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无情 (上)

　　屋里的空气如同凝结住一般，顺治神情平静，道：“这皇宮，真像是一个‮大巨‬的墓⽳，这里的人面孔笑容都如此相同乏味，全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可是，唯独你。朕记得那年是在⺟后的生辰，朕正在花园里想着今⽇又要见那些个大臣，又要说敷衍无趣的话，眼前的一切实在是让人郁闷难当之极，一心只想着要如何逃开这里。就在这时，看到远远的庭院里走过来的苏茉尔⾝边跟着一个小人

　　二人目光并不<img src="in/jiao.jpg">错，只是黯然注视着自己的前方，顺治嘴角带起一丝笑容道：“这女孩儿仰着一张小脸直瞪着朕，她的眉很细很弯，那双眼睛…又黑又亮。自从知道她在⺟后那里，朕每⽇控制不住的往那殿里跑，平⽇里，那儿其实是躲都来不及的地方。可是有了她就不同了，她的笑容很轻很柔，说话声又小又细，但若大的殿堂中，朕时时都只听得到她一人的声音！”

　　“那些年，是朕真正⾼兴过的⽇子，可是后来诸事接踵而来，⺟后又来了，她总是看到我的，不论我在哪在做什么，甚至连我想的她也一清二楚。朕不得不依着⺟后的安排去见她，让她自己离开京城，朕想留下她，可是那会儿朕明⽩自己没有能力，朕连龙廷都还坐不稳，又能做什么呢！”

　　他转向东莪注目，再道：“可朕无时无刻不在后悔中，你两次离京，朕都只能这般眼睁睁的看你从面前消失，看你的眼神越来越冷，目光如刀。朕知道你受了许多苦，可是朕又何尝好过！”他的声音中充満恳求，道：“东莪。朕…我只求你能原谅，你答应我吗？”

　　他看东莪依旧沉默。歇了一歇，又道：“我明⽩你要的是什么，我答应你！”东莪这才抬眼看他，极轻极轻地道：“你答应？”顺治点头道：“不错，如今朕已经可以自己做主了。小说网。你要为⽗平反，朕答应你！”

　　一时间，屋里又回复寂静，二人沉默对视，东莪道：“此话当真？”顺治点头道：“君无戏言，朕为他平反，归宗庙复爵位，你要地朕都做到。”东莪定定看他，眼睛渐渐<img src="in/shi.jpg">润。顺治轻轻咳了两声，柔声道：“对不起，这是朕唯一能为你做的了。朕…虽时⽇无多，可是能为你做一件事。也是死而无憾。”

　　东莪眼中有泪缓缓滑下脸颊。顺治向她伸手，柔声道：“你不用內疚。生死有命，这些年来朕⾝体本来就不好，没有这场病，只怕一样也不得长寿。”东莪朝他慢慢走进，与他的手相握，顺治道：“你过来些，让朕好好看看你！”东莪再向前两步，已经站到<img src="in/chuang.jpg">前，顺治轻拉她坐到<img src="in/chuang.jpg">沿，道：“你地脸…怎么，敷了什么东西吗？”

　　东莪极轻点头，顺治道：“你如今很懂得保护自己了，这样就好，这样朕才可放心，”他向前倾斜⾝子，另一只手伸向东莪脸颊道：“朕想…看看你！”东莪又点了点头，正要伸手去摸下脸上的东西，却听门外太监道：“皇上，华太医等候多时了，想为皇上诊治！”顺治眉头一皱，怒道：“没听见朕地话吗？都给朕出去！”

　　却听得一个男子声音在门外道：“皇上，您夜不成眠，奴才们哪敢怠慢，已经备了一份药来，请皇上…”顺治张口就要怒骂，东莪却伸手阻拦道：“病是大事，东莪告退了，”顺治握紧她手，目光中満是焦急道：“你去哪里？要走了吗？”东莪轻声道：“我就在这宮里，改⽇再来见您！”顺治急切地说道：“你在这里？好，明⽇，明⽇午时过了来！”东莪轻轻点头，退到<img src="in/chuang.jpg">后，这里有一扇供太医出去的小侧门，只在里面横着门栓，东莪打开了，闪⾝出外，轻轻关好房门，回到自己居处去了。

　　第二⽇午后，东莪趁丽儿去晾晒⾐物时，偷偷溜开，见到养心殿前的护卫，犹疑了一会，她转⾝到殿后，轻推那扇小门，果然门內未锁，应手而开，她四下张望无人，闪⾝进⼊。掩好房门，刚转过屏风，便听顺治欣喜的声音道：“是你吗？”

　　她走到<img src="in/chuang.jpg">前，顺治坐在<img src="in/chuang.jpg">上，看到是她，他的眼睛斗然发亮，点头道：“朕担心了一上午，不知昨夜是不是在做梦呢！”东莪转头看看屋里，没有一个宮女太监，顺治道：“他们都在殿外，你过来坐！”东莪走上前，他伸手拉住，还是让她坐在自己<img src="in/chuang.jpg">沿。

　　此时⽇光照进屋里，顺治地脸⾊看上去却反而比昨天更差了，两颊与眉心也可见黑沉暗⾊，顺治见她向自己打量，便道：“很难看吗？吓到你了？”东莪‮头摇‬，他又道：“你，似乎不担心受到传染？”东莪轻声道：“我也不知道，只是在外时，曾为人医治过此病，也同样不曾传染过。”

　　顺治眼中一亮道：“你…你会医这病？”东莪点头：“只是胡<img src="in/luan.jpg">用药，凑巧罢了，”顺治听她这么说倒不再说话，东莪看了他一眼，道：“你若是信我，我会尽力而为的，”顺治大喜道：“你能这么说，不若成与不成，朕都无怨！”东莪含笑低头。

　　顺治咳嗽了几声，自一旁<img src="in/chuang.jpg">边拿出一个⻩⾊绸卷道：“你看这个！”东莪接过，展开一看，顿时双手微微颤抖起来，顺治伸手放到她的手上，轻声道：“有了这道朕的亲笔诏书，不论朕是生是死，都可做到对你的承诺了！”

　　东莪一遍遍看着这诏书中的字，泪⽔已经涔涔而下，说不出话来，顺治向前俯⾝，为她擦拭泪⽔，叹道：“对不起，朕做的太迟了，若是早一些…早一些，你就不用受那么多无谓的痛苦！”东莪哭着‮头摇‬，他又再伸手向她，握住她的双肩，将她搂在了怀中，东莪只埋头痛哭，顺治双手微颤，用力拥紧她，她也毫不挣扎。

　　只到她心绪渐渐回复平静，才慢慢止声，轻轻挣开顺治地怀抱，拭泪道：“我，不知说什么才好，”顺治柔声道：“这没什么，你，你让朕看看你的样子吧，”东莪侧⾝在脸一角摸索，慢慢掀下层极薄的东西，再转回脸来时，顺治眼中一亮，笑道：“这才是东莪，”他声音中満是<img src="in/ji.jpg">动，轻叹道：“你一点也没有变化！”见他向自己痴痴注视，东莪只得垂下头来。

　　顺治握住她地双手，轻声道：“东莪，你，若是朕得以康复，咱们，就你我二人，隐匿江南好吗？什么也不去管，什么也不去想，你可愿意？”东莪睫⽑微微颤抖，脸⾊回复苍⽩，顺治柔声道：“朕看你还是女儿装束，其实这天下虽大，可是想来…又有谁值得你记挂托付？朕今⽇才想明⽩这层，心里…实在是欣喜万分，恨不得立时便能与你一同奔出宮去…”说到这里却忽然咳嗽起来，东莪忙起⾝自一旁倒⽔给她，顺治接过喝了，东莪道：“先来看看你的病情再说吧，东莪只能尽心竭力，能不能医治还是要看天意！”顺治点头看她，眼中満是<img src="in/huan.jpg">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