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黛眉是我们这里起得最早的人，为了不惊扰我们，她轻手轻脚地起<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ang.jpg">，将门拉开一条<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feng.jpg">儿，借着走廊的余光，穿衣，洗脸，梳头，扫地。

　　“水开了！”听到服务员的“叫早”声，整装待发的黛眉像离弦的箭…每天，她都是这样，为我们打回<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an.jpg"><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an.jpg">的六壶开水，倘若不是洗衣服、洗澡，这一天的热水是足够用的了。没有人说过谢她，但每个人对她都心存感激。

　　黛眉是个质朴、善良、勤快的人。

　　北京是个大城市，她对这里的一切都感到新鲜和好奇。在哪儿能碰到外国人，哪儿的楼最高，哪儿能看到升旗仪式，哪儿有<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lou.jpg">天音乐会…只要是不花钱的地方，她会在课外的时间，有计划地用她那健壮的脚板，徒步而行，一个一个地去探个究竟。

　　我问她：“你不累吗？坐公共汽车多省事儿呀！”

　　“这还用坐车？俺在家上学时，来回得走十几里地的路呢！北京的大道多光溜哇！没有坑，没有包儿，没有稀泥，没有石头，比山上的<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ao.jpg"><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ao.jpg">道儿可好走多了！坐车有啥意思，走着去，还能卖呆儿。”

　　不知不觉中，黛眉说话的声音变了，那种憨憨实实的中<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u.jpg">音少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把嗓子拿捏到窄紧之处才能发出来的尖尖细细的声音，言谈之间还掺杂些婴幼儿之类的语言。这种不分对象的发嗲耍<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an.jpg">，挑战着我们的视听感受。

　　“真受不了！”妮可说。

　　栩如说：“和她的老乡学的呗！忆声跟人同居个一溜臭够，说话<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an.jpg">里<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an.jpg">气的，假装纯洁，别人给她起了个外号：甲醇（假纯）。”

　　忆声住在我们的隔壁，她的男朋友姓周，她叫他“周”“周”这个“周”那个，成天“周、周”的。她们宿舍里的人戏谑地说：“‘粥（周）’，咋不叫‘大碴子’呢？”此后，她的男友也因她有了个绰号：大碴子。

　　忆声来北京有五六年了，在她的身上，农村的乡土气息是渐少了。黛眉常去她那儿，把她当作生活中的向导。忆声对她说：“你天天给你们屋里的人打水，她们这不是拿你的大头吗？你呀，学尖点儿，在外边别傻乎乎的！”

　　黛眉想：是啊，我咋那傻呢？别人咋没给我指出来呢？老乡毕竟是老乡啊！

　　于是，黛眉不再打水了，不再扫地了。

　　周借来了一台电视，在忆声的宿舍里放录像。黛眉要看，忆声说：“是那种的…”

　　“哪种的我也看哪！”

　　“…了解了解也无所谓了！比这儿黄的，我都看过。”

　　黛眉一夜未归。

　　黛眉变了，她不爱出去了，一天要喝上大量的水，饭量<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jpg">增，吃<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bao.jpg">就睡，睡不着也不起<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ang.jpg">。

　　大白天的，能在宿舍里见到她，是少有。我问她：“黛眉，你生病了吧？”

　　“没有哇，我在增肥呢！”

　　“你苗苗条条的，增什么肥呀？”

　　“胖了多好！鼓鼓溜溜的，你看我，瘪瘪的！”她指着自己的<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xiong.jpg">说，那像个完整的平面。

　　经过一个多月的努力，她的<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o.jpg">变肥了，<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xiong.jpg">部却没见有多大的起<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se.jpg">。该胖的地方没胖起来，该瘦的地方没瘦下…这是我们对她增肥的总结<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xing.jpg">评语。

　　增肥不成功，黛眉又开始实施她的另一项计划…减肥。她听人说，减少睡眠可以使人变瘦，因而，在增加每天的行走量之外，她又添加了一个项目…唱歌。她唱歌有两大特色：一是<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an.jpg">唱，无论是儿童歌曲，流行歌曲，还是民族歌曲，她都能演绎为同一种唱法；二是夜半歌声，她的精力出奇的旺盛，更深人静，我们常被她在走廊里发出的、带有回音的、旷<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持久的歌声扰得难以入睡。

　　“黛眉，唱得不错啊”偶尔，有一、两个男生奉承她。

　　“是吗？老多人说我唱歌好听了！我再给你们唱一个…”

　　我的天儿姑<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nai.jpg"><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nai.jpg">，她咋好孬话听不出来呢？她什么时候能唱累呀？我们的耳膜还能抵得住她的<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蚀夜侵吗？

　　“几点了？！还他妈的唱！睡不睡了？！”终有一<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她把一个男生唱烦了，招来了大快人心的喝骂！

　　黛眉溜儿溜儿地关上了门，连上<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ang.jpg">的声音都小到了极点“夜唱”从此销声匿迹。

　　黛眉的同学准备组织一个聚会。

　　在椅子上已坐了半个多小时的她心事重重地问我：“大姐，你能借给我一件衣服穿吗？”

　　“有啥不能的！”

　　“她们穿的可时髦了！我从家里带来的衣服太土了，穿不出去。”

　　“我也没啥太好的衣服。”

　　“你的那套银灰色的西服套裙<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ting.jpg">好，<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ting.jpg">城市的，<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ting.jpg">现代的。”

　　“我给你找出来。”

　　到底是年轻，稍加打扮，就换了模样。

　　入夜时分，神采飞扬的黛眉进门就喊：“大姐呀！这身衣服太漂亮了！他们都在注意我！你猜猜看，俺班男生说我什么？说我亭亭玉立！说我出水芙蓉！啊！我太幸福了！”她在飞旋着“大姐，你再借给我穿一天行吗？”

　　“穿吧穿吧。”

　　“噢！谢谢你，大姐！你太好了！”

　　这之后，我的衣服依次地被她借去，我是比较好说话的那种。妮可不会这样，她有很多流行且价格不菲的时装，她有洁癖，她的任何东西从不外借。黛眉爱美，买不起那样的衣服，又不能当面触犯妮可，她挖空心思、冥思苦想出一条妙计。妮可不在时，黛眉会婉转地问我们，她去哪儿了？什么时候回来？黛眉算好时间，穿上妮可的衣服，出去美一美，并且，一定要赶在妮可回宿舍之前，把衣服板板正正地放回原处。

　　四月一<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是愚人节，这个国际上的节日给妮可带来了诸多的遐想“明天咱们愚谁呀？…不能愚大姐了，她最大。”她看着栩如说“愚你吧。”

　　栩如抗议。

　　妮可说：“是不能愚你，你都知道了。咱们仨都得排除在外。你们好好想想，看谁不顺眼…黛眉！愚她！”

　　“对！就愚她！”栩如的眼睛雪亮。

　　“别愚她了，她不是<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ting.jpg">好的吗？”我说。

　　妮可说：“她好？你瞅瞅她说话那个<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an.jpg">样！大姐，你是没看着哇！她现在变的…往男生的大腿上坐！”

　　“怎么会呢？”

　　“我亲眼看见的，在忆声的宿舍里！”

　　“她咋那样了呢？她原来多好哇！”

　　“她可不是原来的她了！”

　　“快想想，咋愚她？”栩如急不可待。

　　“哎…她不是做梦都想找个对象吗？咱给她写封情书怎么样？”妮可说。

　　“冒充谁呀？”栩如问。

　　妮可说：“绝对不能写真名！她找去了咋办？编个名吧。咱们的字体她能认出来，咱不能写。得找一个烦她的、不总上这屋来的、还不能出卖咱们的人写。”

　　妮可把宫未辞推向了“前线”

　　一封言简意赅的情书片刻草成。

　　黛眉：

　　魂牵梦绕的是你！

　　余音绕梁的是你！

　　如有意，请于明晚六点半在紫竹院门前会面。

　　想念你的人：天楚

　　三月三<strong>十一</strong><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

　　妮可说：“明儿一早，在她没起<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ang.jpg">之前，咱把这封信放在门口，她醒了，肯定能看见。互相提个醒儿啊，可别睡过去了。”

　　黛眉赴约了。

　　星月<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ao.jpg">辉之时，她才回转，身上被淅淅沥沥的雨打<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shi.jpg">了。

　　黛眉病倒了。

　　黛眉不在时，我说：“妮可，这件事对她造成了伤害，咱们告诉她真相吧。”

　　“当时没说，现在更不能说了！她恨写信的人，正挨着个儿屋搞调查呢。谁写字，她都凑上去看，对对笔体。兴亏宫未辞回天津上班了，这要是捅出来，黛眉不得恨死咱们哪？咱敢承认吗？统一口径，谁也不能说！”在她的威胁下，我们订立了攻守同盟。

　　黛眉没查出“真凶”她搬走了。

　　一年以后，我在路上遇见了她，她的头发染成了黄<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se.jpg">，穿了一条超短裙，<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xiong.jpg">部也“长”了起来…应该不会是天然的，是放了海棉的纹<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xiong.jpg">的功效？手术的功效？还是其它？她与我打了个招呼，便匆匆地坐上了出租车，疾驶而过…她使用的交通工具升级了！

　　妮可领回个人。

　　柴之野，女，未婚，中等个儿，腿比妮可的<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o.jpg">还<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u.jpg">，身上挎了一把吉它。

　　妮可买回好多的食品及啤酒。她举着装了酒的碗说：“今天，请大家在此一聚，主要有几层意思，我一个一个地说。这位，柴之野，我新认识的朋友，是个非常有才情的人，用一把吉它就能把人弹醉！”

　　“你会弹吉它？真了不起！”

　　“我最崇拜搞音乐的人了！”

　　“给我们弹一个吧！”

　　…

　　几位女<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xing.jpg">张牙舞爪地说。

　　柴之野礼貌地制止了我们：“现在弹不了，我没有进入状态。我是个夜猫子，我最好的感觉是在深夜。”

　　妮可打了圆场：“行了，你慢慢酝酿吧，我接着说…”挨个介绍完了，她问柴之野“喂，你的艺术灵感该来了吧？”

　　“好吧，我献丑了。给大家唱一首我自己写的歌，歌的名字叫《女孩》。”

　　“哇…你会写歌？！”我们惊呼。“你以为呢！”妮可说“我早说过了，能够让我看上的人不多，能够成为我的朋友的人，也肯定不是一般人！柴之野，给她们亮一手！”

　　“这是我专门为一个女孩写的歌，我给很多女孩唱过。”

　　柴之野自弹自唱，她那极富感染力的嗓音把我们带入了一个女孩的幽怨的内心世界…

　　“再唱！再唱一个！我们爱听！”

　　“好，我唱我唱！唱什么呢？唱个<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huan.jpg">快一点儿的吧！”

　　几首歌曲下来，我们佩服得五体投地！

　　妮可肆无忌惮地疯叫着：“柴之野，我快爱上你了！不，我已经爱上你了！天天跟着你，天天听你唱歌，可美死了！柴之野，我爱你！”

　　“我也爱你！”柴之野眉飞<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se.jpg">舞地回应着。

　　她们两人的喊声、飞吻声在我们的头顶上传来传去。

　　柴之野成了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