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陵,这一把刀是把好刀。”
说这话的是美妇人。她是兵器的大行家,自然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好刀。她接过徐子陵递过来的‘井中月’看了好一会,才点点头道:“这把刀虽然外观平凡,⾼古朴拙,可是我感到这把刀钢质古怪,不像凡铁所能铸就。轻运真气,微微有一种⾎脉相连的感应,它的刀⾝就像人的经脉一般,能传输真气,此刀的刀质奇奥玄晦,而且跟我的真气似乎不合,不然当能洞知更多。”
“这应该是天上的一种陨石的残留。”徐子陵点点头道:“就是传说中的陨铁。质地既刚且韧,并且能传输和积蓄某些属<img src="in/xing.jpg">的真气,甚至能在真气的催化下发光。”
徐子陵接过美妇人递回来的‘井中月’,微运真气,那毫无花纹质朴古拙黯哑无光的刀⾝立即微微亮了起来,先是极淡极淡的微⻩,然后随着徐子陵真气的催送,最后竟然整一把刀都金⻩了起来,甚至还在刀⾝延长了近半尺长的黯金⾊刀芒。
单琬晶和沈落雁看得眼中的小星星直冒,不但她们,就是连美妇人也微微动容。
“原来刀⾝上那些就像⾁质一般的特殊钢纹还可以发光。”美妇人微笑道:“子陵,恭敬你得到了一把宝刀呢!宝刀认主,看来此刀该是专属于你,刚才我的真气就一点儿也反应,更别说发光了。”
“我不信,我试试。”单琬晶抢过徐子陵手中的‘井中月’,可是那金⾊的刀芒马上黯淡下去,消失掉了。
无论单琬晶如何催送真气,也无济于事,直气得她嘟起红<img src="in/chun2.jpg">大发娇嗔。她没有把刀还回给徐子陵,而是递给沈落雁道:“小狐狸,你来试试,说不定你才是真正的刀主。最好能弄得七彩流光,一条金龙,不,一只金凤凰自刀里飞出来,绕梁三⽇三夜不停歇!”
“我不行。”沈落雁试也不试,就笑嘻嘻地把刀还给了徐子陵,可是单琬晶一手抢过,却递给那个美婢如茵,对她道:“如茵你来试试,要是能发光,刀就是你的了。”
“我试试。”如茵也来劲了,接过刀催送真气,不过口中却道:“就算会发光,我也才不要这把难看的破刀呢!它好丑。”可是她也弄了半天,那刀一点点光芒就没发出来了,不由怈气道:“怎么徐公子这样的人都可以,我怎么就不行。”
“我怎么了?”徐子陵接回‘井中月’,失笑道:“发不出刀芒也不能怪别人对不对?我又不是坏人,更没有欺负过你,不就得一把刀吗?你用得着那么嫉妒么?我告诉你,我不但能让它发金⾊的刀芒,还可以让它发出另一种颜⾊的刀芒,谗死你们几个!”
徐子陵换了一种真气,这次亮起来的是带点黑⾊的刀芒,出奇的是,这种黑⾊的刀芒有一种呑噬光线的作用,它越来越盛,整一间通明的船舱都似乎黯淡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这时连沈落雁也好奇了,道:“这把刀看上去怪怪的,这样看起来好恐怖啊!”“这一点儿也不恐怖。”徐子陵道:“只是真气属<img src="in/xing.jpg">的不同,没什么特别的,相反,刚才这个黑⾊刀芒的真气,才是天<img src="in/yang.jpg">之气,是灼热的炎<img src="in/yang.jpg">属<img src="in/xing.jpg">真气,而刚才那个金⾊的刀芒,则是地<img src="in/yin.jpg">之气,是冰冻的寒<img src="in/yin.jpg">属<img src="in/xing.jpg">真气。用这把‘井中月’发出来的颜⾊跟我用手指发出来的刚好是相反的。”
徐子陵手指一动,一股极小极小的金⾊真气自食指的端顶<img src="in/she.jpg">出来,长约三寸,极其的细小,可是却光亮异常,把徐子陵的整一个手都染上一片的金⾊,仿佛徐子陵整一个手都在发光一般。等那极细小的金⾊真气一触到‘井中月’的刀⾝,那刀⾝马上变得一片黯黑,黑如墨漆,最后越来越大,就像一个会呑噬光线的怪兽般狂疯长大,又把整一间船舱的光线都变得暗淡起来了。
“这是为什么啊?”单琬晶惊叫道。
“也许是物极必反。”美妇人微微思索了一下,道:“也许在这把刀上反映出来的就是那种形式,总之这绝对不是什么坏事。这能证明子陵的真气与这把刀是完全相通的,这一把刀,完全为他量⾝而铸就的一般。”
“快试试那把匕首。”单琬晶喜极道。
“我早试过了。”徐子陵微微一笑道:“完全不会发光!两种真气都不会。不过我的真气能把那把匕首的剑气迫出三尺之外,发出长长的剑罡来,甚至还可以两种真气同时自匕首中迫出,一寒一热,相互<img src="in/chan.jpg">纠,螺旋而出。而这把‘井中月’在同时只能使用一种。”
“剑气三尺?”美妇人微微动容道:“子陵你的功力已经那么深厚了吗?还是那把匕首的作用?”
“各有一半吧。”徐子陵打个哈哈道:“不知怎的,一直以来,我的真气都不适合在兵器上传输,除了极大巨的兵器之外,几乎每传输一次,兵器就会损伤不少,一声战斗下来,兵器就完了。可是这把‘井中月’和这把‘星变’匕首却很是奇怪,似乎对我的真气传输有很大的助益,不但不会损伤,反倒增益不少。”
“那可真是好事。”沈落雁笑眯眯地道:“那把刀叫‘井中月’,而那匕首就叫做‘星变’,这些名字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意味,子陵,你取的这些名字有原因吗?为什么要叫‘井中月’和‘星变’?”
“对。”单琬晶⾼兴地道:“快说,我也想听听。”
“那你乖乖坐好吧!”徐子陵拍拍她的小脑袋,示意她坐下来,坐好,自己则站了起来,在船舱里缓缓地走了好几个来回,也不说话,大家都好奇地看着他。
“井中月指的是一种意境。”徐子陵终于开口了,缓缓道:“就像古井里的不波之⽔,影印着天上的明月一般,无论人为如何地去破坏,人为如何地去⼲扰,可是,它始终不受到影响。⽔还是⽔,而月还是月,影也还是影,等人一走,一静止下来,那么,又会恢复原来那种古井不波,明月依然的情境。”
“如果一个人能在战斗中或者生活某些事上长期地保持着这种‘井中月’的心境,那么,他的心态最少也会立于不败之地。”徐子陵轻轻地道:“我以前看过一千次井,看过一千次月亮,看过一千次月亮倒映在⽔中也不止,可是从来也没有悟出过什么井中月来。”
“直到有一天。”徐子陵回忆道:“我被关在一个枯井下面,那个枯井一滴⽔也没有,可是,正是那个一滴⽔也没有的枯井,让我明悟了什么叫做井中月。”
“没有⽔又如何能影印天上的月亮?”单琬晶奇道:“没有月亮又如何能叫井中月?”
“真正的井中月不在于井,也不在于⽔,更不在于月。”徐子陵微微一笑道:“它在于心。”
“在于心?”美妇人忽然有些明悟的样子,喃喃自语道。
“对。”徐子陵点头道:“井中月其实就在我们的心里面,而不在于外面的井和月。我呆在那一个枯井下不知多久,明悟到了这一点,也明⽩了很多东西,学会了很多东西,所以,才会有今天的徐子陵。不然,我还是一个扬州的小混混!”
“原来你真是一个小混混呀!”沈落雁嘻笑道:“难怪你这个人嘻⽪笑脸的,整一个大坏蛋!”
“就是。”单琬晶难得同仇敌忾地道:“子陵不但是一个大坏蛋,还特喜<img src="in/huan.jpg">欺负人!”
“我欺负过哪一个小猪了?”徐子陵问。
“我!”单琬晶反应不错,可是她没听出来这一句是个陷阱。
“那我郑重向你这个可怜的小猪道歉。”徐子陵笑嘻嘻地走向单琬晶,故装歉意准备拱手行礼。
单琬晶此时早反应过来了,不过当着娘亲的面不好意思动手揍人,只好倒向美妇人的怀抱撒娇道:“娘你看看,子陵他又欺负人家了!”
“那么我们就罚他继续说说星变的事吧!”美妇人疼爱地抚了一下单琬晶乌黑的长发,让她乖乖地呆在自己的怀中,温柔如⽔地道。美妇人的慈祥和温柔,那大巨感染力的⺟爱光辉,让沈落雁看了也有些感动,她不自觉地稍稍向美妇人移近了些,稍停下来一会儿,又移过去一点点。
“星变吗?”徐子陵笑道:“关于这一个星变,还得感谢您和晶儿呢!那一天我看见你们,本来以为你们会看我这一个小乞丐不起,想戏弄你们这些⾼⾼在上的人一番,可是没想到…当时我的井中月心境就完全爆碎了,我以为我完蛋了。”
“后来我想了好久,又看了好久的天空,终于,天上的星星告诉了我一个更⾼深的道理。”徐子陵道:“也就是我跟你们提过的,不变万变,万变不变的‘星变’。在那之后,我又有很多东西想通透想明⽩了,然后进境一直很缓慢的武功,又发出一次突飞猛进,再稍稍努力一下,中间受挫和破关几次,渐渐地,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徐子陵说得很是平淡,可是就连那个美婢如茵也听得出,他在经历那些事的时候,绝对不会简单。
一个人,几乎不到生死关头,一般情况下都很难明⽩什么人间至理,可是徐子陵却数度明悟,可见他受到的挫折和苦难是何等的艰难险阻,他能有今天这样的进境,想必不会是单单是勤奋练功就能得来的。
在这个时候,如茵忽然发现自己也有点了解徐子陵了。
她似乎能懂得他,虽然不多,但她确信,她能看懂他,特别在他那平静又淡然的眼神之中。
本来她有点讨厌他的,因为他一来,就庒倒了明帅,抢走了公主。而且没看过夫人对谁,特别是对那个年轻男子是如此偏爱的,可是对于他,就算他打扮成一个小乞丐,也同样的宽容。不但夫人对他另眼有相,公主对他更是忘乎一切,<img src="in/gen.jpg">本就不顾什么祖规族矩,宁可公主不做,搞得连尚公也拿她没办法,只好同意她重新挑选夫婿。
他一来,自己就完全没活⼲了。
如果他有什么东西要做的,夫人会亲自动手去做,一点儿也不假手于人,连做饭和熬汤之些婢女们做的事,她也一一亲自去做,亲手去做,她简直宠得他没办法,连自己也看得有些嫉妒。
可是现在,她又觉得他不容易。
她忽然又觉得自己似乎很能明⽩他。
他是个好男儿,虽然有点多情,听说有好几个女人,可是最少,他很坚強,而且够努力。如果他没有那么努力,相信一个扬州城里的小混混也不可能会成长到今天这一个就像神明一般的奇男子。
也不可能会领悟得出什么‘井中月’和‘星变’的道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