白棋后,马上进行死子利用,十多手棋后,盘面的差距变的细微起来。
前一刻还轻松自在的现在肖奕満脸通红,抬起衣袖地擦拭着滴落的汗珠。心里不断的告诉自己,要冷静,要冷静。利用剩余的十几分钟时间,肖奕起⾝倒了杯水,然后走出了对局室。看了眼外面有些群情激昂的棋迷,站在观光大厅的北边,看了看远处的几个景⾊,看了看数百米之下如蝼蚁般的行人汽车,逐渐的将心情平复了下来。缓缓地回到了对局室,坐下⾝看着棋盘,然后坚定地拈起一枚黑棋拍下,率先开始收官。
半个小时后的大盘前,老聂的脸⾊慢慢的从欣喜变为无奈,然后是満脸的惊讶。
“这小家伙的官子什么时候进步到这种地步了?简直是滴水不漏啊。”老聂看着手中传来的棋谱,脸⾊逐渐的变的惊讶起来。
马晓舂微微一笑,没有回答老聂的疑问,将手里最后的棋局进程慢慢的摆出。然后对着大厅喊道:“本届争夺名人挑战权资格的第一盘棋,肖奕初段二目半战胜常昊九段,1:0领先。下一盘棋将在嵩山举行,各位有能力的棋迷朋友可以前往一观,这次的讲解就到此结束。”
这边话音刚落,那玻璃球內的常昊和肖奕也走了出来,迅速的通过一条隔开的走道消失在众人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