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长时间,车子停了下来,我被人扯着下了车,踉踉跄跄地向前走。
走了一段路,停了下来。有人解除了捂在我眼上的纱布,撕掉了嘴上的胶带。刺目的<img src="in/yang.jpg">光照得我睁不开眼。
我<img src="in/rou2.jpg">了<img src="in/rou2.jpg">眼睛,向四外打量。
这是一幢尚未完工的楼房,脚手架密密⿇⿇地矗立在外面。室內,満地的砖块和石子,一些木板<img src="in/luan.jpg">七八糟地堆积在窗下。透过窗户,风吹了进来,热热的,轻轻的。
在我周围,站立着几个人,他们都带着墨镜,背着手,像电影里的打手。我不噤想到:自己被黑社会绑架了?不能吧,我一无钱,二无权,绑架我做什么。
这时候,在我⾝后响了一个不屑的声音:“小子,在想什么呢?”
我转回⾝,仔细看着说话的那个人。
那个人懒懒地坐在一摞砖块上,翘着腿,一抖一抖的。穿着方格短袖衫,牛仔<img src="in/ku.jpg">,带着眼镜,嘴角叼着烟,手里拿着一把弹簧刀,正在恶狠狠地瞪着我。
我认识他,那个在火车站接公孙燕的青年男子,那个跟踪我们的人,牛斌。
见我在看他,牛斌笑了,不过笑得像雕鸮夜嚎,一边玩着弹簧刀,一边看着我问道:“你小子就是吴铭?”
我没有答话。
“你小子胆子不小啊,竟敢和我抢女人!你也不打听打听,在整个滨南,我牛斌喜<img src="in/huan.jpg">的东西还没有人敢和我抢呢!”
我只是看着他,还是不说话。
“老子跟踪你好几天了,你小子太不识时务。公孙燕是我的女人,以前是,现在是,将来更是!你也不掂量一下自己,还想和公孙燕<img src="in/jiao.jpg">往,我看你是活腻了!癞蛤蟆想吃天鹅⾁!”
牛斌<img src="in/yin.jpg">沉着脸,眼珠一转,又笑了:“小子,今天找你,有三个原因:第一,当然是我的意思,我不能容许你和任何人抢我的女人;第二,是公孙老爷子的意思,他要我转告你,立马走人,不要影响他家正常的生活;第三,应该是公孙燕的意思,她不好直说,只是要你明⽩,她不想再和你有任何关系,不再有任何牵连。怎么,不相信?那我问你,这几天公孙燕有没有跟你联系?有没有找过你?没有吧。知道为什么吗?那是因为,这几天公孙燕一直都在陪我!不妨告诉你,她已经是我的女人了!这几天我一直都住在那儿。你小子可真不错,这么长的时间竟然碰都没有碰她一下。”说着,牛斌抬起头,一阵狂笑。
我心头一震,盯住牛斌的眼睛,想从那里证实一下他的话的实真<img src="in/xing.jpg">。
但是,他的目光深邃冷漠,我看不出什么。
“小子,无论从家庭、地位、⾝份,你都不是我的对手。还想和我争公孙燕?撒泡尿照照自己,想想自己配不配!我告诉你,今天老子没有心思陪你玩,一句话,给我滚蛋!离开滨南,离开公孙燕!今天是给你一个教训,让你知道知道自己的⾝份。”说完,他呶了一下嘴,一个打手来到我⾝边,在我⾝上翻了一阵,把我的机手掏出来,递给了牛斌。
牛斌接过机手,翻来覆去看了一会,嘿嘿一笑,问道:“这个机手是公孙燕给你的吧?你小子真有一套,两个月的时间,竟然能哄得一个女人心甘情愿地,给你买东西,不简单啊!。这是她的东西,我不便损坏。不过,公孙燕要我告诉你,她给你买的东西就送给你,作为对你的补偿。行啊你,没有⽩⽩接近她,弄到了一些东西,目的也达到了吧?但是你想再和她联系,绝对不行!”说着,牛斌抠下电池,取出了我的机手卡。
他看了看机手卡,冷冷一笑,拿出打火机,点燃了那张机手卡。
我一直保持着沉默,因为我知道,对这种痞子无赖,是没有道理可讲的。
烧了机手卡,牛斌一笑,来到我的跟前,托着我的下巴盯了一阵,呵呵乐了:“小子,模样长得还真不错,可惜可惜可惜。今天叫你来不能⽩叫,得给你点教训,让你长点经验。”说着往旁边一闪,对周围的打手说道“弟兄们,招呼一下。不过,可别太过分了,适可而止。”
那些人像狗一样向上一扑,把我按在地上,对着我就下了手。
我没有反抗,也无力反抗。只感觉到拳头、脚不断地落在我的头上、⾝上,浑⾝一阵剧痛,辣火辣的,有什么东西淌了下来。
过了一会,牛斌说道:“好了好了,别打坏了吴先生。”那些打手往两边一撤,牛斌走了过来,用脚尖踢了我两下,蹲下⾝,用弹簧刀蹭着我的脸说道:“兄弟,不好意思了,兄弟们太热情了。不过,你该知道怎么做了吧?下一次,我可不一定能管得了他们。”说着,他站起⾝,对着那些人一挥手,扬长而去。
我站起⾝,脸上一阵辣火辣的痛,用手一擦,鲜⾎染红了我的手,顺着嘴角滴落在公孙燕给我的衬⾐和<img src="in/ku.jpg">子上。
我拍打了一下⾝上的尘土,整理了一下⾐服和头发,忍着剧痛,走出了楼房。
我举目四望,这是一个陌生的地方,距离滨南有多远,我不知道。四面是一幢幢建筑,除了建筑工人,没有一个行人。
我拖着腿双,蹒跚地走着,没有目标,没有方向。
过了半个多小时,我来到一条路上。路边有了行人,我拦住一个骑着自行车的中年人,向他问路。
那个人看到我情形,很是诧异。我赶紧解释,说自己遇到了劫匪,他们把我拐到这儿,抢走了我的钱包,我也<img src="in/mi2.jpg">失了方向。
那个人很热情,详细地给我指点了方向,并告诉我,这儿离滨南有30多里路,在这儿等一会,可以坐班车赶回滨南。
我<img src="in/rou2.jpg">着酸痛的⾝体,坐在路边,盯着车来的方向。
十多分钟后,一辆开往市里的班车驶了过来,我赶紧站起,招了招手。
回到住处,从镜子里看去,我脸上有了两道伤口,不是很深,但是比较长,我不去管他。躺在<img src="in/chuang.jpg">上,⾝上的痛楚使我一动也不想动。但是⾝体的痛觉怎么能比得上內心的痛苦呢?
我回忆着这两天来发生的事,一阵<img src="in/mi2.jpg">茫。我和小燕到底有没有缘分,还能不能走到一起?牛斌说的那些话是真的吗?小燕真的属于他了吗?心里真的没有我了吗?我们的感情真的经不住考验吗?没有小燕的消息,我心里没底。晚上,我没有任何心绪,也没有吃饭,躺在那儿出神。
第二天,我咬着牙去蔡老板家上班。蔡敏要开学了,我必须善始善终。
走下楼梯,来到楼下,我站住了。在小区附近,有几个人晃来晃去,那些人影我很<img src="in/shu.jpg">悉,其中就有昨天的两个打手。
我被监视了。
我没有理会他们,径自走出小区,往蔡老板家走去。回头一看,有两个人跟在我⾝后不远处东张西望。
进了蔡老板家,他们一家人看到我的样子,都惊呆了。蔡敏一个劲地追问:吴哥,你怎么了?你打架了吗?“
我只能苦笑,嘴稍微一动,剧痛传遍了全⾝。
蔡老板关心地问道:“小吴,到底怎么回事?跟我说说。”我能说什么呢?只好对蔡老板解释,昨天走路的时候不小心跌了一跤,摔了一下。
蔡敏不相信,老板和蔡夫人也半信半疑。这时候,蔡敏和刘妈拿来了药品和纱布,给我上药、擦拭。
蔡老板看了看我,说道:“小吴,我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我知道你一定遇到了⿇烦。既然你不想告诉我,我也就不再追问了。记住,以后一定要小心。滨南这个地方,龙蛇混杂,什么人都有,什么事也都能发生。从今天开始,不用给小敏辅导了。这一段时间,你也很累,休息两天。小敏开学时我们一起送她去学校,然后我再重新安排你的工作。”
蔡敏⾼兴地跳了起来,或许是因为这几天可以放松,或许是因为爸爸对我的格外青睐。
蔡夫人说道:“小吴,这两天你就和小敏散散心,放松一下。小敏这孩子跟你很投缘。我还没有发现她对别人这样崇拜。改天你⾝体好了,让你老板再请你吃饭。”蔡老板点了点头。
话说到这个份上,我不便再勉強什么。
接着,蔡敏非要拉着我出去玩。她一扯我的胳膊,我疼得咧了一下嘴。
老板看到我的样子,拿出了机手,给公司打了一个电话,要办公室派一辆车来。
车来了之后,蔡老板嘱咐司机说:“小吴和小敏要出去玩,你拉着他们出去散散心。他们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让他们尽情放松,你不要阻拦。另外,要好好照顾一下小吴,他⾝体不舒服。”司机点了点头。
我们坐车出了滨南,信马由缰地走着。一路上,蔡敏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而我,却是一脸的沉默。
蔡敏看到我的样子,对司机嘀咕了几句,闭上了嘴巴。
司机点了点头,加快了速度。
车子最后停在了一座小山下。这座山叫做丘山,是滨南市最著名的旅游景点“云海⽟带”的所在地,与泰山的景点名称相同。唯一不同的是,泰山的海拔要比丘山⾼300多米。
丘山上松柏成林,郁郁葱葱,虽是酷夏,但是前来乘凉和旅游的人也络绎不绝。我们走在登山的台阶上,有一种澹泊明净的感觉,一种四大皆空的感觉。一切烦恼、一切的不如意都暂时忘却了。如果真的像那些僧人,跳出这纷<img src="in/luan.jpg">的红尘,消除这三千烦恼丝,也未必不是一件美事。
路的两边是一些建筑物,有寺庙、石马、石像,有小卖部、照相馆,有店酒、宾馆。我強忍着疼痛,慢慢地走着。蔡敏在前面蹦蹦跳跳,像一只脫笼的小鸟,在自由地飞翔。
司机轻轻搀扶着我,不时地询问我的感受。我不能说什么,只是慢慢走着。
到了山顶,感觉到了另一番天地。远远望去,厚厚的云层在山<img src="in/yao.jpg">翻滚、跳跃,真像一条⽟带<img src="in/chan.jpg">绕在丘山的<img src="in/yao.jpg">间;山风温柔地吹着,远处传来寺庙里的种声。俯视整个滨南,一切都是虚无缥缈的,什么爱恨情仇,什么名缰利锁,什么富贵荣华,都成了过眼烟云。蔡敏拿出数码相机,不停地咔嚓咔嚓地拍着。司机也在欣赏着美丽的风景。
我找了一块岩石坐了下来。我好像一个植物人,一切都与我无关,一切都是灰暗的,没有任何的⾊彩。
我掏出了口琴,面对着大山,轻轻地吹起了那首《梁祝》。
乐曲声中,我与公孙燕的相识、相爱,她妈妈的劝阻,历历在目。
乐曲声中,牛斌的威胁与毒打,牛斌的猖狂和⾼傲以及他的话像一把尖刀,直刺我的內心深处。
乐曲声中,公孙燕的音容笑貌、一举一动,都闪现在我的脑海。
乐曲声中,公孙燕的拥抱、吻亲、呢喃,都在我的耳边回响。
乐曲声中,一遍又一遍的电话,一次又一次的寻觅,都浮现在我的眼前。
我一边又一遍地吹着那首《梁祝》,泪⽔打<img src="in/shi.jpg">了我的⾐衫。
我心里默默叨念着李商隐的《嫦娥》:
云⺟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沉。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小燕,你在哪儿?
小燕,你在想我吗?
小燕,你真的忘记我了吗?真的属于那个无赖了吗?你不是非常讨厌他吗?
我痴痴地想着,忘记了口琴,忘记了我⾝边的蔡敏。
蔡敏站在那儿,傻傻地看着我,眸子里充満了同情与柔情。
司机也看着我,一种莫名其妙的目光。
蔡敏坐在我⾝边,挽着我的胳膊,陪着我流泪。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蔡敏见我不能从悲伤和哀婉中摆脫出来,轻轻地扯了一下我的⾐衫,可怜巴巴地说道:“吴哥,你没事吧?我,我饿了。”
我擦去腮边的泪⽔,看着蔡敏,看着她关切的目光,痴痴地说道:“那些僧人真的能抛弃人世间的烦恼吗?”她被我的样子和眼神吓坏了,不住地摇着我的胳膊,菗泣着:“吴哥,你别吓我啊!吴哥,你怎么了?别吓我!”说着,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我清醒过来,感觉很是消沉。是啊,这毕竟是我自己的私事,怎么能让他们陪着我伤心呢?我也太脆弱了。我如果不能摆脫这种情绪,蔡敏他们也不会开心的。一人向隅,举座不安啊!
我勉強笑了笑,对蔡敏说道:“小敏,对不起,我失态了!”
蔡敏静静地看着我,眼里含着泪珠,嘴角却带着微笑:“吴哥,只要你没事,我就开心了。从前天你没有来我家,我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两天我一直担心你,怕你有什么事。没想到你遇到了这么大的打击。吴哥,你要悲伤,我也是不开心的。你知道,我,我一直,一直很在乎你。”她的声音低了下去。这个善良的女孩子,对我始终是那么关注,那么真诚。
我看着蔡敏,忽然感觉到她长大了,真正成<img src="in/shu.jpg">了。
我站起⾝,面对着云雾缭绕的山坡,大声地喊:“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山⾕的那边传来我的回声:“什么,什么…”
发怈完心中的郁闷,我对蔡敏说:“走,小敏,吃饭去!”
蔡敏对我展颜一笑,竟是风情万种。
虽然说是摆脫了郁闷,这天中午,我还是喝了个酩酊大醉。据蔡敏说,整个中午,我一直喊着小燕的名字。
八月二十九⽇清晨,我从梦中醒来,腮边还残留着梦中的泪痕。
我打开门,吃了一惊。
门口摆放着一个花圈,一个纸做的花篮,门上还贴着一张纸,上面写着:“敬请吴先生笑纳,祝你好自为之。”
不用问,这是牛斌的杰作。
我⼲着急,没有办法。组织部牛部长的儿子,我能惹得起么?
我该何去何从,心里没有一点主意。
不知不觉,我又来到了小燕公司的门口,围着门口转了几圈,我终于走进了滨南市贸易有限公司。
前台上的服务员对我已经很<img src="in/shu.jpg">了。不过今天,她们面无表情,冷冷地问道:“先生,你有什么事吗?”
我踌躇地答道:“我找小燕。”
“对不起先生,我们公司没有小燕这个人。”
我十分恼怒,大声喊道:“我找你们总经理,我找公孙燕!”
她们仍然没有任何表情,对我说道:“先生,对不起,我们公司总经理姓张,没有公孙燕这个人。”
我不再理会她们,不顾保安的阻拦,硬是跌跌撞撞地来到了四楼总经理办公室。
我猛地推开门,闯了进去。
等我定睛一看,傻了。
在总经理办公室的老板椅上,坐着一个人,准确地说,是一个男人,正在低头看着什么。
不是公孙燕!
那个人听到门响,抬起头,不悦地问道:“你是谁?难道你不懂礼貌吗?难道你不知道进门要先敲门的吗?你有什么事,请到接待室。保安,请这位先生出去!”说完,再也不看我,低头做自己的事。
我被保安拉出了公司大门,一个保安说道:“请你自重!以后不要再来这儿捣<img src="in/luan.jpg">,再来我们就要警报了!”
我不明⽩,为什么这些人的态度怎么有了这么明显的变化;我不明⽩,那个坐在总经理办公室的人是谁;我更不明⽩,公孙燕现在到底是一种什么状况。
我<img src="in/mi2.jpg"><img src="in/mi2.jpg">糊糊地走在路上,分不清南北方向,有几次差点被车撞到。司机大声地责骂我,我毫不理会。
过往的行人看着摇摇晃晃的我,以为我是一个疯子。
不错,我已经和一个疯子没有什么差别。
我找了个电线杆,蹲了下来,背靠着电线杆,整理我的思想。
我明⽩了,公司的人为什么有了这么大的变化,一定是公孙燕的妈妈或者爸爸嘱咐了前台,嘱咐了保安。所以他们都不认识我了。
我流着眼泪,坐在那儿,一遍又一遍地吹着那首《梁祝》。
命运之神啊,你真能捉弄我!让我两次经受感情的磨折。有了小蝶的遭遇还不够么?为什么还要对我这样?为什么要我失去小燕?
没有了小燕,我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没有了小燕,我不知道以后的生活会是什么情景。
一个人忽然站在我眼前,冷冷地说道:“小子,心情不错啊,在这表演呢!还在痴心妄想啊?!”
不用看,是牛斌。
我没有抬头,只是吹着那首《梁祝》。
牛斌蹲下⾝,带着一脸的狞笑,看着我说道:“小子,看不出你还很痴情啊!可惜,你没有这个福气,更没有这个缘分!乖乖听我的话,离开滨南,离开公孙燕!哼哼,否则有你好看!告诉你,再有两天,我就和她去国外了,双宿双栖,比翼齐飞,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他拍打了一下我的脸,坐上车走了。
我心灰意冷。见不到小燕,一切都是多余的。
我喃喃地昑诵着琼瑶小说里的一段诗句:
“有谁能够知道,
为何相逢不早?
人生机遇难知,
做梦也应草草!
说什么愿为连理枝,
说什么愿为比翼鸟!
原就是浮萍相聚,
可怜那姻缘易老!
人世间多少佳话,
都早被浪花冲了。”
我心神俱碎,头昏脑<img src="in/zhang.jpg">地回到了住处,蒙头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