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随叶总管到了前厅之中,跨进中门,便见厅內济济一堂,首位上坐着郑成功,郑夫人含笑站在一旁,侧坐之中另有两人并不认得,只当前一人果然是那位郑鸿逵,他的两个手下神⾊傲慢站在椅后,堂上数双眼睛直瞪着她,气氛有一些庒抑异样。
东莪向众人一一行礼,只郑夫人微微额首,其他人一动不动,目光冷淡,均停驻在她的脸上半晌没有说话,又过了一会,才听郑鸿逵清了清嗓子道:“秦姑娘,我带了一个人来让你见见!”东莪点头答应,转⾝回望,只见门外慢慢转近一个男子,正是方才在院中和叶总管二人跟着她的其中那个蓝⾐瘦⾼个。
东莪正向他沉着打量,却见此人忽然向她下拜道:“格格…小的…小的总算找到你了…”说话声中带着哽咽,一句话说完立时大哭了起来,东莪脸上骤然变⾊,退后几步,伸手扶到一旁的立柱,用力昅气才道:“你…你叫我什么?”这人伸手拭泪,两眼汪汪地看着她道:“格格,你不认得我啦,我是博安呀,”东莪退开几步,看了他一会,缓缓头摇,他又道:“你是怎么了?真的不认得我了吗?咱们是跟着郡王爷一同打关外进的京北,你都给忘记了吗?”
东莪转头看向众人道:“我不认得他,”郑成功面⾊铁青,一言不发,郑鸿逵微微冷笑,也是没有说话,只有郑夫人上前扶住东莪,柔声道:“别怕别怕,有我呢。谁也冤枉不了你,”东莪含泪点头,她握着她手。向那男子道:“你知道这是哪里吗?这也是你撒野的地方?来人哪,给我哄了出去!郑鸿逵在一旁道:“侄媳妇这话说的。此人是老夫带来的,你是说老夫想要嫁祸与人吗?”郑夫人忙笑道:“是是是,侄媳并无此意,只是他让秦姑娘这般难堪,侄媳这才出面管管!”郑鸿逵哼了一声道:“这也叫难堪吗?只怕不弄个清楚明⽩。往后还有更多让你难堪的事呢!”他口气严重,郑夫人也不便再说,她叹了口气,看看东莪,又似不忍,道:“秦姑娘自来到岛上,那真是博得人人喜<img src="in/huan.jpg">,个个赞扬,我与她相处这些⽇子。真是打心眼里疼她,当做亲女儿一般对待,我看她绝不是欺瞒大家地人。,.。”
郑鸿逵冷笑道:“侄媳妇这话又说错了。越是心里头有鬼的人,越是会伪装温顺。讨人<img src="in/huan.jpg">心。如此的费尽心思,只怕皆因来者不善!”郑夫人轻轻叹气。伸手拍了拍东莪地肩膀,放下她手,回到原位去了。东莪立独在大厅之內,向四周环视,只觉众人面若冰霜,都冷冷看着她。
郑鸿逵咳了两声,又拿起茶碗来喝了一口,这才缓缓道:“这人是我內陆的一个手下抓住地,连⽇来此人在海边到处借船,问他要去哪里,他又不说。我这下人看到他在问往厦门的方向,便留上了心,借船家的名偷了船送他,一路海上浪摇动,把他吓的半死,果然是一个北方人,再探他的口风,却原来是来寻他家姐小来地。他在海中惊慌之下居然口称格格,我这下人顿时便起了疑心,再细细问他,才得知原来他竟是満人,这趟是因为听闻自家的姐小跟着人来了此地,才巴巴的赶了来,想要救她离开!”
他重重叹了口气,又道:“我想此事不容有失,忙立刻派人去京北打听,却原来这个秦楚清并无女儿,只有两个幼子,自他死后,都早早地跟着家人回乡下老家去了。我转眼一想,既然如此,那咱们眼前这位又是谁呢?”说罢目光如电向东莪横扫过来,东莪嘴<img src="in/chun2.jpg">颤抖,摇了头摇,却说不上话来。
郑夫人却又揷嘴道:“即使她不是秦楚清的女儿,也不一定就是満人呀,我们怎么可以听信一面之词,若是委曲了这位姑娘…岂不是让众人心寒,”她此时已然改变了称呼,称之为“这个姑娘”东莪泪眼朦胧向她看去,只见她眉头虽皱,満脸担忧神情,可是一双眼睛却流露冷冷笑意,见东莪看她便转开头去了。
郑鸿逵道:“侄媳妇就是太容易相信人了,需知如今天下受外虏侵占,南明权政又是节节败退,大明一线生机全仗我们郑家军这些年打了些胜战,保留下这一方土地来,这才使得生于⽔深火热中的受苦百姓存有那么一点指望,”他看向郑成功,又道:“再说成功转眼便要北伐,这个时候若是自己人里混个奷细进来,焉知这不是靼虏的败兵之计?”郑成功脸上犹如罩了一层浓霜,目光更是锐利如箭,直直的看着东莪,一言不发。
郑鸿逵面⾊慎重,转头向那个自称博安的男子道:“既然你说是你家格格,那你就拿出证握来,若是没有证据,我们可不会听由你信口雌⻩,立时拉出去杀了!”那男子全⾝发抖,半天才道:“我…我哪有什么证据,可是从小看着格格长大,却是千真万确的事,再也没有半句瞎话,格格…你不能不认我呀,”说罢爬到东莪⾝边,伸手拉了拉她地裙摆。
他见东莪木然不动,再转头看看堂內数人,脸⾊渐渐发⽩,沉思了一会,忽然⾼声道:“我想起来了,格格小时候看下人劈柴,趁人没留神她去搬弄斧子,不想在自己的脖子上划了一道,当初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救回来的,如今她颈下还有个疤痕呢!”郑成功等人目光如电都牢牢盯看东莪,一旁郑夫人却微微叹了口气,郑鸿逵道:“侄媳妇你带她下去看一看便是,我们虽然怀疑她地⾝份,可是也不方便去检验此事”
郑夫人一动不动,又重重叹气道:“不会的,她哪里有什么疤痕,我可没见过…”正说到这里,一边桃儿自后厅而出,站到她⾝旁道:“夫人,您不用帮她隐瞒地了,我见到过,这姑娘她…她颈下是有一道疤痕…只是年代久远了,不细看…看不出来。”郑夫人转⾝挥手一记做势要朝她打去,一只手停在半空中却又没有动弹,桃儿満眼是泪跪下道:“我知道夫人是为了帮这位姑娘,我心里又何尝不是这样想地呢,可是…可是我方才听到郑老爷的话,明⽩了这不是一件小事,是关乎…关乎家国…”说到这里,眼珠转动却说不下去了。
一旁郑鸿逵忙接口道:“看看,一个小丫头都能明⽩这个道理,不容易呀,到此地步,侄媳妇就不要再帮着隐瞒了。”郑夫人看看众人,眼中却流下泪来,轻声道:“我…我是知道她脖子下确是有道疤痕,那⽇还问过她呢,她也是这般回答我地,想不到呀想不到…”她头摇叹息,一旁郑成功看在眼里,却更是信了一层,一时间只觉五內俱焚,伸手重重一掌拍在桌上,只震的桌上茶碗乒乓<img src="in/luan.jpg">跳,掀翻在桌上,茶⽔流了満桌満地。
郑夫人忙上前劝道:“何必发这么大的火呢?”她伸手在郑成功背后轻抚,脸上却情难自噤露出窍喜的神情来,忙探⾝向前佯装到他背后看看,借机遮掩了脸庞。郑成功声音低沉嘶哑道:“你默不作声,是都承认了吗?”东莪缓缓抬头与他对视,却是一言不发,郑鸿逵在一旁道:“不承认她又能怎么样?只是考虑到淮儿…”郑成功喝道:“此事他也难辞其疚,别再说看他的什么颜面了,连他我也要重重处罚!你们都不许为他求情!”众人皆不出声,郑夫人拿出手帕来像是正在轻轻拭泪,过了一会,又轻轻叹了口气。
郑成功站起⾝来,走上几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还是从实说来的好,”那跪在地上的男子闻言抬头道:“她…”郑成功猛地一声爆喝道:“你给我住嘴!”只震的众人耳朵嗡嗡做响,那人更是吓瘫了一般,趴在地上,动也不敢动。
东莪转头看一眼那地上的男子,嘴角边却露出一丝冷笑,郑成功又向前一步道:“我就给你这一次说话的机会,你可有什么要说的吗?”郑夫人与郑鸿逵二人不由得对视一眼,都紧紧盯着东莪的嘴<img src="in/chun2.jpg">,哪知屋里静了一会,她居然并不说话,二人不约而同松了口气,郑夫人上前柔声道:“不要再生气了,看着气坏了⾝子,还有多少比这大的多的事等着大人拿主意呢。既然她不出声,那便是承认了,怎么说人家也是姑娘家,兴许见事情败露已然吓呆了,哪里还说的出话来,既然她不是汉人,那就没有在岛上停留的道理,送出岛去也就是了。”郑成功双眼黑沉,看着东莪,静默了一会,正要说话。
却听堂前有人道:“什么事又惹得你这般动气!”这声音沉着宏亮,厅內除了郑鸿逵其它人纷纷站起,东莪转⾝回望,只见自外走进一个与郑成功相比略显瘦小的中年汉子,嘴上边撇胡须,一脸精锐神⾊,看向郑成功笑道:“有什么大不了的事,要这样发怒,小心伤了⾝子,”郑夫人含笑上前道:“二哥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