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一过的特别漫长,有人盼着天早些亮,有人盼着天永远不要亮,但不管愿不愿意天都如时亮起,启明星在东方闪烁,夜一未睡的⽔昑握紧了手中那包药,眼神是从未有过的沉静,该来的终于还是要来了!
⽔昑坐在铜镜前,拿起牛角发梳慢慢地梳着乌黑的头发,千丝万缕,光是这一个头发便梳了整整一个时辰,她要把每一丝头发都梳好别好,知兰在旁边服侍着她带上一枝又一枝的珠花,⽔晶暮蝶簪,乌金<img src="in/chan.jpg">⽟玲珑簪,还有绒花,最后在两边带上一式的流苏,苏滑垂却。
细细的抹上脂粉,点上绛<img src="in/chun2.jpg">,描上柳叶细眉,原本发青的脸⾊,无神的眼眸,在经过这一番打扮后又变得精致有神,完全瞧不出彻夜未眠的痕迹,望着镜中的自己⽔昑笑了起来,顺治十三年⼊的宮,现在已是十五年了,三年化碧,她在宮里差不多也有三年了,这三年来她虽未得到福临太多的恩宠,但总算无甚大风浪,一路走到现在。
而今落得如此地步,能怪谁,只能怪自己识人不清,误将狼子当姐妹,自己受苦倒也算了,可如儿,她好不容易才能有今⽇,自己却要受人指使将其毁去,狼子之心何其狠毒,而自己又何尝可悲。
望了一眼见面已升上正中的太<img src="in/yang.jpg">,⽔昑放下梳子道:“传膳!”
知兰还未来得及应声,一边⽇夕派来监视她的宮女紫鹃<img src="in/yin.jpg"><img src="in/yang.jpg">怪气地道:“娘娘,您是不是应该先把该办的事办了再说,这膳还是等回来以后再传!”
知兰对⽔昑和⽇夕之间的事并不怎么清楚,对这个突然出现且总爱管东管西的紫鹃亦不太喜<img src="in/huan.jpg">。闻其所言她不悦地道:“你怎么能这样和主子说话呢!”
“主子?她也配做我地主子?”紫鹃不屑的说着,她是⽇夕阿玛以前送进宮里的,不过混得没有李全他们好。只能做一个普通地宮女,不过她经常仗着年纪大些欺负新来的宮女。这一次⽇夕为了看住⽔昑,又不好找自己宮里地人,所以就将她召了过来,除了她以外还有两个面生的太监,这差不多已是隐蔵在宮里所有的人了。看来⽇夕对这一次的事是势在必得了,决不许⽔昑有半点不依。
知兰被她的话噎了个正着,最奇怪地是⽔昑好似没听到一般,知兰气不过对⽔昑道:“主子,您看她这是什么样子,居然这样说话!”
“算了!”⽔昑淡然制止了知兰的话,然后起⾝对紫鹃客气地道:“紫鹃姑娘,该做的事我一定会做,不过昨夜也说了。,.。是在午膳后,咱们吃完饭过去正好!”见紫鹃嘴动了动似乎还要说什么,⽔昑又续道:“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做好,不会让你为难的!”
既然她都这样放下⾝段说了。紫鹃也不好再強硬下去。这面子多少还是要给几分的,毕竟这是在长舂宮里。又想反正她也逃不了,避得了一时避不了一世,自己就再等等也无所谓,如此想着便点头同意了。
膳食一样接一样的摆在桌上,这一餐⽔昑吃了很多,以往她为了保持纤细的⾝体不敢多吃,这一次却完全放开了,后来还是在紫鹃的一再催促下才停下了。
不待其再说,⽔昑出门往延禧宮行去,知兰没有随行,而是被她留在了宮里,带在⾝边的就是⽇夕安揷在她宮里地三个眼线,紫鹃和另两个太监。
⼊了延禧宮就看见清如躺在榻上似睡非睡,⾝上带了一袭轻薄的锦被,部腹有些微突起,头上几颗零星的宝石缀在有些凌散地头发上,仿佛一碰就会掉下来,瞥见⽔昑进来,她立时睁开了眼笑道:“咦,姐姐你今天怎么有空来?”刚问了一句,又发现自己现在发髻不整的模样,不由嗔道:“那些奴才们都在⼲什么,明知你来了也会先通传一声,瞧我现在这模样可不失了礼数!”
⽔昑含笑着制止了清如起来地动作:“是我不让他们通报地,你我姐妹之间哪还用得着那些虚礼,不显得见外了吗?”她的手在清如地突起的部腹轻抚着,口中轻轻地道:“要是现在就能生出来就好了!”
清如被她的话惹得一阵好笑,抓着⽔昑的手道:“姐姐可不是糊涂了吗,现在才三个月,哪可能就生出来,而且这孩子也不是说生就可以生的,怎么得也得待⾜了十个月才行。”
⽔昑眼中掠过一丝痛苦,挤出一丝笑颜道:“是我太急了,迫不及待得想做他的⼲娘呢,如儿,你也一定很想看到这个孩子出世对吗?”
“姐姐你今天说话好奇怪啊,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和我说?”清如敏锐地察觉到⽔昑的不寻常,她敛起笑脸对在屋里侍候的人包括⽔昑带来的三人道:“你们先出去,我与容嫔单独说会儿话。”
清如宮里的人都无声的行礼出去,但⽔昑那三人却是一动不动,紫鹃浮着虚伪的笑脸道:“回贵嫔娘娘,主子⾝子不好,少不了奴才们的服侍,所以奴才还是在这里吧!”其他二人也先后点头。
清如一怔,她没想到居然还有奴才不从主子话的,先前还没觉得,现在一注意顿时发现他们三人都面生的很,反是经常跟在⽔昑⾝边的知兰不在:“昑姐姐,你宮里什么时候有这三个奴才的,我怎么不知道?”
“没什么,都是新近几天才调过来的,难怪你没见过,算了,就让他们在这里吧,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就是随便来看看。”⽔昑虽说的轻淡如风,但清如还是从她话里听出了一丝无奈与恼恨,⽔昑为人向来贤厚温良,怎的会有了恼恨,而且看她的样子。似乎是在迁就奴才,这可就怪了,从来没听说过宮里有主子迁就奴才的!
虽想不明⽩。但⽔昑不想说她也就没再问,而是换了话题道:“说起来姐姐你今⽇地气⾊可是好多了。没像以前那么憔悴了。”
“是吗?”⽔昑摸摸自己的脸,心下发苦,哪是气⾊好,<img src="in/gen.jpg">本就是靠脂粉撑着,这些⽇子她一直都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过着。
她们二人在那边扯着家常里事。紫鹃等三人就像三<img src="in/gen.jpg">木桩子碍眼地立在那里,清如瞧得是越来越不顺眼,本来⽔昑⾝边的人她是不会随意训地,可这三人着实没规矩的很,都站了这么久了也没要退出去的意思,她正要发火,一只手悄悄地握紧了她的手,低头一看却是⽔昑,不仅如此。⽔昑还不着痕迹地冲她摇着头,示意她不要说。
今天的⽔昑事事都透着古怪,但出于对她地信任。清如还是没问下去,任由那三个奴才在眼前碍眼。不多时绵意捧着一碗药挑帘进来。这帘子是清如⼊驻前新换上的⽔晶帘,一颗颗纯净无瑕。名贵非凡,被绵意一拨碰撞之下发出悦耳的响声,清越无比。
“主子,该吃药了!”绵意将药碗放在清如的手边。
“又要吃药啊?”清如有些不情愿地道,这秦观配的不知是什么药,又苦又涩,难喝得紧,而且还每天要喝。
从绵意进来开始⽔昑就一直盯着那碗药,眼⽪一个劲地跳着,不止是她连紫鹃三人亦是一个劲地盯着药,这才是他们今天来的目标,见⽔昑只是盯着一直没动作,紫鹃忍不住挪近几步来到她⾝后,然后用手指捅着她的背,示意其动手。
正自发愣的⽔昑被她一捅清醒过来,此时清如正自从绵意手中接过药,⽔昑脸上飞快的变换了一下颜⾊,一把从清如手里抢过药碗道:“既然怕苦就先放放,等凉些后再一口喝进去。”
“也好!”清如随口应着,与药碗一道拿进来地还有一盘藌饯,是给她下药用的:“姐姐,你试试这个,皇上前些⽇子专门叫人做的,酸甜腌地正好!”⽔昑现在哪有品尝东西的心思,不过为了不拂清如地兴她还是取了一颗在嘴里,略一含便皱起了眉:“这还叫正好啊,甜没吃出来,酸却是过头了,真奇怪你怎么吃地下这么酸的东西。”
清如笑道:“我也不知道呢,以前都不吃酸地,现在可能是因为有⾝子的关系,所以特别爱吃酸的,以前进不了的东西现在统统没关系⽔昑静宜的听着她说,目光一直停在清如⾝上,如似惜,她有太多的话<img src="in/yu.jpg">语却不能说,而以后,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说,如儿,你不要怪我…姐姐也不想的…
“却下⽔晶帘,玲珑望秋月!”⽔昑突然开口来了这么一句,叫人听得没头没脑,待及清如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后才明⽩,掀开锦被扶着绵意的手下了榻,理了一下散开的头发道:“姐姐喜<img src="in/huan.jpg">这个⽔晶帘吗?要不我叫人拆了给你送过去?”
“我只是突然想到这句诗罢了,好好放在你宮里的东西拆它⼲什么,何况我也没…看到。”中间那个字她说的很轻,清如用尽了耳力也没听到,只得问道:“姐姐你刚才说什么?”
⽔昑摇了头摇黯然道:“没什么!”随即又见清如⾝上⾐衫单薄便道:“你怎么穿得这么少,也不怕着凉了,快进去加件⾐服。”
清如并不觉得冷,不过见⽔昑关切的样子,不愿其担心,还是依言进內加⾐服去了,绵意自然也跟进去服侍,这样一来外间就只剩下⽔昑和那三个奴才了。
在紫鹃几人的迫视下,⽔昑抖手从怀里取出那包药,几许无奈几许痛苦只有她自己知道,但最终她还是将药洒进了药碗里,望着粉末溶化在药里,紫鹃几人无声的狞笑着,他们仿佛已经看到清如失去孩子后那个痛苦的模样,而背对着他们的⽔昑此刻眼中则闪过一丝松懈!
人心是最难懂的,而人的心思也是最难测,许多人都以为自己懂了,其实并没有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