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冷然看着苻清流,才发现自己把心中的痛苦都转嫁到他的⾝上,只瞧见苻清流満脸的错愕,神⾊越发苍⽩。原来我只允许自己对⽇旭的冷漠,却容不得他人对他的丝毫伤害,而当⽇旭和苻清流一同摆在我的面前,孰轻孰重,心中已然清楚自己的一切,神⾊更是绝然,语气也不似往常,随即出口便伤人:“苻大人原来是瞧准了在官场上动不了梁家分毫,所以便使了这分离之策,果然是妙,果然是让梁家的人痛不如生,如果苻大人此刻在皇上面前参上一本,说这御赐的姻缘被⽇旭一纸休去了,岂不是正巧把一个欺君之罪,満门抄斩还给梁家?”我这个人最厉害的是一张嘴,最弱的便是对自己的明⽩,希望此刻还不晚。
“⽩月华,你疯了不是?”苻清流走上几步,布満红丝的眼睛死死的看着我,却被我眼角飘出的嘲讽眼神抵了回去“我所作的一切在你看来就是一个局?果然是滑天下之大稽。”
我既然下定决心要硬下心肠,自然有的是法子做绝。脸上依旧是奇怪的笑,转⾝对着供桌盈盈跪下,口中更是装腔作势地说道:“梁家⽩氏向刘家各位下跪赔罪,恭喜各位大仇得报,九泉下也可以瞑目,早⽇转世投胎,莫要…”
刚说完一半,苻清流便冲到我的面前一把拉我起⾝,浑⾝上下瑟瑟发抖,连话都有些说不完整:“你…这是…为什么?”一只手越握越紧,仿佛要折断了我的手臂。
我強庒住手臂的疼痛,努力咬着自己的嘴<img src="in/chun2.jpg">,努力眼眶中的眼⽔不落下来,开口又说道:“原本我还有些奇怪,见惯了明妃娘娘的盈柔善感,纤纤⽟容,⾝旁又有莞莞这般媚颜娇骨的绝⾊,怎会瞧得上我这种庸俗之人。原来机关算尽,为的就是今天。该问为什么的应该是我吧?”苻清流另一只手猛然抬起,显然是气极无法自控。我笑了几声,脸自然地往他手边扬去。⾝子被重重推了出去,撞上门栏后又不稳地退了几步出了小屋,终究坐在了地上,远处飘来苻清流重重的呼昅声和咬牙切齿的话语:“你这样子的人不配留在这间屋中。”
我大赖赖起⾝拍了拍⾝上的尘土,重新踏回屋中,俯⾝拾起⽇旭的两封信笺,抬头一笑:“不用你赶,拿了这信我便走。”转过⾝子,猛抠自己的掌心,只是浑⾝上下疼得发酸。
“你已是梁家的弃妇,还能去何处?”苻清流的话中还是隐约透着不忍心“你刚才是不是因为梁⽇旭而情绪失了控?”我是不是应该再狠心推上一把?
跨出小屋,暗生<img src="in/ying.jpg">面抱住我的腿,脸⾊有些不好的<img src="in/chan.jpg">绕道:“姐姐要去哪里?”
“暗生,你是想随姐姐一同走,还是留在这里与苻大人在一起?”我希望暗生可以自己选择将来“随着姐姐,暗生可能会吃很多的苦,将来也许还会没有饭吃;苻大人也是暗生⽗亲的同窗好友,暗生随着苻大人一辈子⾐食无忧,将来更是飞⻩腾达。”我去意已决,不如断了苻清流的念头,将来报仇也好,又或者远走他乡,他可以不为了我再牵肠挂肚。
暗生抱着我的手没有丝毫的松动,不乐意地说道:“姐姐,我要去找梁元帅。”⽇旭浑⾝上下果然透出一种昅引人的气质,无论何人,只要与他相处过,或为他的自信,或为他的豁达,又或为他的勇猛,所折服。“
“暗生,梁元帅不要姐姐了。”我蹲下⾝子紧紧抱住暗生瘦弱的⾝子,眼泪不噤决堤,委屈地说道:“梁元帅扔下姐姐一个人,去了场战。”⽇旭,你究竟是怎样的心情?
“梁元帅答应,过些时⽇就来接姐姐和暗生的,就在姐姐睡着的时候,梁元帅亲口对暗生说的。”我愕然,⽇旭既然答应了,哪怕对方是孩子,都绝不会失信“姐姐和我一起等上一天,如果梁元帅还不来,暗生和姐姐一同去找他,问问他为什么骗人。”暗生学着大人的模样在我的背上轻轻拍着,我的心情也随之好转了许多。
“嗯,我们一同等。”不敢看苻清流的神⾊,推开暗生,我默默地走到一旁的石碓边坐了下来,我知道自己需要冷静下来。只是眼前灰⾊调的一切让人的心也不由得往下沉,觉不得四周的寒风呼啸,也听不见暗生和苻清流之间你来我往的有趣对话。
从怀中掏出那两封信笺,不似之前在苻清流面前的洒脫,此刻手颤抖得连信笺都滑落在地上。“休书”这两个黑⾊的大字就草草把我和⽇旭之间所有的一切勾销殆尽,我不甘,我恨。无力去打开这封结束一切的信笺,任由它落在地上,哪怕随风吹走。
早已习惯般地掏出挂在颈脖上的香袋,我心情轻松了许多,不自觉地从中掏出两张宣纸。三月已过,我该看的应该是⽇旭之前留下的信。
“吾<img src="in/qi2.jpg">,保重。三月将近,吾定归,勿念。”第三个月的纸上,尽只留了这草草几字,读来却弥⾜珍贵,心中升起一股暖意,尽把満眼的雾气溶成眼泪。
笑了笑摊开三月过后的第四封信,原本以为是无用的,此刻却才觉得原来一切都早有安排,原来一切的努力只为了今⽇坐在寒山之角,读着⽇旭写给我的亲笔信:
“望吾<img src="in/qi2.jpg">不用读这封信,虽吾比之前几封更用尽心思。
三个月已过,吾未获胜而归,此刻必然粮尽,后无退路。吾<img src="in/qi2.jpg">在家中,是否终⽇以泪洗面,为夫担惊受怕?亦或是,吾此刻已马⾰裹尸,留下吾<img src="in/qi2.jpg">一人尝尽人世间无边孤寂。
吾曾为生于梁家无比荣耀,然,自吾<img src="in/qi2.jpg">嫁⼊,吾曾常常痛恨己之⾝世与权势。犹记得,吾<img src="in/qi2.jpg">曾希冀游遍天南地北。如吾得生,归来之⽇,吾卸甲归田,随吾<img src="in/qi2.jpg">天涯海角;如吾无法归来,魂魄亦必越过万⽔千山,护吾<img src="in/qi2.jpg">随意人间。然,夫望吾<img src="in/qi2.jpg">恣意人生,勿归束于礼教,携知己共此后一生,夫亦安然眠于地下。夫<img src="in/qi2.jpg">情深,切忌切忌。”
仔细瞧去,这一纸绝笔信上,几字已然化开,⽇旭当时的心境就在我的眼前,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原来他早已打算为我卸下这一⾝重担。原先的默默落泪,此刻早已换作了失声痛哭,我执<img src="in/mi2.jpg">不悟用尽一切追求的,原来就在⾝旁。我因为那个故事,那么小心地不去忽略周遭的一切,一己执念原来便是宝相寺方丈所说的勉強,原来我一直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