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致她,居然要去参加选妃,她想嫁给建宁王。”沉默许久,安庆绪徐徐吐出一句话。他口中的“林致”全名慕容林致,是当朝大学士慕容舂的女儿,也是安庆绪的师妹,二人都曾在号称杏林第一人的国手神医长孙鄂门下学过一段时间医术。
沈珍珠一愣,随口答道:“那就去罢,你当师哥的,管得了这么多?”
“不,我不想她去!”安庆绪面上肌⾁一抖,仿佛撕裂了疼痛,马缰着力在⾝侧的一株大树上一菗,留下一道划痕,沈珍珠帘明⽩了他的心意。
“安二哥,我要劝你放手,慕容姐小既然已经决定选妃,那现在已经不能有任何改变;就算没有决定选妃,以慕容大学士和你⽗亲的格格不⼊,你认为慕容大学士可能把女儿嫁给你吗?”
“只要林致愿意,我可以什么都不管,带她离开这里,过我们自己的生活。”安庆绪紧抿着嘴,狠狠说道。
“她愿意吗?”沈珍珠问,随手拾起一把小石子,一个个的朝远处抛去。
安庆绪头摇:“她说她喜<img src="in/huan.jpg">建宁王,去年龙舟集赛时,第一回见着他就喜<img src="in/huan.jpg">上了。”转头问沈珍珠:“珍珠,我不明⽩,我和林致相识这么多年,她可以对我无动于衷,偏偏一个刚认识的,竟然能这样轻松喜<img src="in/huan.jpg">上。”
“我不明⽩。”他重复一遍,依然茫然看着远方。
沈珍珠不知为何,心中竟然有一缕苦涩泛过,戏谑回问:“其实我也不明⽩,你为何会对慕容姐小用情如此之深。”
“那是因为…”一丝浅笑在安庆绪脸上闪过,转过话头:“这是一个秘密。”又问沈珍珠道:“听说,明天你就要回吴兴了。”
沈珍珠“嗯”了声不置可否,听安庆绪说道:“那抱歉我明天可送不了你。我决定今晚回范<img src="in/yang.jpg">。”
“回范<img src="in/yang.jpg">做什么?”
“求⽗亲向慕容大人求亲,我要比皇家早一步娶到林致。这是我唯一求⽗亲的事,他无论如何也得办到!”
沈珍珠倒菗一口冷气,的确,要劝安庆绪放手,是多么的难,是多么逆他的<img src="in/xing.jpg">子。只求他别弄出什么天翻地覆的大事才好。
她展开手心,一缕温泽的光在⽇光照<img src="in/she.jpg">下,熠熠生辉,竟是一枚珍珠,用右手拈起那枚珍珠,展给安庆绪看:“你不会忘记吧,当初你送我这枚珍珠时,说过我可以凭这枚珍珠,要求你做任何三件事!”
安庆绪接过珍珠,宝光莹韵,合浦还珠,天底下最好的珍珠,多年前清冷的夜晚,⺟亲咽下最后一口气,怀中仍捂着这枚珍珠,如今余温仿若在手。他面容一肃,担心的抬头看沈珍珠,怕她阻止自己范<img src="in/yang.jpg">之行,嘴上却⼲脆利落的说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说!”
“好!”沈珍珠截手拿过珍珠,说道:“现在我就要你为我做第一件事:痛痛快快的陪我玩一天!”
他心中一松,慡快应道:“好!你想怎么玩,我奉陪就是!”沈珍珠认蹬上马,极目远眺,朗声道:“我只要象方才那样,自由自在,策马驰骋,就行了!”
天⾊,渐的黑了下来,行驰在旷野中,风,呼啸过面颊;人生,莫非如此,疾驰,再疾驰?
幽深冷落的小院,阶前乏人打扫,苔痕上阶绿。昏⻩灯烛下,青灯古卷,那位夫人的话语如此清晰明却:“你当真甘心流⼊平泛人家?自己好好思量一番吧,你本是该选妃册后的人物。”
她的回答是如此犹疑:“奷琊当道,朝纲待振,珍珠只怕无力为之…”
“正因如此,难不成你想将命运掌控他人手中,步我后尘?⾝为世家女儿,即使是嫁⼊普通官宦之家,莫非能少得了争权斗柄?眼看三五年之內,我朝必有一大祸事,覆巢之下啊…咳,咳…”叹息里有咳嗽之声。
她竟然哽咽:“夫人,夫人…您真忍心将珍珠置⼊那万劫不复之地么?”
回答她的是长久的沉默“我,不是求你,更不是<img src="in/bi.jpg">你,就以你的<img src="in/xing.jpg">子来说吧,你是要一生平淡,逆来顺受;还是<img src="in/ying.jpg">风而翔,尽展所能?前途固然步步艰险,以你才智,又何⾜道?想想吧…,皇上对太子…,”声音更加低沉,几不可闻“固然有猜忌之心,但对广平王,从来是钟爱有加…只有你,能真正扶佐他,成就他…”
广平王…皇长孙…未来的储君…未来的…天子…
她长长的迟疑着。
“广平王,十年前,你见过的。当年救你<img src="in/xing.jpg">命的人,算起来应该是他,不是我。”
“三月初三未时,我在这里,等你的答案;如果…你没有来,我就当你同意了…”夫人的声音飘<img src="in/dang.jpg">在半空中,混杂在马蹄声里。
将至戌时,沈珍珠与安庆绪方回马长安城內,安庆绪将她送至府邸大门,见她仍然神采奕奕,面有晕红,双目闪着晶亮的光芒,似乎有泪珠蕴涵其中,细看之下,又没有,不由得心中惊异:“珍珠,你今天似乎很⾼兴!”
“是!”她简短的点头。为什么不是?从今而后,再无今⽇这般的只属于已⾝一人,自在由心;明⽇,或者后⽇,她将会游往另一方天地,望能如故乡太湖之浩淼,无涯无际。
“可是,我觉得你⾼兴得有些不同寻常。”
“真的么?”她的笑容在夜晚绽放。安庆绪见她之笑容,瞬间忽感京城寂夜突放万千烟火,繁华陡生,自己⾝在这烟火之中,绮丽不知归处。沈珍珠已进⼊府邸之內,朱漆大门“轰”的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