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看着他们二人,双眼已是満含泪⽔,东莪心中不忍,轻轻拉了拉蒙必格的⾐襟,蒙必格只做不见,对丫头道:“你是如何追来的,回答我。”丫头的眼泪在眼中不停打转,可是终究没有落下,她抬头看向蒙必格,轻声道:“我是一路…跑着来的。”蒙必格轻哼一声道:“怎么可能?这么远的路,就算你脚力再好,也不可能跟的上行马的速度。”丫头轻咬嘴<img src="in/chun2.jpg">,低下头去,两手抓着⾐角轻轻动扭。
东莪上前一步道:“别再问了,这孩子也该很累了,还是先歇息一会再说吧。”她不顾他的阻挡,拉着丫头走进小庙中,在一个角落里安排她一起睡下,丫头显然疲倦之极,很快便睡着了。东莪与她对面而卧,看着她消瘦的小脸,却是再也无法⼊睡,蒙必格却也是担心此女有什么问题,一直远远看着,也是睁眼到天亮。
翌⽇,当<img src="in/yang.jpg">光穿过重重叠叠的树枝之间照<img src="in/she.jpg">进小庙之时,大部分人都已经醒了,稍微整理一番便各自上路离开。东莪因丫头未醒,不忍叫她,便在一边等待了一会。蒙必格劝不动她,只得自去溪边取⽔回来,走到东莪⾝边,却见她双目満含泪⽔,一脸惊骇表情。蒙必格忙上前询问,却见她伸出颤抖的手,慢慢指向尚在<img src="in/shu.jpg">睡中的丫头。
蒙必格遁她所指看去,只觉心中忽然一酸,双目也情不自噤的红了起来,急忙转过脸去,不忍再看。只见这丫头脚上一双草鞋已经磨的见底,破烂之极的鞋底上,露出一处处肮脏的脚底板。这上面几乎密密⿇⿇地布満了大大小小的⽔泡,而且大部分均已破裂溃烂,流出的⾎⽔与肌肤泥土相结,牢牢沾粘在脚底。看来她果真是一路奔跑到此,看她的模样只怕这一路上也是未进米⽔,究竟她为了什么要这般不顾<img src="in/xing.jpg">命的追逐东莪呢?她与蒙必格对望一眼,心中均是満腹疑问,只有等丫头醒来才能询问了。
反正行程已经耽搁,东莪与蒙必格商量之下,不如便在这里作息一下,待到丫头的事弄清楚了,再行赶路。因蒙必格不愿让东莪与这丫头独自相对,二人只得在这里设起一个火架,由他自林中打了两只小野兔,剥⽪开剖,清洗⼲净了,放在火上烧烤。过了一会,香气四溢,那丫头方才醒来,她看到二人手上的野味,却不敢上前来吃。
东莪叫了两次,最后不得不将她拉到近处,她这才开始食用。她虽竭力控制,可是那番饥饿的模样却看着让人心疼不已。东莪撕下两个前腿给她,她微微背过⾝子慢慢吃着,蒙必格冷眼旁观,只觉这女孩处处透着古怪,对她愈发提防。
三人吃罢,东莪帮丫头打理⼲净,这才在她⾝旁坐下,道:“你这一路果然都是跑着来的么?”丫头看她的目光停在自己的脚上,不由得微缩⾝子,轻轻点头。东莪道:“为什么要跟着我们呢?”丫头半天没的回答,东莪正要再问,却见她⾝子动了一动,已经抬头正看她,像是鼓⾜了勇气,说道:“我就是在等姐小…你这样的人!”东莪一怔,道:“为什么?”
丫头道:“本来早在一年前,我就已经应该死了,可是不但没有,还让大师傅捡回了这一条命来。倘若那时候便死了,我相信是…天意要我去死。可是…可是我活了下来。我究竟是为了什么要活着呢?”她的双眼満是<img src="in/mi2.jpg">茫,向东莪看了一会,道:“我…我不会说话,可是却知道自己不应该就这么活着…阿爹,阿娘,还有两个姐姐,她们不能活下去的<img src="in/xing.jpg">命,如今都在我的⾝上…”她向东莪注视一会,这才道:“我不只是为自己活着的。我是为了她们活着的…”
东莪向她怔怔凝视,只觉心中如受电击,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她自这女孩子的⾝上感受到如斯相似的感觉了。那丫头也深深看她,过了一会,又道:“姐小,我第一次见你,就知道…你一定…是能够帮到我的人,就算不能,你也是我一定要跟随的人。请姐小收下我吧,这一回我和寺庙的师傅说了才来的,他不会再担心我的。”
东莪看着她道:“你究竟遇上了什么事?”丫头看看她,又看看她⾝后的蒙必格,垂头静了一会,这才道:“我家只是个平常的包⾐奴才,原来一直平平安安的,从来没有什么大事。我阿娘连生了三个女儿,却在去年生下了一个男孩子,阿爹自然⾼兴的不得了,便是我们姐妹三个,也很为爹娘⾼兴。可谁知孩子生下还没几个时辰,就忽然来了一帮人,拿刀便斩…”她的眼中流露出无比恐怖的神⾊,嘴<img src="in/chun2.jpg">颤抖道:“那些人全穿着黑⾐裳,见人就斩…我就这样亲眼看阿爹倒下去…阿娘哭着扑向阿爹,却又倒在他的⾝上…有一个人拿着大刀朝我挥来,我二姐从边上忽然扑过来,帮我挡了一下,这一刀就划过我的脸砍到她的<img src="in/yao.jpg">上…我…我眼睁睁看着她全⾝是⾎朝我扑过来,接着⾝边又一声惨叫,大姐也倒在离我一步的地方…”
东莪情不自噤伸手去握她剧烈颤抖中的双手,丫头却毫不知觉,双目发直,看着前方道:“我被二姐挡着,趴在地上,听到他们说了两句话,就开始放火烧院子。等他们全走了出去,我拼命从二姐⾝子下面爬出来,怎么摇她也不醒…谁都不醒!阿爹阿妈的⾝上已经烧着了…院子里到处是⾎…”东莪看她神情恍惚,忙道:“别说了,歇息一会吧!”
那丫头目光呆滞自远处慢慢看回来,停在东莪⾝上,静了一会,才道:“我从墙角的狗洞里爬出来,顾不得全⾝疼痛,找了一个角落躲蔵起来,直到天亮,才一路逃出城去,晕晕睡睡的,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到过什么地方…后来,是寺庙的大师傅救了我…”东莪又道:“你累了,先歇息一下,慢慢再说不迟。”
一旁蒙必格忽然道:“你听到那几个黑⾐人临走时说了什么?”丫头微微一愣,头越垂越低,轻声道:“他们…他们只是说…事…办好了,立刻…回去!”蒙必格还想再问,东莪却打断道:“够了,说这些事,已经够她受得了,不要再问了吧。”蒙必格这才不再说话。
那丫头听了东莪的话停了一会,却道:“不论问什么,我都会实话实说的,只要你们留下我。”东莪沉呤道:“丫头,那我就这么说了。你的仇人是谁你也不知晓,况且我们也只是平常人,说到报仇…”那丫头忙道:“不!不用报仇!”她的眼中忽然露出极度恐惧的神情来,几乎咬牙切齿的说道:“不用报仇的!不用报仇的!我没有那样的想法,只要…能有一个容我的地方,就够了。”她望向东莪道:“姐小,你收留我吧!无论以后怎么样,只要能和姐小你在一起,我什么也不怕。”东莪看着她的眼睛,微微张口,就想答应。
却听一旁蒙必格道:“那我来问你,你说的可都是真的?”丫头用力点头,蒙必格道:“你家主人是谁?”丫头轻声道:“是佟老爷!”蒙必格道:“哪个佟老爷?”丫头头摇道:“我也不知道,反正听阿爹是这样叫的。”蒙必格细细回想一会,道:“这么说来,你家里除你之外,都已在此难中全部丧生?”丫头双手紧扣,轻轻回答“是”可东莪二人看的分明,只见两大滴泪⽔却顺着她的脸颊滑下,从下巴滴落到⾐袖上。蒙必格看着她的样子,本来还想再问,却不知怎么地,忽然问不出口来。
东莪向他看去,他只是微微头摇,却不好再说什么。东莪注视了他一会,道:“蒙必格,你就信我这一回吧,这个丫头绝不会有害于我的。我相信她。”蒙必格看着她道:“姐小相信了的,蒙必格也相信就是了”
东莪转⾝将丫头轻轻搂住道:“好的,往后咱们就在一起,倘若有一⽇,你想要离开了,只需要和我们说一声就行。”丫头満脸是泪,目光中却是欣喜<img src="in/jiao.jpg">织,急忙头摇道:“丫头绝不会走,永远不走。”东莪柔声道:“我们两个其实都是満人,只是为了行走方便,以后,就叫他做阿蒙,叫我东儿姐姐好了。”丫头头摇道:“不要,丫头要叫您姐小,以后,丫头来侍候你。”
东莪笑道:“不用这样。”蒙必格在一旁道:“这是对的,就让她叫你姐小吧。”东莪看看他铁青的大脸,方才不再说了。她的手在丫头脸上轻轻抚过,目光柔和道:“你原先叫什么名字?”丫头道:“阿爹就管我们三姊妹按排行叫丫头,我是三丫。”东莪想了一想道:“丫头只是一个称呼,算不上名字,这样吧,你愿不愿意让我给你取一个名字?”丫头一脸惊喜连连点头,东莪静了一会,轻声道:“小真!你就叫小真好吗?”丫头用力点头,说不出话来,眼睛却已<img src="in/shi.jpg">了,东莪与她牵手互望,也是眼中含泪。
过了一会,她带小真回庙里擦药,又换好⾐服,因她脚伤严重,便建议与她同骑一匹,哪知蒙必格却来阻挠,要小真与他同骑一匹,东莪看她点头,也只得罢了。三人再次上路,向南行进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