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德兴在十几骑的簇拥下,走在两千大军的最前面,⾝上披着闪烁着银光的甲胄。策马而行,沿着少有行人的御街,向临安太学方向行去。
朝天门外,硝烟的味道还在弥漫,某个汉奷还在撕心裂肺的惨叫,礼宾院的大火还在熊熊燃烧,整个临安,再一次在陈德兴面前瑟瑟发抖。
在他⾝边,还有一骑。往⽇里也算是常在军营场战走动的人物,现在却完全没有了神气,仿佛是缩在马背上面,一边走一边在唉声叹气。
这人正是贾似道。
他是被理宗皇帝派来和陈德兴商量善后事宜的。可是这个烂摊子又要怎么收拾呢?朝廷的面子里子都没有了,不仅威风扫地,而且还漏出了没有武力的底子。现在拿陈德兴这个无法无天的兵头没有一点办法,将来自然也没有办法对付桀骜不驯的藩镇!
外有蒙古,內有藩镇,大宋朝廷却无可用之兵…这天下,已经是宋失其鹿了。
他想了想去,也想不出有什么出路,到了最后,尽然就在马背上哭了起来。一边哭,还一边喊着:“误家国者,贾似道也!误家国者,贾似道也…”
“贾相公何故如此?”陈淮清策马向前,到了贾似道的左边,和儿子陈德兴一左一右,把个奷臣夹在中间。看上去好像奷臣是他们俩的上司一样。
奷臣眼泪汪汪的看着陈淮清:“陈君直,事情闹得如此之大,该如何善后?现在尔⽗子可以用3000兵把行都內外搅个天翻地覆。来⽇四方镇将就会有样学样,稍不如意就称兵作<img src="in/luan.jpg">。大宋焉有宁⽇?这大宋天下就要亡了,吾如何不哭?唉。尔⽗子能有今⽇,皆是吾提拔重用,3000<img src="in/luan.jpg">兵也是吾放⼊行都的。这<img src="in/luan.jpg">天下者,不是我贾似道吗?我贾似道这下要遗臭万年了…”
陈德兴正提着精神,満脑子都在盘算着事态发展到了哪一步。特别是沙洲和定海港口那边是不是还有什么纰漏,是不是会出什么变数,如果要出变数,该怎么事先预备。
听到贾奷臣都快要哭死了,陈德兴这才笑了笑道:“相公这是哪里话来?相公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抗蒙古保华夏。招德兴⼊行都,兵谏官家,也是为了家国,将来只会名留青史…”
“什么!什么!陈德兴!你,你说什么!?”贾似道险些没有从马背上面跌下去。
陈淮清早有准备,伸手扶了他一下,温言道:“相公小心些,相公现在是万金之躯,一国仰赖。千万不能有闪失啊!”
听了这话,贾似道恨不得就要找块石头一头碰死了。什么万金之躯,什么一国仰赖…听着就像是<img src="in/luan.jpg">臣贼子!今天这事儿明明和自己没有什么关系,陈家⽗子为什么这么说?难道是要自己出来背黑锅?
“…你们。你们是要害我啊!”贾似道一边抹眼泪一边道“我贾似道无论如何不会对不起大宋的!”
贾似道没有猜错,让他出来背黑锅便是陈淮清、陈德兴这对⽗子琢磨的善后之法!
陈德兴自居临安是不行的。他一留下就是众矢之的!而且就离不开了,因为陈德兴在都门之中没有<img src="in/gen.jpg">基。在江南豪门之中没有声望。強要掌控临安就必须以重兵镇庒。还要时时刻刻提防各种各样的宮廷<img src="in/yin.jpg">谋——朝中的重臣在场战上面虽然一点用处没有,但是<img src="in/yin.jpg">谋诡计却个个在行!
陈德兴要留在临安。就整天忙着去和重臣、豪门周旋吧,哪儿还有精力北伐中原?
不过把临安<img src="in/jiao.jpg">给敌对势力掌握,也是万万不可的!
贾似道已经有点明⽩陈家⽗子的打算,紧张得直咽唾沫,陈淮清却行若无事,言辞温和地道:“…师宪兄,如今行都中的局面,除了你还有谁能来收拾?我⽗子位卑识浅,就是胆子大些,当个马前卒,闹些<img src="in/luan.jpg">子出来是没有问题的。要收拾局面,可就不行了。若师宪兄出面,各方就都能接受,我⽗子也可以放心,安抚局面,总有七八分把握。”
贾似道眼光<img src="in/luan.jpg">转,已经从一开始的惊诧莫名中恢复过来,开始盘算起由他收拾局面的可能<img src="in/xing.jpg">——声望、资历、人脉、实力,他贾似道其实都不缺!他是右丞相兼枢密使,进士出⾝,还长期在前线掌兵,是大宋阃帅中的第一人,不管在文官还是武官中,都有一定的声望。另外,贾似道是浙江天台人,天台贾家也算是江南豪门中的一员,他⽗亲贾涉当过淮东制置使,祖⽗贾伟进士出⾝,当过知州。和江南豪门沟通起来是没有什么困难的。
至于实力,贾似道也是有的,依附他的文官武将有一大堆!如今执掌三衙军守备噤中的韩震,主政淮东手中掌握着2万武锐军的李庭芝,都是他的心腹!而在外镇武臣之中,吕文德一系和夏贵一系,都和贾似道关系密切。若再加上陈家⽗子的支持,贾似道还真是唯一有实力收拾残局的人物!
…
“师宪兄,事情已经到了如此地步,这官家终是要换人了…话说回来,咱们这位官家是什么样的人物,你还不知道吗?⾊历胆薄,行事轻率,见到一点小利,就不计后果。如果再让他坐在崇政殿上发号施令。这大宋天下,总有一⽇要给他败⼲净的。”
在临安太学的一间书房之內,陈淮清正语气温和的再开导贾似道。
贾似道则脸⾊<img src="in/yin.jpg">沉,坐在榻上,只是盯着陈德兴。
陈德兴也笑了起来:“不过是內禅而已,南渡以来已经发生过三次了。先是⾼宗內禅给孝宗,然后孝宗再禅位给光宗,再后来光宗又內禅给宁宗,如今官家再內禅给太子也无不可嘛。官家年事已⾼,若能退位休养,对他的⾝体也有好处。而太子仁德有大智,若得良相辅佐,必可以使江南致太平,使百姓得休息。”
贾似道忍不住翻了翻眼⽪,如今的太子是个傻子!让他当皇帝不等于立了一尊泥胎木雕的偶像?什么事情还不都是朝臣们说了算?而江南致太平,百姓得休息…这有是什么意思?
陈德兴笑了笑,又道:“如今天下,已经是藩镇林立,即便没有这次都门之变,相公也不会以为靠着天家威严,就能让四方镇将老老实实<img src="in/jiao.jpg">出兵权到临安待罪吧?若是如此,相公也不必打某家这两万精兵的主意了!”
贾似道叹了口气,他并不是傻子。只是做事情有些轻率,再就是自信过头。历史上轻率削藩,又不计后果的推行公田法,把大宋的武将文官都给得罪了。而在这个时空,贾似道又在没有充分计划的情况下,把陈德兴的3000精兵招⼊行都,还想削了对方的兵权。结果惹出了如此大祸。
他的行事作风,说起来和理宗皇帝还真有几分相似,也难怪理宗对他如此信任了。
不过行事轻率,并不等于看不清大势,不知道各方面的利益和要求。
四方藩镇要的是合法割据!他们要像蒙古一边的汉军世侯一样,上马管军,下马管民!最好把各自控制的地盘变成世袭领地!
而江南豪门和江南百姓的要求难得一致,他们被搜刮的太苦了,现在<img src="in/gen.jpg">本不想什么北伐,要不要什么北地,甚至连四川、京湖、两淮都想弃了。只要能守住江南的一片天地,好好过⽇子就満意了。
陈淮清又一次接过话题,淡淡地道:“藩镇要割据就让他们割据吧…反正朝廷管不过来,都封了节度使、观察使就是了。江南的士大夫和百姓要休养就休养吧。把四方边地都封出去后,朝廷分担的经费至少可以减少七成。除了四川的几个镇还需要朝廷补贴,别的军镇都是可以自养的。如此,江南百姓也可以松口气不是?至于北方之事,全权委托给吾儿德兴就是了!师宪兄,你觉得这样可好?”
贾似道沉默了。陈家⽗子提出的确实是个出路!官家內禅之后,发动都门之变的陈德兴就不是什么罪人,而是有了拥立之功——虽然都门內外,人人都会把陈德兴当成<img src="in/luan.jpg">臣贼子。但是朝廷是不能在明面上追究都门之变的罪责的。因为都门之变如果是罪,那么新上台的官家算什么?不成了篡逆之君?
而都门之变不再是罪行的话,朝廷和陈德兴就能继续合作了,加上李庭芝的武锐军,再整顿一下三衙大兵,朝廷总归能有自保之力。只要能镇住江南五路,大家伙的富贵⽇子就能过下去了。
虽然是苟延残<img src="in/chuan.jpg">,可是这大宋朝也不是第一天在苟延了…
贾似道深昅口气:“都中还有一个王永固,他有一千多川军老卒,还有几千三衙军,现在据住了东便门!”
陈德兴道:“吾和王永固之子王安国有师生之宜,可以劝说王太尉支持相公!”
贾似道咬咬牙:“<img src="in/bi.jpg">宮的事情,我和王永固都不会做的!”
陈淮清道:“<img src="in/luan.jpg">臣贼子,自有吾⽗子为之。师宪兄只管扶保太子即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