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某是吴少阳

（今晚还有一更。）

　　毕竟步行比骑马的目标要小，一路上几次遇到在雪野里打着火把尽力奔驰的官军骑兵，都有惊无险的过去了。但是吴少<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ng.jpg">们还没有来得及<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an.jpg">口气，就糟糕地发现，他们在雪地里七转八转，转迷路了。

　　雪天尤其是夜晚在原野上行走是很容易转圈的，走着走着就会不知不觉拐回原点，吴少<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ng.jpg">在亲兵的搀扶下已经两次回到了刚刚藏身的小树林，这让吴少<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ng.jpg"><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n.jpg">不住捶<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xiong.jpg">顿足，大声哭泣责问道：

　　“难道老天也要亡我吗？”

　　哭出来的话迅速被刺骨的北风卷裹而去，几个人都不由得打了个冷战，牙齿冻得格格响，身边的亲兵颤抖着安慰颤抖的吴少<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ng.jpg">道：

　　“大帅，不要灰心，天无绝人之路。少将军还等您救他呢！”

　　一句话说得吴少<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ng.jpg">不再悲啼，在亲兵的搀扶下继续去寻找通往朗山的道路。这么寒冷的雪夜，人在野外会被冻死的，吴少<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ng.jpg">本人也不希望自己死得这么狼狈。果然，学聪明的几人借着一闪而过的火光，找到了道路，可是问题是，往那边走才是朗山呢？

　　心一横的吴少<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ng.jpg">随手指着一个方向道：

　　“往这边走！”

　　艰难地走了不知多久，几个人身上都已经被雪覆盖了，双腿，双手，面部，乃至整个身体都失去了知觉，只有<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xiong.jpg">口还留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热气。身上穿得是棉衣，可是棉衣早已经在东奔西跑中被自己的汗水<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shi.jpg">透了，现在冻得冷冰冰**地贴着同样冷冰冰**的身体。吴少<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ng.jpg">的眼前已经模糊了，他觉得自己有必要<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ao.jpg">待后事了。他很客气很动情地用微弱地声音道：

　　“弟兄们，停下来吧。我已经不行了，我的眼睛甚至已经模糊到看见前面有亮光了。来，停下来，我有几句话对你们说。”

　　亲兵们也同样用微弱的声音回应道：

　　“大帅，我们也是这样。我们的眼睛也模糊到看见眼前有光亮了！”

　　什么？吴少<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ng.jpg">猛地一<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jpg">灵，把僵硬的手<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ou.jpg">出来僵硬地摸了摸自己僵硬的脸，振掉脸上的积雪，<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uo.jpg">了<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uo.jpg">眼皮。<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ou2.jpg">这个动作现在对他而言难度已经太高了。睁开眼再看时，眼前果然有一片光亮，光亮的下面，站着一排士兵，一排弓弩正对准他们。一个声音刺透吴少<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ng.jpg">僵硬的耳朵喝问道：

　　“来者何人？”

　　是蔡州口音，是蔡州口音！不但吴少<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ng.jpg">，几个亲兵都兴奋起来了，努力活动自己的关节，却只听到铠甲咯吱咯吱响。吴少<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ng.jpg">两臂一张，推开士兵。其实他并不知道有没有推开，因为手伸出去没有伸到哪里他根本就没有知觉。吴少<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ng.jpg">站定，努力集聚起身体里残存的热量，用自己最大的声音喊道：

　　“某是彰义军节度副大使、都知兵马使、申州刺史吴少<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ng.jpg">！”

　　一阵风从对面袭来，把吴少<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ng.jpg">的话堵在了肚子里，顺便灌了他一肚子的风，吴少<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ng.jpg">的五脏六腑似乎一下子都被冰住了，这让吴少<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ng.jpg">痛不<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u.jpg">生，对面却依然再问：

　　“你说什么？”

　　吴少<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ng.jpg">只得拼命集聚起能量再喊道：

　　“某是吴少<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ng.jpg">！”

　　可能是话说得短，这一次风没有来得及把他的话给堵回去，对面清楚地听到了“某是吴少<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ng.jpg">”这五个字，另一个惊喜的声音从对面传了过来：

　　“果真是吴副帅么？末将是侯惟清······"

　　下面的话吴少<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ng.jpg">已经听不到了。如同所有书里都会提到的，吴少<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ng.jpg">眼前一黑，幸福地晕了过去。他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大帅”“大帅”的声音接连在吴少<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ng.jpg">身边的几座雪堆里响起。侯惟清带着士兵们<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ing.jpg">了上来。

　　等到吴少<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ng.jpg">醒来的时候，眼前已经不再是无边的黑暗了。眼前是朦胧的光亮，还有热气腾腾的火盆，药罐，水，饭菜，和<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an.jpg">含惊喜的几张脸。如同所有书里都会写到的，吴少<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ng.jpg">用迷茫的眼神望着这一切，迟疑地问道：

　　“我，我这是在哪里？”

　　一阵口臭传了过来，一个激动的声音道：

　　“大帅，咱们现在是在朗山啊。咱们被侯惟清将军给救了。”

　　原来，侯惟清那晚发现官军出动异常频繁，连半夜里都没有停息，知道吴少<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ng.jpg">已经从申州突围的侯惟清怀疑是官军正在追杀吴少<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ng.jpg">残部，于是就冒着风雪率军出城搜寻接应，路上还和官军干了几仗，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救得了吴少<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ng.jpg">回来。说得人唏嘘，一副劫后余生的庆幸，吴元庆渐渐把事情经过都想了起来，面上表情却依然迟钝，想了一会，才道：

　　“某睡了多久？”

　　亲兵道：

　　“大帅，您已经昏睡两天了。”

　　吴少<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ng.jpg">一<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jpg">灵，猛地从<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ang.jpg">上坐了起来。失声道：

　　“什么？侯惟清人呢？”

　　边上的人答道：

　　“回副帅，我们将军每天都要来看您四五次，只是这两天官军在城外增兵甚多，将军道年关将近，官军多是客军，必然想在年前就结束战事，估计雪化化就能重新攻城，所以这两天催促百姓加固城防，往城上跑得勤快。现在正在东城巡视。副帅，要不要叫我们将军回来？”

　　落魄成这个样子，被人叫大帅还是副帅吴少<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ng.jpg">已经没有心思关心了，毕竟自己的职位就是副大使。吴少<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ng.jpg">还有别的事情要<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ao.jpg">心，继续问道：

　　“怎么，侯将军没有接到本帅的命令吗？”

　　想想肯定是，就算不是侯惟清的手下也不一定能知道，于是不等回答，就吩咐道：

　　“快快去请你家将军来见本帅吧！”

　　侍应的人躬身道：

　　“是，小的这就派人去寻将军回来。吴帅，您要不要先用点粥？”

　　一句话勾起了吴少<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ng.jpg">肚子里的饥饿感，于是点点头，一碗香<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pen.jpg"><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pen.jpg">的粥就到了他面前，一双香酥酥的手也就到了他面前。好香甜的粥啊。

　　粥是香甜的，人是饥饿的，很快，就着小菜，两碗粥就在侍女的服侍下被吴少<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ng.jpg">吃了下去。朗山是个小城，吴少<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ng.jpg">吃完粥没多久，侯惟清就回来了。在侯惟清回来之前，吴少<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ng.jpg">已经从几个文官那里问明了董重质在蔡州的行为，当然，是蔡州官方版的。

　　见到吴少<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ng.jpg">坐在胡<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ang.jpg">上，侯惟清二话不说就单膝下跪，行了一个大礼，道：

　　“末将参见副帅！”

　　自己虽然如此落魄，侯惟清却依然如此恭敬，这让吴少<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ng.jpg">很满意。侯惟清称呼的是吴少<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ng.jpg">的官方职位，想来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是淮西的实际主事人了。因此吴少<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ng.jpg">也没有生侯惟清的气。吴少<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ng.jpg">的手和脚都冻伤了，刚从昏<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i2.jpg">中醒来，身体很虚弱，不然就会去扶侯惟清了，不过看着大将在自己面前下跪行大礼的感觉确实很不错。或许大哥就是为着这个才铁了心割据的吧？这个时候，吴少<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ng.jpg">却想起了吴少诚。只要这一仗打下来，元济就还能救回来，淮西也就还是姓吴，只不过，是吴少<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ng.jpg">的吴，而不是吴元庆的吴。吴少<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ng.jpg">接着想道，脸上的笑意就浓了起来，对于淮西军的战力他还是很有信心的。这么想的时候，心里丝毫没有对吴少诚的歉疚。你可以背叛李希烈，陈仙奇，可以背叛朝廷，我当然也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还忠于你的儿子。大哥，这就是你教我的强者为尊的道理。

　　“惟清回来了，快快起来，这一次真是多谢你了。”

　　吴少<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ng.jpg">轻声慢语地说。侯惟清听命起立，道：

　　“副帅休要如此说，折杀惟清了。救援不及，惟清已经很难过了。大帅病重，副帅就是淮西的顶梁柱，能为副帅效力是侯惟清的荣幸。”

　　话里话外都没有提到吴元庆。吴少<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ng.jpg">觉得有必要再试探一下，道：

　　“惟清慎言。某只不过是受命辅佐少帅罢了。”

　　即使侯惟清不知道吴元庆凶多吉少，看到蔡州方向送来的任命后也知道有些话是不能<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luan.jpg">说的。侯惟清当即回答道：

　　“话虽然如此，但是惟清听将士们谈起，都愿意在副帅指挥下作战。还请副帅不要为少帅而有所顾忌，尽管对我朗山将士下令。副帅的命令，我朗山将士绝无二话，执行起来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这话真是人人爱听，何况吴少<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ng.jpg">对自己在军中的威望很是有信心呢？看来对侯惟清已经可以放心了。吴少<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ng.jpg">不再纠<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an.jpg">这个话题，转而问道：

　　“惟清，城外状况如何？”

　　侯惟清立刻眉头紧锁，道：

　　“副帅，不容乐观啊。不知是不是官军知道副帅移驾朗山，这几<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增兵幅度颇大。据探马回报，在城外，官军新建了两个营盘，至少开进了两旅五千兵马。连同原来的兵马，起码有超过万人在朗山城下，而且据观察，官军正向两翼运动，有攻打我外围各栅垒，合围朗山的打算。山南道行军总管李愬的帅旗前天在十五里外出现过。城里将士只有三千多一点，防守起来很吃力啊。为了收缩兵力，外围的几个望楼末将已经放弃了。”

　　吴少<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ng.jpg">点点头，又问道：

　　“其他地方战事如何？”

　　侯惟清答道：

　　“根据前天从蔡州发来的战报，七天前，贾店之败后不久，阿迭光颜已经率领四万大军号称七万进<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bi.jpg">洄曲，正在洄曲对面筑城。董副使已经从蔡州赶回洄曲主持。新的寿州都防御使兼都团练使李文通到任后，已经招募了三千善战的乡民组建了一个临时旅，和寿州本来就有以及薛平调来的四千<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ng.jpg">兵合计八千人也于七天前开往光州，已经连续夺取我军六座栅垒，兵锋直指光州。咱们这边，自从吴帅您以退为进，放弃申州后，朗山的探马出去就困难了，除了大概有一个军一万两千五百人在朗山，山南道剩下的军队估计可能会逐次攻打吴房等地，而主力最有可能已经进<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bi.jpg">蔡州，和阿迭光颜形成了合围之势。”

　　吴少<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ng.jpg">被围后对战况了解就一直很少，知道的一些还是来自官军在城下的喊话，逃出来以后也是根本就没有机会去了解战事进展情况。真是想不到战事居然恶化到这种地步。须臾，才喟然问道：

　　“被围这么久，居然不知道战局恶化到如此地步。惟清，依你之见眼下该如何是好？”

　　侯惟清道：

　　“副帅，以末将之见，眼下我军应该放弃朗山以及申州境内的所有栅垒，全军退回蔡州，依据坚城和官军对抗，只要坚持数月，或许还能有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