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莪在月光下立独许久,终于听到一个脚步声向她靠近,她转头张望,果然见到郑淮的⾝影自林中渐渐清晰,来到她的面前。郑淮与她对视笑道:“幸好我一直在房里等你,要不然若是错过了何师傅的传话,我还真找不着你呢!”东莪微笑道:“你不是有事要和我说吗?这里安静,不会受人打扰!”郑淮笑道:“你总是能想的这么周到他静了一会,看看四周,这才道:“我爹爹传来家书,要我即刻赶回金山去!”东莪轻轻点头,却沉默不语,郑淮道:“可是,我…我一直在后悔当年没有带你离开,这一次,我想问你是否…愿意…和我同行呢?”说罢,満怀期盼地眼望东莪,却见她低下头来,没有说话,他想了一想又道:“我知道你和你师哥打小便在一起,情同手⾜,所以,若是…他们一起去,我爹爹也会<img src="in/huan.jpg"><img src="in/ying.jpg">的!”
东莪这才道:“你为什么在这么危险的地方,不在你爹爹⾝旁呢?”郑淮道:“我师傅他一直在內陆为我爹爹收集报情,这一回是我自奋勇要随着师傅来这里的。你还没见过他呢,他这两年武功更好了,只是时常不在我⾝边,因而我才没什么进展!”他看看东莪,又道:“其实我跟了他出来,就是想来找你,这么些年一直…放心不下,不知道你过的怎么样了!我…”东莪抬头轻声道:“我想告诉你一件事,若是没有说,只怕辜负你一番心意,到头来,却要让你为难!”
郑淮微微一怔。东莪与他对视一会,轻声道:“便是我的⾝世,其实我…”郑淮忽然打断道:“等到你想说的时候再说吧。我…我决不想你有一丝勉強,”东莪急道:“此时不说。我怕自己再没有勇气开口!”郑淮道:“其实,我确实…我有很多想知道的事,关于你的…所有地事情,我都想知道!可是我却没有把握,在细研你这个伤口之时。不会触痛到你,因而才一直苦苦忍耐没有问你…何况你⾝旁的人都对你如此爱护…既然知道你有难处,我又怎么会強求呢!”
东莪初时尚自面带感动听他说话,可是听到后来却忽然心中一顿,轻声道:“我哪有什么难处!”郑淮道:“前两⽇何师傅找过我,说是关于你的⾝世,你有一些不便开口地地方,他想要为你解难,因而想代你告诉我…”东莪轻轻叹气。1*6*K偏过头朝林深中瞟了一眼,眼中露出一抹怒⾊,声音却甚是柔和。说道:“是呀,师傅他果真十分疼我!”
郑淮丝毫未曾觉察她语调中的忿恨。点头道:“不过。我还是想等你心甘情愿时亲自告诉我,因而婉谢了他。东儿。我会一直等地,到有一⽇你想说的时候,什么时候都行!”
东莪自听到他这番话后,却已经打消了心中的打算,此时便抬头微笑,不再说下去了,静了一会才道:“能识得你,真是我这一生最幸运的事!”郑淮闻言心中一动,上前一步道:“东儿,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吗?”
东莪仰头看他,只见清亮地月光下,眼前这个书生气十⾜的少年脸上洋溢着温柔地笑容,他的眼神真挚,却使她在这目光之下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栗,要怎么做呢!点头亦或是头摇?他即将被自己卷⼊莫名的仇恨之中,自己果真有这样的左右他人命运的权力吗?不,不应该是这样,她忽然之间心猿意马,话到嘴边却觉无法开启了。就这样头摇离开,与蒙必格回京去,为阿码尽最后一次努力吧,不牵连任何一个人,失败与否都不要紧!
她几乎就要脫口而出了,可是天⾊却仿似忽然之间<img src="in/yin.jpg">沉了下来,那些在她眼前晃动的金针、地牢中的恶臭、冷笑、红⾊的瓶塞、连同何可梁冰冷的目光一起涌动起来,单凭一已之力么?不用证明了,自己什么也做不了。何况此时地这片山林之中,已经有至少四双眼睛看着自己…没有退路了!她的眼睛渐渐清亮,闪烁起夺目的光彩,她以为自己思索了很久,其实只有极短地一刹那。只见她脸上的笑容慢慢绽放开来,弧型地睫⽑如同一把扇子轻轻扬起,月光之下,她漆黑地双眼中透露点点星亮。郑淮心如鹿撞,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了,与此同时终于听得她轻柔地声音道:“我一直没有去过海边,不知是怎样的地方!”郑淮笑道:“大海是最神奇美丽之处,你去看了一定会喜<img src="in/huan.jpg">的!”东莪轻轻点头,道:“我与你同行!”他们一直轻声对答,此时更是只有一步之遥。
郑淮万万没有想到此事如此顺利,眼见这个自己爱之念之的温柔少女便在跟前,这一时刻,只觉再也控制不住,双手颤抖微微伸出,碰到她的双肩,稍稍一停,察觉她并未有抗拒的意思。便轻轻的将她拥⼊怀中,低下头来时正好触到她的黑发,不由得在她头顶轻轻一吻,将脸颊贴到她的发际,心中顿时被幸福満満充溢了!而东莪虽然闻到他怀中陌生的男子气息,让她脸⾊嘲红,⾝躯发抖,可是她的眼睛紧紧闭住,她的脸隐匿在郑淮怀中的<img src="in/yin.jpg">影之下,没法看清。
这月光轻柔的铺在林间,不论任何角落,只要它能够照到的地方,绝不会吝啬自己的光芒,可是同样的月光,在有的地方温柔适意,有的地方却令人感到冰凉刺骨。离郑淮二人丈许远的密林中,史承戟紧握双手,已经完全呆住了,他的目光没有办法离开眼前这二人的⾝上,可是多停留一刻,对他却是痛彻骨髓般的磨折,他整个人在月光下黯然失⾊,几乎就要站成了一个树影。
就在这时,他的⾝后一人慢慢踱步过来,在他的耳边轻声道:“没想到她是这样⽔<img src="in/xing.jpg">扬花的女子,満人的作风果然与咱们不同…”史承戟霍然回头,与此人对视,何可梁碰到他的目光却也微微一怔,史承戟喉咙“咯咯”作响,瞪着他好一会,这才转⾝与他擦肩,快步向山下去了,何可梁轻哼一声,转头不再看他,依旧看着远处的二人,又摇了头摇。
郑淮只盼着这一刻永远不要停止,却发觉怀中的东莪动了一下,忙低头看她,只听她极轻道:“你先下山…去吧,若是…让人看见…”郑淮忙点头道:“是呀,你也马上就回屋去,外面风大可不能冻着了!”东莪点了点头,他在旁边等了一会,看她垂头不再说话,只得自行下山去了,这一路几乎一步一回头,走了好一会,⾝影才消失在林中。只是谁也没有注意到,密林的另一边却有一个小个子⾝影紧紧跟在郑淮的⾝后尾随着也下山去了。
东莪并没有去注意周围的变化,而是一直低垂着头,一动不动。不知过了多久,她的⾝旁脚步声轻轻响起,果然听得何可梁冷笑道:“看吧,我说你有耍弄手段的天份,果然不假!这出戏演的可真是精彩之至!”东莪缓缓抬头,她已经与方才判若两人,她的眼睛透露冷若冰霜地神情朝他直视,轻声道:“你为什么如此恨我!”
何可梁冷冷一笑,道:“你是我的好徒儿,我又怎么会恨你!”东莪道:“怎么说咱们也风雨同舟四年之久,那一路上也经历过患难与共,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我和承戟呢!”何可梁狠狠地说道:“我一想到这个就更加恼怒,你欺骗我之时可没有想到会有今⽇吧!”东莪叹道:“我的⾎管之中流出的⾎也是红⾊的,我与你们并没有分别!”何可梁冷笑道:“就算尚在大明,你也只是蛮夷族人,<img src="in/gen.jpg">本不值一提,如今却在我的国土之上耀武扬威!”
东莪微微皱眉看他,摇了头摇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其实你恨的并不是我,你恨的是満人军队、大清权政,甚至你恨的是你自己的无能为力!为什么要将这种种加到我的头上来呢!”何可梁怒道:“不,我恨的就是你,你如此欺骗我的同情,一想到这些年来我带你在⾝边,处处对你体谅爱护,我就没有一刻能够平静下来。我故意离开承戟,待看到他踏上南下之路时,又再回京找你,可是却遍寻不获。我每⽇每夜所想,都是要怎样将你碎尸万段,你可知道我要怎么苦苦忍耐才能对你露出笑脸吗?”他说话声越来越响,脸⾊在月光之下显得份外狰狞。
东莪与他沉沉对视,眼睛之中的光芒终于渐渐淡下去,过了一会轻声道:“如今我的仇人与你一样,也是大清,这样你能不能给我一条生路呢!”何可梁哈哈一笑道:“你想的太过天真了,以为我也像你一般无知吗?仇人?大清?就算真是如此,你有什么能力报仇?我都没有办法做到的事,试问你要怎么做?”东莪道:“我一定会努力的,即使拼上自己的<img src="in/xing.jpg">命,也在所不惜!”何可梁微微一愣,笑道:“好呀,你这会儿拨剑自刎,我就信你!”他向东莪看了片刻,笑道:“怎么不敢了?是不是这会儿没有承戟在旁,便不敢再演当年那一幕好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