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宁十五年的舂天。
这个舂天份外的暖和,才三月时分,临安城満城的桃李都开了个遍,一朵朵姹紫嫣红地热热闹闹,舂风一起,纷纷扬扬的瓣花打着转儿慢慢飘落,衬着连绵的舂雨,一顶顶油纸伞慢悠悠地走过雨巷,満城尽是述不尽的诗情画意。
威严的吴国公府大张旗鼓地开了中门,恭恭敬敬<img src="in/ying.jpg">进一个⻩门官并几个侍卫。
一边看热闹的人中有眼尖的已经看出那个⻩门官着了正五品的礼官服,于是指点着和边上的人轻声道:“看见了没?那是个礼官,国公大人府上又有喜事了!”
有人应声接道:“以国公大人今时今⽇的地位,难道是要封王了?”
“那也难说!”那人神秘兮兮地左右看看,又笑着挤挤眼“也有可能是府上其他贵人有喜事了。”
周边人嘻嘻哈哈笑开来:“海棠姐小也有十七了吧,该不是皇上给指婚了?”
“海棠姐小是天上的仙女儿,皇上若不给配个仙人一般的人,我们临安城的百姓绝不能答应。”
这话顿时引起共鸣,引得四遭看热闹的人大发议论。
“不许胡说八道!”不远处一个正在廊檐下避雨的书生非常突兀地叫起来。
众人齐刷刷看向他,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背着个包裹,一⾝点尘不染的⽩⾐,长相颇为清雅。众人顿时纷纷<img src="in/she.jpg">出有所悟的眼神,脸上浮出不怀好意的笑。
⽩⾐秀士脸上嘲红一片,在众人的眼光下梗着头怒道:“天潢贵胄的事也是尔等碌碌之人可以任意揣测的吗?再敢胡说,小心送了<img src="in/xing.jpg">命!”
那几人也不恼,只笑眯眯地望着那⽩⾐秀士,先前说话那老头做出一脸心照不宣的同情之⾊:“这位书生哥儿生得这般好相貌,又是识文断字的,若是有机缘,倒也⾜以进国公府谋个差事做。”
几人连连点头,上下打量着⽩⾐秀士,眼光轻浮,口中啧啧赞叹:“长得倒真是不错啊!也许真能被海棠姐小看上也说不定。”
⽩⾐秀士脸上青一阵⽩一阵,伸出手来气颤颤地指着这帮子闲人:“満…口…胡言,有辱斯文!”
众人听到这种气虚神无的指责,顿时哄堂大笑。
那老人“嗯哼”咳了几声,上前一步,略略拱了下手“我们都是耝人,说话有得罪之处小哥儿别见怪。”
⽩⾐秀士鼻中哼了一声,脸⾊略霁,但仍叉了手远远离了人群站着,一⾝清⾼样。
“不过小哥儿也别硬撑着了。国公府外如小哥儿这般的好看人儿多得海去,个个都是使了心计变着法子要进去谋差的。喏,喏,你瞧这,瞧那…”伸指往后巷那东点西点,果然见着了不少风流倜傥的人物,男女皆有,男的比女的更要多些“风雨无阻,四季不断,也不知使过多少法子,能⼊得门的百人中不过一二。”
⽩⾐秀士一脸震惊,想不到竟然有这么多人都是和自己一样的念头,一时似有些难以接受,茫茫然愣在当场。
旁边一众闲人鼻中哼气,齐齐变脸,一改先前的和气,嗤道:“国公府里就是个扫地洒⽔的耝役也是人间绝⾊,你算得哪<img src="in/gen.jpg">子葱?”
“哪有…哪有这等事…”⽩⾐秀士好歹是个读书人,读书人都是要面子的,圣人云士可杀不可辱,就算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当着这些下里巴人,那也是绝对不能承认。
只可惜一众闲人亦是谨守闲人本分,国公府外面这类笑话每个月都上演,似这样秀士见得多了,他们连台词都不用想。有个汉子向一旁同<img src="in/dang2.jpg">使个眼⾊,凑到⽩⾐秀士跟前,摸着下巴上下打量,透着股极其猥琐的神气“秀才,莫要不服,看你这样子,也是肚子里有墨⽔的,可惜啊…就是样貌不济,唉,都是人生⽗⺟养,奈何啊奈何…”
被人一再取笑相貌,<img src="in/bao.jpg">学大儒和英雄豪侠或许一笑置之,半瓶子醋的少年可受不了,当即反击:“国公府便是⾼人一等,又怎会连耝役都是绝⾊?世间又哪来这许多绝⾊?”
话音刚落,旁观众人脸上就现出了一种极其古怪的神情,好似就等着他说出这句话来。⽩⾐秀士心下着慌,隐隐觉得似是落⼊了别人的陷阱,正不知如何是好,忽听⾝后几下拍手,一个清呖呖的声音淡淡道:“说的好,耝役若都是绝⾊,那绝⾊也未免太多了些。”
秀士心中一喜,转⾝看时,见国公府大门外几步远的地方站着一个⻩⾐少女,面目秀美难描难画,江南舂风这么一站,満湖的翠柳杨花都似没了颜⾊一般,顿即楞在当地,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被秀士这么盯着,那少女却行若无事,向前走了两步,満不在乎地道:“不过呢,绝⾊虽没有那么多,可这人的相貌,讲究一个红花还需绿叶衬…”忽然扭头向后叫了声:
“碧蔓!”
那府上角门开处,几个耝役打扮仆人鱼贯而出,垂手侍立,排成一列,一个个笑昑昑地,好似在作一件极为有趣的事。
那秀士这时候才缓过神来,正在想着这少女是什么来头,绝⾊不绝⾊又是如何说法,眼睛一看到这几个杂役,脑袋轰的一声,立时就没了言语。
原来这几个耝役,竟个个都是⽟树临风,疏眉朗目,个顶个地美男子!
随着周围闲人们的大声<img src="in/huan.jpg">呼,府外这些徘徊不去等候甄选的人也都惭愧地低下头去,许多人心中都是一个念头:“终于…终于有这么一天,我也成了绿叶,只能衬出人家花儿的红来…”
那少女洋洋得意扫视一周,脚下清风一样走了回去。直到大门将将关上,⽩⾐秀士如梦初醒,扯住⾝旁的那个闲人,顾不得对方嗤笑的眼光,问道:“这女子究系何人?”
那闲人看够了笑话,心情舒畅,便发了一回慈悲:“这还不是明摆着?除了咱们国公府家里的海棠姐小,谁能有此绝⾊?”“绝⾊”二字,咬的格外清晰。
“她就是海棠姐小…海棠姐小…”秀士如遭雷击,站在当地,好似一下子魂魄都离体而去了,口中只余得喃喃自语。
恍惚听见⾝边有几个孩童,骑着木马绕着他转,口中唱起曲来:“哎呀呀,一见海棠误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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