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冬日天亮得有些耀眼，如片明静的琉璃悬挂在了空中。银装素裹的天地间，俏生生立着个娇小的身影，乌黑的发随意地挽起，艾薇笑着向后道：“师傅，你走快些。”她黠慧的眼中尽是闪亮的笑意。“师傅，蛇放好了吗？是选了条最难看的吧？没毒哦？”“好好的办学堂，偏你事最多，总有希奇古怪的主意。你说等推我一下再放蛇是什么意思？”墨濯尘头痛道。大冷的天袖拢中藏了条滑溜溜粘凉凉的蛇是何滋味，他只怄自己如何就答应她做这样疯癫的事。

　　俩人才走至学堂幼班门前，孩子们已叽叽喳喳地围了上来。艾薇笑着听他们七嘴八舌，目光却越过这些孩子，投在靠窗而坐的阿牛身上。他天生盲残，师傅说毫无希望，所以无需浪费时间、药材治疗。

　　谁说小小孩童都是天使，他们俱已会势利看人，瞧不起瞎子，阿牛越加孤单无助。

　　艾薇推了墨濯尘一下，忽地猛然惊声尖叫：“啊，蛇！”

　　孩子们一眼望见地上盘扭的蛇，背脊上铺<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an.jpg">斑斓的绿鳞，棕红的头颅鼓出灰白蛇眼熠熠闪光，顿时尖叫连连。似被吓着的蛇嗖的一声不见了，屋角四处堆着杂七杂八的东西，孩子们都有些恐慌，紧紧围住了艾薇、墨濯尘，不敢走了开去。

　　艾薇瞅瞅大家，面<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lou.jpg">愁容道：“怎么办呢，都不知道蛇躲在哪，怎么抓？”

　　她推推墨濯尘，他恍然帮腔，皱眉道：“是啊，那蛇好象很毒的。”

　　艾薇穿过众人走到阿牛面前，柔声道：“阿牛，姐姐知道阿牛的耳朵最厉害了，能听见别人都听不见的声音，你帮大家找出毒蛇来好吗？小朋友们都很害怕。”她轻轻揽住阿牛的身子，似要允他力量与勇气。

　　片刻，扯住她素袖的小手突地钻入，握住她微凉的指尖，阿牛用力地点点头，大声道：“我可以的。”

　　艾薇牵着他走至中间，让大家屏住呼吸。阿牛微侧过脸，静心细听，憨憨地咧嘴笑了，他拉住艾薇走向屋角东边，墨濯尘忙跟上前，如愿捉住了蛇。顿时孩子们钦佩的围住了阿牛，追着问话。

　　墨濯尘溢出丝笑容，悄悄地对着艾薇挑起了大拇指。

　　屋外一人逆光而站，清朗天光反衬出他<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ting.jpg">拔肩背，胤禛淡淡笑了，她惊声尖叫时，他慌得几<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u.jpg">冲去，风掠动他的衣角，隐隐约约，似有若无地将他的气息融散于风中。

　　胤禛无声的打了个手势，转身离去，傅鼐疾步跟上。

　　京城，长街。

　　墨濯尘感觉到艾薇的沉默“怎么这么快就走了？从前你不最喜多留会，再带头跟着先生唱反调。”他故意打趣着。

　　“哦，今<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我答应忻圆早些回去。”艾薇莫名有些心神不宁。熙攘人群中她望见一个熟悉的灰蓝身影，刹那直击入<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xiong.jpg">，只瞬间，她追了过去，是他，是他，那身姿，并不如何魁伟，却自有<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ting.jpg">拔傲然之气。她一直以为，她可以抵挡心底对他庞大的思念，有朝一<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她亦能将这份深情渐渐沉淀于心底，永不再浮起。可当他再出现在她的面前，虽只刹那，她已知道她一直在欺骗自己，她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坚强。

　　她明明知道要躲开，可记忆已如夏日倾盆狂落的暴雨，来不及躲闪，便已直透心底。

　　“胤禛…”她于汹涌人群中慌乱的寻找着他。

　　胤禛一怔，身后突响起他梦寐以求的呼唤，带着不可思议的气息，瞬间将他淹没。那一秒心底涌上千万个渴望，回头，回头，哪怕就此一次，只一次也好，但理智却告诉他不能，他怕面对面后，他就舍不得放手，铅灌的步子向前走去。

　　艾薇追上来，拉住胤禛的衣袖，一如从前。

　　这一刻，他如何整个人就变成了石雕，不知如何是好，太混乱，太震惊，太狂喜，仿如少年般无措。

　　艾薇鼓足勇气，拉过他僵硬的身子，心慌慌地。

　　到底有多久没有看见胤禛了，一年，二年，久得恍如隔世，她痴望着那张朝思暮想的脸，周围的熙熙攘攘，<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huan.jpg">声笑语，忽地一下子，轰然不存，这个世界，变得静寂无声，只余他与她。

　　艾薇想过无数次再相逢时，却无一个如现在这般沉默，她心里咯噔了一下，隐隐有种惧意升起，慌忙放开了手。

　　“你还活着？”胤禛哑哑开口，听着似还平静。

　　“是。”她说得那样艰难“十四他用人替了我。”

　　“他…救了你，”胤禛喃喃道“你…还恨他吗？”真相那般不堪，十四竟用这样龌龊的手段对她，叫他如何开口。

　　“开始，是很恨。”她该如何说，他救了她，却也囚<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n.jpg">了她。

　　“你的腿也好了。”他似是自语般。

　　俩人忽就都停了下来，沉默的站着，想说的话似都被封缄在了<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xiong.jpg">口，偏偏又舍不得就这么离去。

　　不知过了多久“胤禛…”艾薇轻轻地唤了他一声。

　　轻得胤禛几乎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可接下来，终听到她艰涩的问道：“那天，那天你和姑姑在书斋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是真的吗？”她忐忑的望着自己的脚尖，不敢去看他。

　　避不过，他终是避不过躲了那么多天的抉择。

　　他们的声音如惊雷劈过。

　　“要能忍，有容人之忍，有对敌之残忍，更要有能克制自己之忍，忍常人不能忍之忍。”

　　“如果她真这般不知自爱，**皇室，那就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十四他，那混小子下了<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i2.jpg">药，…她给十四生了个闺女。”

　　“让她好好的，平静的活着不好吗？”

　　“我只需坐等德妃娘娘下手便是。”

　　“如能重来，他只要她能活着！”

　　胤禛仰望蓝天，遥遥高空，佛微启双目，慈爱俯瞰，声声悲悯：“放手，放手，放手…”

　　“这世上不是每个人仅靠爱就能存活。”他身体不易察觉地轻轻颤抖，竭尽全力，要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一些，她听不听得出，他内心碎裂的声音。

　　艾薇身子瑟瑟发抖，仿佛挣扎在秋风中的一片树叶。他的话如一把刀，硬生生要斩断他们的过去，奈何，它锈钝至极，没有横空而劈的决绝，只有碾心撕肺般的痛楚。

　　他是她命中的煞。

　　他这样的人，注定要的太多，他的爱，注定需弱水三千，分泽四方，可她还是爱了，爱得失去了控制自己的力量，爱得奋不顾身，毫不顾及，全无退路，一叶障目的爱了。

　　艾薇咬破了<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n2.jpg">，血珠一点点地沁了出来“胤禛，要是，要是我，孩子”她慌了神，无助的试图再想说些什么。

　　她脸色那样苍白、绝望，<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jpg">得他快要窒息，他不要她再<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bi.jpg">迫自己忆起曾经的创痛，他亦无需她知道，他怎会因她无奈有了别人的孩子而舍弃她。“你别说了。”胤禛断然打断她，从前再怎样的千辛万苦，想起她的笑容，心里总有一处觉得温暖，如今却需由他亲手斩断。

　　“我累了，你为什么就不能放手？”他不耐亦残忍道。

　　艾薇猛抬起头，双眼空<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dong.jpg">的如缎上灼穿的孔！她再说什么，说她有了他的孩子，死死纠<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an.jpg">，生生不放，那样不堪的爱，她不能，她不能再伤了，总要留一丝自尊吧，不然再该如何存活。

　　是不是，那刻，该她悬崖一跃，情恨尽散，生死永隔，倒是更好？

　　记忆还如此鲜明，不曾有一分淡去，但已痛得太烈，她失去了追寻的力气，余生，倘还有声<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se.jpg">，也只是燃尽未掉的余灰。

　　她恨自己不该那么软弱，她拼命的忍了，还是忍不住，那针刺的心酸，从心底蔓延开，艾薇紧闭双眼，眼角沁出泪滴，柔弱而又倔强的脸上显出一种绝望至极的悲凉神情。

　　颤栗的痛楚如一支箭瞬间穿透胤禛的心脏，他要她活着，恨他亦无妨，他只要她活着，纵然他已生不如死。

　　胤禛抿直了<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n2.jpg">，如同落定了一个沉重的决心，然后转身离去。

　　傅鼐紧紧跟上，<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u.jpg">言又止，终踌躇着说道：“爷，你为什么”

　　胤禛头也没回的挥手截断了他，不容他再说下去。

　　曾经轰轰烈烈不顾一切的爱了，历尽了重重磨难和风波，那爱依然炽烈，依然汹涌，可它已不被容许再有一丝半缕的<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liu.jpg"><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lou.jpg">，只能化作一个怅凉的手势。

　　傅鼐望着前方那一贯<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ting.jpg">拔沉静的身姿，竟抑制不住地在战抖，又忍不住回首望了眼还伫立在原地的宛琬，狠狠心，转身跟了上去。

　　墨濯尘缓缓地向她走了过去，直到他冰凉的手触碰到艾薇僵硬的身子，她苍白的脸上才有了一丝奇异的笑容。

　　“师傅，我试过了。”她努力想说得轻松点，可听上去却无限苍凉。

　　“他真的不要我了。”艾薇说出了那早就知道的答案，重重伤心再无法掩饰，伤心，只有伤心，血淋淋的伤心，**<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luo.jpg">的伤心！伤得那么深，那么痛，什么骄傲，什么自尊，什么伪装，她统统都顾不得了。

　　墨濯尘闭目拥她入怀，她抵着他，泪水终于一泻而出，那样汹涌，无法抑制，无声地打<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shi.jpg">了他的肩膀。

　　京城，码头埠口。

　　墨濯尘陪艾薇走过了无数条大街小巷，终于停了下来。河边停泊着密密麻麻的大小蓬船，两边的食摊七七八八围<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an.jpg">了人，天南海北的闲侃着，几个汉子卷着衣袖，嗓门大的似争吵般拼命，片刻又快活的哈哈大笑。墨濯尘见她恋恋不舍地围着个老婆婆的摊子打转，却又向前走去。

　　艾薇瞧见前头酒馆飘幡，脚步一滞，停了下来。墨濯尘见她双颊被风刮得泛红，上前将她披风系了系紧“江边风大，别又着了凉，回头染上伤寒。”

　　艾薇似没听见般，直往酒馆走去。墨濯尘无奈跟上，才入酒馆，他快步向前，拣了个靠炉火的位置扯她坐下。

　　艾薇唤过小二后，瞧着窗外蒙蒙江<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se.jpg">与<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an.jpg">天落霞<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ao.jpg">相辉映，美亦苍凉。

　　艾薇神情发怔，似思索着什么，又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般，打开小二端上的酒，浓烈酒香让她着<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i2.jpg">地用力嗅了好几下，双手捧起酒壶，仰首直灌。

　　果然是最烈的烧刀子，呛得艾薇从喉咙到肚腹如被火燎般。“咳咳…咳”她一把推开墨濯尘伸过的手，赌气般又猛灌了几口“瞧见没，谁说我不行了？师傅，我酒量很好的。”她低低的笑着，那份烧灼渐渐扩散至四肢百骸，清颜如绽开的红花。

　　“好，知道你行了，你厉害，不痛快喝两口就算了阿。”墨濯尘夺过酒壶，<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u.jpg">让她吃些热食。

　　“谁说我心里不痛快了，我是快活才喝的，酒，酒呢…呃！”她不雅地打了个酒嗝，拍桌再唤。

　　“师傅，你怎么不高兴了，是心里烦？”艾薇如有所悟的点头道“喝酒啊，喝了就痛快了，你没听过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吗，我<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u.jpg">与君痛饮美酒三百杯…同销万古愁…呵…”她一头撞入他怀里，不依不饶的<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u.jpg">夺酒壶。

　　“我让你抢。”墨濯尘手一推窗，忽地将酒壶向外掷去。

　　这一扔，艾薇怔了怔，傻呼呼地望着他生气的脸，又瞧瞧窗外，迷茫而又憨憨的笑叹了口气：“唉…可惜了，还有半壶呢。”

　　墨濯尘没好气道：“那你快去拣，好象还没<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liu.jpg">完，不定能喝上两口。”

　　艾薇“哦”了一声，晃晃悠悠真站了起来向外走去。

　　“哎…”墨濯尘急了，转念一动，忙扔下碎银，追了出去。

　　艾薇脚步不稳，陡地一颠，跌倒前，一双手臂横了过来。她素身一斜，倒在了墨濯尘身上，脑子昏昏沉沉，身子却轻飘飘又暖洋洋的。

　　墨濯尘怔怔的瞅了瞅怀中那张泛着桃红的脸，眸底幽深处的深处，若有似无地窜着火星，他挥手招停马车。

　　十四贝勒府。

　　她答应今<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早些回来，却<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下西山都不见踪影，跑去学堂那才知她很早就走了，派出的人马俱无获而归。胤禵浑身肌筋僵硬，急得心脏几<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u.jpg">从口中跳出之际，惊见不远处马车缓停，墨濯尘抱着艾薇正<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u.jpg">下车，他意志濒临疯狂，冲上前去。

　　“薇薇。”

　　“嗯？”那马车太颠，颠得她头有些晕晕的，艾薇似听见有人唤她，睁开眼，还未等她看清，身子一转，已被一高大身影抱入怀中，月光照着他峻颜，下颚绷得死紧，炯亮的深瞳正上上下下，仔细又迅速地端详着她。

　　见她眼神<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i2.jpg"><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luan.jpg">，浑身狼狈，胤禵<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xiong.jpg">口起伏甚剧，尽管心里早已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硬是<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jpg">下狂躁的心绪，沉声道：“薇薇，你有没有伤着？”

　　艾薇似有些愣住，定定地啾着他，说不出话。

　　墨濯尘见胤禵一副恨不能将他生<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tun.jpg">活剥的模样，索<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xing.jpg">不做解释，站立一边，一旁府门上挂着两只灯笼，被风吹得左右摇晃，映得朱红的大门时明时暗，石阶旁张牙舞爪的石兽栩栩如生，威严<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bi.jpg">人。

　　胤禵等不及地小心探触她周身，似都没有磕碰伤肿，尤有些不放心的再看一眼她“薇薇，真的没有伤着？”

　　艾薇似听明白了般，双颊红得出奇，挣扎着<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u.jpg">下地，嘴里不停嘀咕：“受伤了，我受伤了…。”她扯过胤禵的手放在<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xiong.jpg">口。“痛，这里痛…。”

　　胤禵<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xiong.jpg">口如被狠撞了一下，眉峰成峦，阴郁地盯着她红得极不寻常的脸蛋，浸在月光下犹如粉桃，眸光似雾，心太过慌乱要到这时才嗅到她<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pen.jpg">出的酒气，她是喝醉了，她终还是去见了他吧，胤禵嘴角苦涩，抱起她转身离去。

　　不放手，不允她自由，她必不肯留下，可她若真留下，却又怕她忍不住会去找他，又或他们终有相逢的一<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他没有选择，只能兵行险着赌一下，赌胤禛输不起第二次，赌他必会为她放手，如这样她总该死心了吧。

　　那样多的算计，那么深的成府，每一步他都走得如屦薄冰，是鬼<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i2.jpg">心窍，是走火入魔，胤禵蓦然闭上了眼睛，再退已是不能，原来爱可以让人变得这样冷酷和自私。

　　胤禵弯身小心翼翼地将她放至榻上，突地一双手伸了出来，紧紧勾住他的颈脖，那么热情，那么温暖，是他曾渴望过千万次的幻象，是他辗转反侧，相思难解的<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u.jpg">求，烛光昏黄，将她雪白滑腻的手胧出淡淡的珠泽。

　　胤禵低首垂睫，她原先少女特有的清丽已褪去，眉角渐添妩媚，整个人如同畏寒的猫儿般攀着他<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xiong.jpg">前，摩蹭着那点温暖，不舍离去。

　　胤禵眼眸转深，呼吸急促“宛…”他试探着低哑地唤了她一声。

　　她微微一颤，眼角慢慢沁出泪水，无声的滑落。“抱抱我…抱紧我。”那声音迷茫而<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an.jpg">绵，带着她细细的呼吸声。

　　胤禵两手一用劲，将她整个抱入自己宽厚的怀里，感觉到她浑身一震，双眼紧闭，死死揪住了他的衣衫。

　　他拥紧了她，<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n2.jpg">轻轻在她的鬓边与耳廓摩移，低柔道：“宛，宛，不哭了。”

　　怀里的她双颊晕红，星眸半掩，偎贴在他怀中，微敞的领口，<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lou.jpg">出她颈下柔腻的肌肤，瞧得胤禵一阵眩晕，空气中弥漫着她<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ou.jpg">惑的气息。

　　他低柔却又似曾相识的呼唤令她<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i2.jpg">惑，她有些不安的<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u2.jpg">动着。**如闪电<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jpg">窜上胤禵每寸肌肤，令他浑身颤栗。“胤禛，是你吗？胤禛…”

　　胤禵身子一僵，血<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e.jpg">却越加澎湃汹涌，原本停在她鬓边的<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n2.jpg">游移到她<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n2.jpg">畔，先是小心，温柔地试探着，见她没有抗拒，<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n2.jpg">舌便叠上了她的，深深地吻了下去，渴望、<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an.jpg">绵、难舍…生生不息铺天盖地的涌来。

　　他寂寞了太久太久，纵是违心自欺，也不舍错过，胤禵猝然俯身，将她<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n.jpg">锢在自己身下，向那更深处探去。

　　“胤禛，胤禛，胤禛”她声声低喃，如雷鼓狂敲，击得胤禵<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xiong.jpg">腔灼烈般的疼痛，他缓缓抬起头，双眼发红，<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an.jpg">额滚汗，仿用尽了所有的意志才缓缓起了身，呼吸中还带着微微颤抖。

　　她如猫儿般蜷伏着，他不能再望。胤禵扯过锦被，小心掖好被角，放下帷幔，背身而立，听她鼻息渐沉，似已睡去。

　　三更鼓响，胤禵推门而出，夜<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se.jpg"><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in.jpg">黑，渐渐飘起清雪，伫立许久，雪飘落眉间拢成了白峦，刺骨的冰冷渐渐散去他浑身的灼热与酸痛。他遥想起那<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万丈霞光，她跌入他怀里，回首微微一笑，从此便死心踏地再无更改，如果没有那一刻，自己会不会比现在要逍遥快活得多？胤禵颦眉想了想，不，无论怎样，还是不愿错过，是注定要相逢，是注定与她纠<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an.jpg">不休，身已有情，当为情死，不当为情怨。

　　胤禵深<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xi.jpg">了口冷凛的空气，于雪中踽踽行去。

　　次<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正午。

　　艾薇头痛的醒转，有些眩晕和恶心，忆起昨夜里似发生了些什么，无尽的伤痛中，她被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n2.jpg">畔依稀还停留着他的气息，是胤禛？！艾薇眸中亮光一瞬即逝，怎么可能，是再不能了，她心头有什么沉沉地直往下坠，下坠…

　　艾薇有些慌乱，那难道是胤禵？她起身<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u.jpg">寻忻圆，蝶衣<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liao.jpg">帘入内，见她已醒，忙唤人入内伺候盥漱，又叫入<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nai.jpg">娘。

　　“忻圆，忻圆，是额娘不乖，你不要生额娘气了好不好。”忻圆扭着身子，<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u.jpg">挣脱出艾薇的怀抱。

　　艾薇硬凑过去吻着她柔<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nen.jpg">的脸颊“嗯，忻圆好香，忻圆最最香了，比糖糖还要香哦…”她举着糖果摇晃，果见忻圆一脸灿烂笑容，小手一抓夺过。

　　艾薇捏捏她粉颊“小谗猫。”

　　蝶衣往香炉里焚了把仙人草，一缕幽香沁人心脾，又将引枕靠背挪好，让艾薇坐定，遂捧上汤盅道：“夫人，这葛花草果汤爷一早让人备了，说等你醒转，定要先喝了才行。”

　　艾薇见小碟中还配有粒丹丸，便取过与醒酒汤一同吃下，片刻，便觉一缕热气自涌泉而上，头痛舒缓。

　　蝶衣已令众人布妥肴馔，艾薇见都香美异常，更觉肚中饥饿。用毕漱口吃茶，精神顿长，坐至梳妆台前，<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u.jpg">将长发结髻，镜中瞥见忻圆糖渣挂在嘴边，眼圆溜溜好奇地转着，伸手<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u.jpg">抓她髻，逗得艾薇忍不住笑了，本<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u.jpg">夹紧的秀发，因这一笑，<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tuo.jpg">了手，<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an.jpg">头青丝飘坠，忽听见响声，她朝门口望去，便见胤禵正立于那。

　　胤禵被那笑颜狠狠击中，怔怔地，幽黑双目紧锁着她娇颜。

　　艾薇突见着他，手微一颤。

　　蝶衣等齐出声请安，将胤禵唤醒，他收敛了视线，拣起她掉落的发簪递去。不经意间碰到艾薇伸出的手，两人同时一震，一股酥酥麻麻的触感透过指尖钻进胤禵体内，<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ng2.jpg">透了四肢百骸，竟忘松开。

　　艾薇默默一<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ou.jpg">取了过来绾紧了发，抬睫见他发肩停留雪花，眨动浓睫道：“下雪了。”

　　“嗯，夜里已下了一宿。”胤禛闷声道。

　　艾薇听他声音似有些翁，怔了怔。“你鼻音很重，着凉了吗？有没有发热？看大夫了吗？”她一连串追问，浓浓关切。

　　听着她温言细语，胤禵的心忽地蹦蹦狂擂，那心跳听来分外急切，他有些讶然，些许慌乱。

　　“不用，我哪有那么娇弱。”胤禵沉闷道，他不着凉才怪，大冷的天，在外立了半宿，想想真是挫败啊，她只需轻轻一声呢喃就能让自己浑身<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u.jpg">念狂奔。

　　也许是因艾薇的心结，也许是因胤禵刻意回避，他们俩人，谁都没有再提起昨晚。

　　艾薇见他茶端起又放下，似有难意，轻言道：“怎么了？”

　　蝶衣偷瞄他俩人一眼，上前附于艾薇耳边轻言。

　　艾薇微微颦眉，逐让<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nai.jpg">娘抱走忻圆，一应人等皆退下，轻掩上门。

　　胤禵静静地坐着，漆黑的眸子盯着她，静默许久道：“皇上念你育下血脉，我又曾有未及行礼便丧<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qi2.jpg">之痛，今<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特恩准了个格格名份，我知道委屈了你，更何况你心中本不愿，可又不能说明…，九哥他们还闹着要摆酒。”他面无神采，几分无奈愁苦。

　　艾薇听罢怔怔地看着胤禵，脸色苍白，似化为雕像般，半响，嘴角微微<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ou.jpg">*动，努力扯起缥缈的笑道：“总不能抗旨，…既是喜事那就摆吧。”明明已知迟早如此，为何心还<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ou.jpg">搐痉挛，痛彻骨髓般不能接受，她喉咙泛酸，费力地咽下那股不适。“只是胤禵，私下你再给我些时间好吗？我知道，这对你不公平，可…”

　　胤禵伸指堵住了她的<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n2.jpg">，耳侧传来他低低的声音，仿佛带着轻轻一叹。“你不要替我难过，我心甘情愿等。你知道吗，第一次见你笑魇如花时，那一刻起我的心就不再属于我自己，此生此世都不会再属于我了…”他在她耳边轻声诉说，似还来不及觉得疼，心就已经烧成了灰。“可你一开始就是拒绝，那时我还以为你是害羞，后来你更是千方百计的回避我，我知道，其实你根本就不想要。”

　　胤禵拉起她的手搁置<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xiong.jpg">口“可是你听，这里有颗因你而跳动的心，你听它在跟你说什么，它<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夜低<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in3.jpg">：薇薇，薇薇，到底要多少相思才能换来你的一点垂怜。思念的时候，有时它会幸福得象是世间最轻柔的羽<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ao.jpg">在你心尖轻轻挠着，<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liao.jpg">拨得你浑身无边无际酥酥麻麻。可有时它又会酸楚得仿同呼吸相连般，你每呼吸一下，它就牵引着你<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ou.jpg">痛，除非你能停止呼吸，可你根本做不到。”

　　艾薇怔怔的听着，他幽幽低诉的竟如同自己的心境般，眼中溶出了泪滴。

　　“只要你愿意让我等，我就甘心，我就有了力量，否则我会如同一只浑身是伤，鲜血淋淋四处咆哮愤怒的野兽，那样的疯狂才叫我害怕…”他声音中有着揪人心的苍凉。

　　艾薇忽有些明白了他，情爱中，谁先捧上真心，谁就先输了一局，胤禵眼中的不甘，无奈，苦楚深深的灼痛了她，内心的罪恶感越加浓烈，对他的感激与愧疚如<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ao.jpg">水涌出，淹没了她，不能不割的情意，不得不偿的恩情捆绑得她几<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u.jpg">窒息。

　　她宁愿他这个时候不甘心的暴跳如雷，宁愿他生气得转身离去，随便怎样的愤怒发<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xie.jpg">都好，她都甘心承受，只是不要这样一如既往地再一次包容她。

　　艾薇扬睫注视着胤禵“有件事，我一直想问，那一<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我在府外遇见你，你袖袍染有血迹，你说是碎了杯子割伤的，那<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你是去八阿哥府看海东青的，后来…海东青出了事，那是不是和你有关？”

　　胤禵不置可否地一勾<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n2.jpg">角，握住她手，索<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xing.jpg">痛快承认。“是。”他对着她的神情依旧温柔，但眼里似有寒芒在瞬间森冷起来。“从前他那样对你，那时我就起誓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听他承认，艾薇脸颊微微一黯，却也无话可说。

　　片刻，她如有所指般继续问道：“那你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瞒着我的？”

　　“你是在怀疑我？胤禵”一怔。

　　“那到底有没有呢？”她不容他转移话题道。

　　“薇薇，你这脾气有时还真是讨人厌。”胤禵靠近了她“好了，我承认是我让蝶衣带你去那的，想最后再试试能不能留下你。”

　　看出他内心深藏着患得患失的脆弱，艾薇的心柔软了下来，坦言道：“胤禵，我知道你的心意，所以后来我猜到可能是你安排她说出的，也没有拆穿。可是胤禵，我不喜欢你对我用心计，你要答应我，再不会瞒着我任何事，不管真相有多丑陋，我都不要虚假。”

　　“好。”他毫不犹豫一口应允，那样多的谎言，死后要去拔舌地狱吧，顾不得了，他不想抗拒，亦无从抗拒，任由这般放纵自己不再回头。

　　“可要那天我没有回头呢？”艾薇似有些疑惑。

　　“放手并不表示放弃，要是你真狠心不回头，从此我便追随你至海角天涯。”

　　“甜言<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i.jpg">语。”她面上一哂。

　　“我从来没有对其她女子说过。”胤禵凝视着她的神情前所未有的认真，由不得她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