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夜里,纤纤却突然睡醒了,看着窗前那一轮皓月慢慢升起,想起这些天自己凝望了门口一天又一天,心中的那个人,却还是一直没有⾝影,也曾想过是不是可以逃出宮去,从新开始生活。
可是,自己一个人出宮已是力所不及,何况自己如果从凝芳殿里消失,这和那次在宮外时偷跑消失是不一样的。到时候芳芷与沅珍只怕都会有连带责任,带着她们一起跑,只怕也没有这样的本事,何况她们虽然⼊宮,但宮外还都有自己的家人,也不可能跟着自己流浪天涯,相处几年,想到会害她们因自己而获罪,逃跑的想法帘缩了回去。想到这些,嘴角渐渐浮起一抹苦笑,不由出神地望着那一轮明月,心思幽凉…
同样的月华也正照在菀萱宮楹宛殿,菀萱宮墙外的兵士们的⾝影在月华下拉长,影影卓卓…突然有一行数人走到近前,众兵士一同行礼,山呼万岁。
皇上淡然的挥止,令所有人留在外面,自己一个人缓缓的踱步走过菀萱宮通向楹宛殿的回廊,脚步声在静静的夜里,轻轻回响。
皇上不急不慢的走进內室,眼光漠然的看着立在屋內的贤妃,淡淡说道:“朕来了,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贤妃敛裙下拜,⽟面依旧带着微笑,看不出过份的情绪,声音温婉的说道:“臣妾恭祝吾皇江山永固,福泽绵长。”
皇上<img src="in/chun2.jpg">角划过泠泠弧度,眉目沉静,看不出一丝笑意,继续说道:“这就是你寻死觅活也要朕亲自来的机密要事?”
贤妃依旧淡淡微笑,幽幽再复叩首一拜,也不等皇上吩咐起⾝,便自行站了起来,扬首望着皇上,悠悠说道:“六王爷,你会记得蓉儿嘛?”
此时的贤妃,明显是着意打扮过的,潇洒的挽着个流云⾼飞髻,斜鬓只揷着一支流星飞珠百合簪,一⾝湖兰⾊的舞⾐,恰是当年两人初见时所穿,扬首间那恬静的笑容,明<img src="in/yan.jpg">不可方物。这句话更是当年两人初见分离时,贤妃所言。
皇上神⾊一滞,眼眸敛起,似在回忆过往,却没有答话。
贤妃继续微笑着,只是再也掩不去笑容中的凄凉之意,只是那样幽幽的望着皇上,満眼的期盼。
半晌,皇上淡淡说道:“贤妃,你觉得这些有意义嘛?如果没有别的话要说,朕要走了。”说话间已转过⾝子,似想离开。
“等一下,皇上,你为什么从来没有问过我,当初为何宁可做的你的侧妃,也不做晋王爷的嫡妃。”贤妃声音有一些微微的颤抖,眼眸微垂,在烛火的照耀下,眼角莹莹发亮。
晋王爷,就是当年嫡长子李昊晨,他本有意娶当初的长孙蓉儿为续弦。
皇上并未回首,依旧淡漠的说道:“嗯?有意义嘛?”
“有,因为我爱你,所以我不听⽗亲的劝告,一定要嫁给你,⽗亲说,你薄情寡恩,心思细密,常未雨绸缪,乃天生帝王之才,若是依附于你,长孙家只怕难得善了。可是晋王爷不同,晋王爷心思狠毒,但无远见,如果依附于他,看在长孙家拥立之功,必可保一世无忧。可是我不相信,我以为你是喜<img src="in/huan.jpg">我的…呵呵…⽗亲说的对,你果然薄情寡恩,因我一念之差,却害了我们长孙一家…”说到这里,贤妃苦笑了起来,笑的那样苍凉。
皇上回首凝视着贤妃,双目中厉⾊一闪而过,又缓缓说道:“你兄长孙嘉德逾规娶出宮女子为次<img src="in/qi2.jpg">,此将朕的颜面置于何地?去年蜀王急奏申化、王贵德二贼番多次肆劫德<img src="in/yang.jpg">郡,你⽗长孙治驳回原折,隐匿不办,此将德<img src="in/yang.jpg">郡数万百姓置于何地?将朝庭威信置于何地?朕信任你⽗亲,让他担任尚书令,结果呢,哼,尚书省记名人员他居然任意撤换。此将朝庭吏治置于何地?今⽇查抄长孙府,有几十块整块的大宝石,珍品古玩不计其数,远胜大內收蔵,耝略估算,夹墙蔵金二万六千两,私库蔵金六千两,地窖埋银三百万两,家中女眷蔵银,⾐服数逾千万。综合所得,超过我大唐一年的赋税,凭着你⽗兄那一点奉禄,是怎么来这么多银子的?这些都是民脂民膏,非朕寡恩,乃是你长孙家自寻死路。”
贤妃<img src="in/chun2.jpg">角勾起抹浅笑,嘲弄的说道:“呵,不过是狡兔死,走狗烹,又何必说的这么冠冕堂皇。”
皇上眉头一皱,感到这宮室里越来越热,也不愿意与贤妃再做纠<img src="in/chan.jpg">,淡淡说道:“你好好冷静一下吧。”
“怎么,你不打算杀了我嘛?我害死了你两个儿子,还有那么多未出世的孩子?”贤妃有些刻薄而又放肆的说道。
皇上⾝子明显僵硬了,回目怒视着贤妃,烛火的映照下,再也掩不住眼眸中的杀意。
“知道为什么我这么做嘛?因为我不要别的女人为你生孩子,你孩子的⺟亲只能是我。”贤妃浅浅笑着,移步走到皇上⾝边,琳琅环佩轻轻做响。边说着话,居然媚意横生的伸出手指<img src="in/yu.jpg">抚上皇上的脸颊。
皇上一把捏住贤妃伸过来的手,沉声喝道:“疯妇,朕居然还对你这个恶毒的女人留有一念之仁…。”说到这里,手掌握紧,直捏的手心中的⽟指发出“咯咯”的闷响,只怕是已然捏断了。
“一念之仁…哈哈。”贤妃吃痛的皱住了眉头,却颠狂的笑出声,只是眼角却流下两行清泪。
好半天贤妃才止住笑意,用另一只手拭去眼角的泪⽔,浅笑着说道:“你的一念之仁不过是留下我这条命,让我苟延残<img src="in/chuan.jpg">,却会让我在冷宮里度过下半生。皇上,没有人…没有人可以在我活着的时候,剥夺我是你妃子的⾝份,你也不可以。”
皇上渐渐嗅到一股烧糊的味道,细听之下,屋外隐隐有喧哗之声传来,不耐的眉头一皱,喝道:“你想⼲什么?”
贤妃这时候奋力一挣,菗出手,用力抱住皇上说道:“臣妾只想与皇上同生共死。”
皇上幽黑的眸子一凝,闪过一道戾气…。
同一时间的凝芳殿里,纤纤正懒懒的赖在<img src="in/chuang.jpg">榻上,却是心绪纷<img src="in/luan.jpg">,辗转难眠。
突然听到外面一阵阵喧闹声,纤纤不由眉头一皱,现在应该已过宮噤的时间了,怎么会这样吵闹不休?继而听到沅珍与芳芷在外室细语,不由提声问道:“沅珍,出什么事了?”
沅珍帘走进来说道:“主子,菀萱宮走⽔了!”
菀萱宮…若雨还住在那里呢…纤纤帘跃了起来,说道:“帮我更⾐,我要去看看。”
纤纤随意披了件⾐服,头发也就那样一绾,揷了一只⽟钗,便领着沅珍急急忙忙的准备出门了。方才出凝芳殿还在院子里,便看到菀萱宮方向的天空隐隐发红,不由心里一紧,若雨别出什么事才好。
纤纤一路提速急冲冲的奔到了菀萱宮,刚到外面只觉一阵阵热浪扑面而来,火云冲天,映⼊満眼红光,晃的人眼睛生痛。侧眼却见皇后已经站在宮外,赶紧准备过去行礼。
皇后却似乎并没有留意到纤纤来了,只是烦燥向一旁的大內统领王振家⾼声厉喝道:“还不快想想办法灭火,皇上还在里面。”
纤纤帘呆住了,脑子里只回响着一个声音“皇上还在里面…皇上还在里面…”
那一瞬间,脸⾊,是前所未有的苍⽩,正在向前迈步的脚,虚弱的一个踉跄,似乎不相信这件事情。傻傻的看着众侍卫们,提着一桶又一桶的⽔向火场浇去,却与事无补,火还是燃烧的那样明亮,那样的张扬而又热烈夺人,好像可以呑噬一切。
刹那间,纤纤千般的念头在心头闪过,想起皇上温柔时的怀抱,想起皇上冷漠时的容颜。
一直以来,一直以来,自己能感受到心里是喜<img src="in/huan.jpg">着他的,但也只是喜<img src="in/huan.jpg">。也反省过自己是不是太过倔強,必竟现在是男尊女卑的时代,必竟自己⾝边的这个男人是天下最有理由,也最有本钱去心花的人。自己却还是要逞強,要那样倔強,一直不明⽩为什么自己会这样一再的犯傻,一再的去触怒他。
直到这一刻,才看清楚自己的心,这一切只是因为早就不知不觉中深深的爱上了这个男人,因为太过深爱,所以有了要求,所以不肯妥协。这么的深切而又刻骨,不同于前世对张楠的感情,这份感情并没有因为这几个月长时间未见而变的淡漠,反而是在內心深处更添了几分纠结的思念。
这几个月来因为他的冷漠伤心过,思念过,怨恨过,虽然也曾有想过要离开,却一直没有真正动过念头,付出行动的要离开皇宮。
不只是为芳芷和沅珍考虑,更多的是因为那夜一,感受到他的指尖温柔而颤抖的抚过自己的额头,听到皇上低如呢喃般的声音自语的控诉道:“是你选择不见朕,就像你选择放弃了你与朕的孩子…。所以,朕不应该再来看你…。”感受到他心中的痛苦,感受到他语气中的温柔和伤感。
只因为那一刻的温柔,不肯死心,不肯对自己的爱情死心,所以不舍得离开。
可是现在…现在这个人…这个人让困在火场里,自己还没有机会对他说过那三个字,也从来没有机会问过他,有没有爱过自己,有没有曾经掂念过自己。
纤纤站在原地,⾝子却止不住的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