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了。”方益民这一个管家本来也是能言巧说之人,但他试图想颂读下来,却觉得平时灵活的⾆头有如含了铁核桃般转动不灵,最后十数次不服气的尝试皆失败告终。别说想徐子陵那般极速而颂,就是缓缓地读也倍觉困难和混<img src="in/luan.jpg">,读前错后,意思和读法明明通晓,心里明⽩,可是嘴巴却怎么也读不来。
“此字石如自叹不如。”河南狂士连连头摇号,道:“个体似松散而整聚,篇幅似无律却有序,字迹似随意又大气。形如奇峰怪石,态如绘字⼊画,神如雷霆急电。啊…石如无法形容心中的感觉,唯有拜服。”
“此字当装裱于堂,石如兄莫与文龙争此一奇笔。”解文龙一听徐子陵这看起来古古怪怪的字还是极其了不得的书法,不由心神一动,又对徐子陵拱手笑道:“不如请板桥公子再挥笔而书刚才那一句。咳,‘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既文章。’此联句如何?”
解文龙虽然口⾆读不出那个《施氏食狮史》,但幸好还有不错的记忆力,没有忘记这一句对联。
徐子陵觉得今天要是不给点便宜这一个解文龙占占,生意上的事就不必细谈了。
于是大笔一挥。
“这是…王右军的‘鹅书’。”郑石如大惊道:“板桥兄看来深得大家之长,这行书写得飘逸如风,灵动十⾜,字字如鹅,活现于纸。这字有别于刚才的<img src="in/luan.jpg">石铺街体,倒有一种跃跃<img src="in/yu.jpg">仙出尘飞天的感觉…”
“此字家⽗如见,必千金以求。”解文龙就算是瞎子,也看得出这字的灵动。此时行书刚刚改良不久,草书未尽兴于世,几乎无有一个读书人不识王右军。解文龙就算再不通文墨。也是大族弟子出⾝,而且一听郑石如大惊之言,心中更是欣喜若狂。
“老爷生平最喜<img src="in/huan.jpg">王右军之书法,此番见来,想必可一偿多年之心愿。”方益民也帮腔道。
他们两主仆一喝一和,这字自然又归他们所有。
郑石如起直恨此处不是自家,否则就是抢,也要把这字给抢到手。
“闻说板桥兄以‘才。画,气’三绝闻名于世,大才刚才已经得见,奇字也于眼前。”解文龙大有一种绝不空⼊宝山的感觉。反正这个郑板桥在自己家中,如果不留下他的一幅画,那岂不⽇后空嗟叹坐失良机?于是心神一动,又道:“不知是否肯赐画一幅。以为今⽇得见板桥公子的纪念?”
那个管家方益民最是知头号醒尾,解文龙还没有说完,他就亲自铺纸,又亲手磨墨,又偷偷示意那两个俏婢给徐子陵捧笔伺候。
解文龙一看徐子陵脸有沉昑之⾊,恐他拒绝,于是亲自端砚捧笔,态度甚是诚恳。
“板桥兄,请吝…”郑石如自然也想看看徐子陵的画到底如何。正想劝两句,不料徐子陵那大手一伸,却不接笔,而是伸向郑石如。徐子陵大笑道:“有酒才有画,否则画无神,字无骨。”
“这还不容易!”郑石如闻言立时大喜,连忙自<img src="in/yao.jpg">间解下酒壶,递给徐子陵。解文龙看得大悔,暗责自己怎么忘了这些文人<img src="in/sao.jpg">客好酒如命的臭⽑病,而那个反应极快的管家方益民。来不及吩咐⾝边的两个婢子,自己如一支箭冲出去准备最好地美酒去了。
徐子陵纵意咨狂地灌了两口烈酒,却把那酒壶递给解文龙。手接过墨笔,看着解文龙却不动手。
解文龙先是一怔。忽然他旋即明⽩这是对方的古怪脾气,马上会意地灌了两口,觉得酒烈如刀,直⼊肠胃,不噤也有一股豪气上升,连声叫‘好’。
郑石如让豪气所染,也抢过连灌两口,亦哈哈大笑。
“有酒有友,有友有酒。”徐子陵踢掉靴子,牙齿轻叨着墨笔,倒背着双手,由头号颈左右摇摆,而在那雪⽩的宣纸之上挥洒出道道的墨迹。这种古怪的画法让众人看傻了眼,如果不是在此之前有惊人之才展现,大家简直以为他就是个疯子。
未等众人的下巴收拢一分,徐子陵又极快的伸出双手,各拿着数支大小不一的墨笔在上面狂舞。
笔走如龙蛇,迅疾如惊电,动势若颠狂,收静如处子。
当众人的眼珠子快要掉下来时,徐子陵一把抢过郑石如手中的酒壶,再灌一口。本来众人以为他还会借酒兴再画,谁不料徐子陵一口酒噴洒在那幅之上,让众人更是大惊。
神奇无比的是,在那一口酒噴洒之后,本来<img src="in/luan.jpg">成一团糟的墨笔之痕,却渐渐地润成了一团团花菊,其中一朵最是奇妍,千万丝绦瓣花倒勾如旋,在众菊相伴之下,似乎在一下子绽放盛开于众人之前。更让人忘形的是,此团墨菊有酒气微熏,馥香侵人,借代花香,却胜花香。
未近,已有酒香先沁人肺腑。
徐子陵挥笔在上面狂草了两行,有如鬼画符一般,谁也看不懂,但却极是巧妙,画与字灵神相结,相互呼应,没有一丝苍⽩和空虚。再等徐子陵自怀中掏出一个郑板桥篆书地印章,呵了一口气,重重按下,再轻轻收起,众的看得直觉惊心动魄又觉得赏心悦目。
徐子陵也不穿回靴子,随意拿起呆呆的方益民面前的酒壶,以嘴对壶口直饮,肆意如狂。
一看众人还傻傻地看着自己,徐子陵哈哈大笑道:“怎么啦?莫非这醉菊画得有什么不妥之处?”
众人一听,<img src="in/gen.jpg">本就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谁见过如此玄妙的画法?谁见过如此肆狂地才子?谁见过如此神奇的醉菊?谁认得如此狂草的字体?谁明⽩这一个郑板桥到底想借画说明什么?
“好画!”忽然有一把委婉柔声清如⽟的女声于众人⾝后拍手喝彩道:“公子此画,令人<img src="in/ji.jpg">赏。”
徐子陵回头一看,一个梳起妇人头饰的素装女子正含笑立于自己⾝后,明眸之內,神采闪闪。脸上的神态却温婉柔美,虽然与宝⽟致的刚強迥然有别,但与宋⽟致倒有七八分相象,只是自骨子里另有一没惹人怜爱的神韵。
显然。她就是宋⽟致地姐姐,宋⽟华。
她⾝边站着郑淑明,不言,正冲自己狡黠地笑,于那明眸之內。
“你懂得本公子地画?”徐子陵一看成功昅引这个据说是才女的宋⽟华,装有一种大男子看不起‘长发长,见识短’的小女子那种神态,道:“你说说。我的画好在哪里?等等,你先看看,这些字,都是写着什么意思?”
徐子陵指向那些狂草的小字。
这些字就连河南狂士郑石如也看得満头号大汗。他也只能看得五六分明⽩,正深觉里面有一种奇怪的笔法包含在里內,似武,又似舞。让他心神俱醉。一听徐子陵问那个女子,也不噤替那个女子捍了一把汗。解文龙更是怕宋⽟华出丑,想出声阻止,但又怕惹得这个脾气古怪的郑板桥不快,只好于心中祈祷她能过关。
“妾⾝试言之,公子莫要生气。”也许是徐公子地大男子模样吓着她了,宋⽟华黛眉轻蹙,一副楚楚动人的神韵,只听她樱<img src="in/chun2.jpg">轻启道:“这些草书形意两极。妾⾝也只是大半狂估,应是‘寒花开已尽,菊蕊狂盈枝。旧摘人频异,轻香酒暂随。’不知妾⾝认得可对?”
“你这个小女子有才!”徐子陵狂吼一声,吓了众人一大跳,又附掌大笑道:“哈哈,本公子收回刚才失礼之言,并向你致歉,你的才识眼光让人佩服。”
“妾⾝不敢。”宋⽟华连忙盈盈下拜,还一万福。
徐子陵地话让众人不但松了一口气。而且狂喜万分。众人总来就没想到这一个解夫人能够全部认得出来,就连河南狂士郑石如,也只狂她最多跟自己一样。狂出大半,谁不料…郑石如心中也大为敬佩。
因为宋⽟华地一说,登时就让他明⽩了那些一直捉摸不定的草字走向,让他觉得仿佛打开了一扇书法地大门般,整个心房都开朗和亮堂起来,一种奇妙的领悟于心底默默滋生,倍他他感动。
如果说那个郑板桥地境界,那实在与自己相关太远,无法明悟,但自己与这个解夫人却⽔平稍近,自己更能领悟。
一经宋⽟华点破,河南狂士郑石如心中顿时有一种明悟。
所以自然心中大喜,击掌而赞。
“珠蕊丹心耐寒侵,⽟骨冰肌傲霜立。”徐子陵大笑如狂地道:“在寒霜降落,百花凋谢之际,唯花菊傲霜怒放,竟斗芳菲,或倚、或倾、或仰、或俯;似歌、似笑、似语,使秋⽇生机<img src="in/bo.jpg"><img src="in/bo.jpg">,不是舂光却胜似舂光,给人以美的享受,甚至有<img src="in/ji.jpg">励人奋发向上的精神。请你试言本公子此画…”
“此幅醉菊,似醉还醒,似醒非醒。”宋⽟华小指一点着那幅醉菊图,微笑道:“花妍酒香,等⽇墨⼲酒凝,必更有未近先有酒香浮动,赏花之余又可品酒意,真乃菊中之圣,酒中之君。公子笔下,虽画无语,但⾜可解读出人品人德人志,俱是上上之乘,无一缺失。要说佩服,妾⾝更是佩服公子才是!”宋⽟华一番应答,直让解家众人拍烂手掌。
就连解文龙,也大感満意,幸好还有宋⽟华坐镇解家狂尊堡,否则风头直让这个郑板桥打庒得不知会像样子了!生平第一次,他宋⽟华的表现感到満意!
“这些是…”郑淑明忽然恰巧地指着另一幅字,那幅《施氏食狮史》,像是刚刚发现一般,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