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旅馆,安子奇冷眼看这生活了二十年的小镇。小镇一切都是依旧,唯有自己变了。远远望去,那座舞厅依然还在,只是尚未到夜里红火热闹的时候,两扇漂亮的玻璃大门紧紧闭着,仿佛是在缓解昨夜笙歌劲舞的疲惫。
顺着舞厅的方向望去,被蒙蒙烟尘遮住的远处,就是安子奇生活了几年的家。那座盖了五年不到的小别墅,当时是那样的荣耀,如今却不知道谁是那小别墅的主人。
刚才马围说出是不是想法把小别墅收回,安子奇摇头摇说:“不必了,我不想再看到这伤心的房子,我想我⽗⺟也不会愿意再见到这房子。我所以让你在远离小镇的地方买块地⽪,纯粹是为了家人,他们在这个地方生活久了,恐怕不能适应别处。”
安子奇不知道自己富豪的生活能持续多久,尽管名下有百亿美元的资产,可安子奇从来也没有把这资产看成是自己私有的。继承这百亿资产,目的只是为了挖出翡翠匣的秘密,相信大风堂的悟本道长把百亿资产划到自己名下的时候,决不会只是简单的赠送,尽管悟本道长并没有提出任何的附加条件。
其实安子奇一直在处于<img src="in/mi2.jpg">茫之中,自己到底算什么?是翡翠匣的继承人?或者仅仅是大风堂百亿资产的继承人?虽然从悟本道长口中得悉自己是明朝建文帝的直系后代,理应是翡翠匣的主人,而翡翠匣也已经认主,把自己带⼊缥缈的梦境。
就算是翡翠匣的主人,可打开翡翠匣的机纽到底在哪里?没有机纽,翡翠匣也只是一具珍贵的躯体,只能像过去六百年里那样默默躺在紫檀木的箱子里。再说,打开翡翠匣,对已经拥有百亿资产的安子奇究竟还有什么好处,难道说,翡翠匣的秘密要远远超过大风堂所拥有的全部家当?
安子奇不愿意再想下去,没有机纽,多想也是没有用的。不过安子奇心里明⽩,自己拥有的资产,并没有经过自己的努力,这些资产也完全可能在某一天消失。这也是他要马围在⽗⺟的家乡造庄园的目的,万一自己在某一天神秘地失踪,⽗⺟也能在庄园里安度晚年。
从小镇到安子奇的舅舅家大概有十几里地,安子奇打算徒步走去。几个月没有在家乡的路上走过,徒步走路,至少也能重温过去二十年里天天闻到而又十分讨厌的乡土气。
把信风他们都留在旅馆,安子奇决定一个人去看⺟亲,才走几步,灵灵赶上来说:“大哥,还是我陪你去。既然大哥把我称作妹妹,大哥的⺟亲我当然要去看望,大哥,就带我去吧。”
灵灵早已把一⾝华丽的装束换掉,现在穿的是最普通不过的服装,安子奇察觉这丫头的机灵,只好说:“好吧,不过路不近,你不要叫苦。”
顺着乡间公路往前走,出了虽然不大却是<img src="in/ting.jpg">繁荣的小镇,眼前就是一片形式各异,还显得有些漂亮的别墅区,这是小镇周围百里地方的富人居住地,安子奇过去的情人林绮绮就住在那里面。
安子奇脸上戴着墨镜,就是生怕有人会认出他,走过和别墅区<img src="in/jiao.jpg">叉的道路时,安子奇停住脚步,注目朝别墅区里面的一幢矮小别墅望去。
灵灵看出安子奇有些心不在焉,悄悄走上去问:“大哥,你过去住这里?”
安子奇摇头摇,对那幢别墅又看了一会,才回头说:“不,我是住在小镇的那一头,这里,是我的一个朋友家。”
那幢别墅里似乎有人在出来,安子奇赶紧转⾝走,害得灵灵对那别墅出来的人看了又看,等看清是个少*妇,才回⾝追上安子奇,低声的说:“大哥,你是怕遇到她?”
安子奇没有回答,只是一个劲地走,走出大约一百多米,才偷偷回头看了一下说:“算了,都是过去的事,我已经给忘了。”
那个少*妇察觉有人在看她,走到<img src="in/jiao.jpg">叉路口朝安子奇的方向看了一下,嘴里嘟哝几声,返⾝朝小镇走去。
一路上安子奇不再说话,一直走到舅舅家的门口,才大声叫道:“舅舅。妈,我回来了。”
一声惊动周围,涌出无数的邻居来观看,舅舅出门,看到安子奇就抢上来说:“子奇,你回来啦,怎么也不打个电话回来、”
安子奇的⺟亲听到儿子的声音,奔出门来一把抱住安子奇放声大哭起来。
亲人毕竟是亲人,在⺟亲面前,安子奇才真正知道,什么是“谁言寸草心,报得三舂晖。”
一番哭哭啼啼后,安子奇⺟亲才发现跟随儿子一同前来的灵灵,以为灵灵是安子奇的女朋友,<img src="in/ji.jpg">动的把灵灵忘屋里拉,连姓名都顾不上问。
灵灵想分辨,又无从分辨,只好客随主便,由着安子奇的⺟亲、舅舅和外婆的招呼。随便他们把灵灵看成是什么人,反正只要⺟亲和家人⾼兴,安子奇也算是尽到孝心了。
<img src="in/huan.jpg">乐的气氛持续到第二天,等马围把安子奇的⽗亲用车接来后,<img src="in/huan.jpg">庆达到了最⾼点。
家庭的琐事没有必要细说,反正马围以安子奇朋友的名义送上酒席和礼物,信风、灵灵等人都见过安家的所有人,安子奇的舅舅想放鞭炮庆祝,被安子奇拦住。
见过⽗亲和⺟亲,安子奇便打算向⽗亲问自己的⾝世,所以他把⽗亲叫到舅舅家的一间小屋,让信风守在小屋的周围,对着⽗亲沉思良久,就是开不了口。
安子奇的⽗亲毕竟见多识广,尽管是在狱中,还是在狱警的口中知道儿子的朋友在帮他减刑,甚至连今天的保外就医,都能在那个朋友的神通广大中轻松搞定。安子奇的⽗亲不是傻瓜,对于儿子过去的那些酒⾁朋友,心里早就看清和看死,绝对不会相信安子奇还会有这样甘愿出钱和出力的死<img src="in/dang2.jpg">。唯一的可能就是安子奇在外闯<img src="in/dang.jpg">数月有了奇遇,或者,或者就是加⼊黑社会。
尽管从小把安子奇养大,心里相信安子奇还不会那么糊涂。不过士别三⽇,尚且要刮目相看,安子奇在⾝无分文的情况下,还是什么都有可能做出的。
看到安子奇不语,他⽗亲便说:“子奇,你是不是在外有了朋友?给你⺟亲治病,把我搞成保外就医,你化了多少钱?钱是哪里来的?”
安子奇苦笑一下,头摇说:“我也不知道化了多少钱,反正你能出来就可以。老爸,你不要担心我的钱来路不正,等你出狱,你就安安心心陪老妈在家,再也不要去办什么厂了。”
“你挣的钱已经够我和你⺟亲过⽇子了?子奇,不是自己的钱,千万不要去拿,我在狱中听了多了,最终还是要倒霉的。”
听⽗亲把自己的钱当成来路不明,安子奇安慰⽗亲说:“老爸放心,我决不会去做坏事,这些钱都是我自己的,至于是怎么来的?以后我会告诉你的。
老爸,我想问一件事,就是,就是…”
安子奇的⽗亲感觉到什么,说:“你是问工厂着火的事?”
安子奇摇头摇说:“工厂起火的事,我差不多已经查清了,我问的是…”
显然安子奇是想问比当时工厂被人放火还重要的事,安子奇的⽗亲想了一下说:“你也大了,是该把事情真相告诉你,你是不是想问你的⾝世?”
安子奇不敢说话,只是点点头。
“看来你已经知道了,虽然我和你妈不是你的亲生⽗⺟,可我们对你…”安子奇赶紧拦住⽗亲的话,声音哽咽地说:“老爸,你和老妈永远是我的亲生⽗⺟,这你不要担心,你和老妈以后住的房子我都准备好了,我永远是⽗⺟的亲生儿子。
我只是想问,我的亲生⽗⺟究竟是什么人,怎么会送给你们抚养的?老爸,这关系到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你如果知道,请讲给我听。”
既然安子奇已经知道,安子奇的⽗亲觉得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于是敲了下脑袋说:“时间过去太久,我怕记不清了,还是让你⺟亲来说,她是时时记在心里。”
看⽗亲要起⾝,安子奇连忙站起说:“不不,我不想让⺟亲知道我知道这件事,所以才把你请到这里秘密说。”
“原来如此,那好,我来说。记得那是二十几年前,我和你⺟亲结婚已经三四年,还没有孩子,所以你⺟亲心里很急,经常跑到庙里去烧香,祈求上天给我家送个孩子。
我经常笑你妈,说是我家穷得连烧香上供的钱都没有,又怎能把菩萨感动。
也不知道是你妈烧的香灵,还是上天真被你妈的虔诚所感动。有一天来了一个人,怀里抱着一个孩子到我家。那是一个年纪已经相当大的道士,我说不上他的年龄,只是知道他最起码也有七八十岁。
那个孩子就是你,道士说:孩子的⽗⺟和家人都在灾难中⾝亡,他不忍心看你饿死,打听到我家没有孩子,愿意把你<img src="in/jiao.jpg">给我们领养,同时那个道士还留下不少钱,对我们说,只要把孩子养大,他会报答我们的。
道士没有说出你是哪里抱来的,道士走后,你妈⾼兴的不得了,抱着你是又哭又笑,我但是感到蹊跷,只是道士已经走掉,我也无法去追问。
你当时⾝上没有任何可以说明⾝份的纸条和东西,⾝上的⾐服又是极其普通,我翻遍你⾝上,也没有找到什么标记。到了晚上你妈帮你澡洗的时候,突然在你的⾝上发现一样东西,那是绑在你腿上的一只小金铃,金铃里好像有纸条。
当时我急不可耐想从金铃里把纸条拿出,可是你妈抢先把金铃拿去,说是好不容易才有个孩子,万一有人知道金铃里纸条的內容,说不定你的亲人会找到这里。你妈坚持要把金铃毁掉,我觉得这应当是你的亲人留给你的信物,等你长大后,可以从这金铃里知道自己的⾝世,所以说服你妈把金铃留下。
那个道士去后就再也没有来过,只是在以后的⽇子里,我做什么事都好像是有人帮助。开始的时候用道士留下的钱做小生意,后来慢慢做大,就办起了工厂。道士说是要报答我,大概这就是报答了。只是我不明⽩,为什么道士只是暗地里帮我,为什么从来就没有来看过你。
其实真的很惭愧,虽然领养你到现在,我其实<img src="in/gen.jpg">本就不知道你到底是哪里人,是什么原因才会到我家的。我暗地也到附近去找过,可周围县城,<img src="in/gen.jpg">本就没有听说过有人因为全家遭难而把小孩送掉。
我一直想找到你的亲人,可是我…”
看到⽗亲疚愧的神⾊,安子奇感动地说:“老爸,不要说了,你和妈就是我的亲生⽗⺟。只是,那只小金铃,还在不在?”
安子奇的⽗亲站起⾝说:“在,你妈收蔵着,我去拿来。”
安子奇有点担心,对⽗亲说:“这不是要被老妈知道?我…”
“不要担心,你妈看到我和你在秘密说话,肯定会猜到我会把这件事说出来。我在狱中就给她写过信,说是一定要把这件事告诉你,你妈其实心里有准备。”说完,不顾安子奇的阻拦就往外走。
安子奇跟着⽗亲一起出去,见到⺟亲在怔怔地发呆,安子奇什么话也没说,过去就直<img src="in/ting.jpg"><img src="in/ting.jpg">地跪在⺟亲面前。
⺟亲摸抚安子奇的头放声大哭,安子奇也是抱着⺟亲的腿大哭,直到大家把两人劝开。
安子奇的手紧紧握住那只小金铃,离开舅舅家后他就再没有说过一句话,灵灵紧张地看着他,生怕他受到什么刺<img src="in/ji.jpg">,会做出失常的举动。
在前往小镇旅馆的路上,安子奇让马围和汪招财先离开,生怕万一在小镇有人看见,他下一步的动作就会受影响。
本来要把信风也赶走,只是信风在灵灵的眼神暗示下,说什么也不肯离开安子奇,安子奇只好让信风走在后面,自己和灵灵并肩慢慢朝小镇走。
当⽗亲拿出那只小金铃的时候,安子奇第一个感觉好像认识这只小金铃,把小金铃拿在手里,心里竟会有一种温馨的感受,仿佛是久违的宝物终于又回到⾝边。安子奇甚至都没有仔细看那只小金铃,握在手里后就再也没有松开过。
月光在⾝后拖下长长的影子,皎洁的月⾊正好适合赶夜路,虽说初冬的风有些冷,吹在脸上却是那样的舒服和清新,总算从⽗⺟嘴里知道自己的⾝世,尽管还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人,可手里的小金铃也许能给出答案。
又走到和别墅<img src="in/jiao.jpg">叉的道口,安子奇突然发现前面有个人站着,月光下那人长发飘散,修长的⾝材,婀娜的姿态,实在太像是冯瑶琪。
安子奇几乎叫出声来,难道冯瑶琪会站在这里?等定睛一看,哪里有什么人,只有柳树在寒风中抖动枝条,<img src="in/ying.jpg">着月光在地上撒下条条的银线。
走到柳树边,安子奇回头朝别墅的深处看,那幢矮小的别墅显得那样的渺小,别墅外的几株石榴,也就显得更为矮小。安子奇摇头摇,方才的幻影好像也不是冯瑶琪,难道是林绮绮?她们长得很像,当初就是把冯瑶琪当成林绮绮,才会引出一系列的事情。
灵灵觉得安子奇有些失常,赶紧过来说:“大哥,怎么啦?是不是不舒服?”
安子奇脸⾊有些苍⽩,摇头摇说:“走吧,明天就离开这里。”
回到旅馆,把众人打发掉后,安子奇把手上的小金铃轻轻地放到桌上,睁大眼睛仔细看着。
也许是收蔵时间太长,小金铃上已经呈现斑斑的黑纹,这是一只样式古旧的装饰,看金铃的式样,总有几十上百年的历史。
小金铃上有条开口,里面好像是塞着东西,拿在手上仔细看,果然看见金铃里有一个小小的蜡丸,隐隐还能看出纸的褶纹,用手摇摇,蜡丸在金铃里发出“噗噗”的声音,只是金铃的开口远比蜡丸小,无论怎样摇晃金铃,蜡丸总不能掉出来。
看来要想拿出蜡丸,就非得把金铃破掉,可安子奇觉得这金铃是亲生⽗⺟留给的信物,要把金铃破掉,总是有些不忍。
确实小金铃虽小,也不是一件普通物,在琢磨如何拿出蜡丸的时候,安子奇突然发现小金铃上有字。拿到灯光下仔细看,尽管字体细如蚁路,总算还能辨出来,上面的字是:元⽇,麟儿周岁。
金铃已有百年以上的历史,麟儿当然不会是自己,也许那个麟儿就是自己的祖宗。元⽇,就是新年初一,看来只要找到建文帝后裔是新年初一生的,肯定就是那个麟儿了。
金铃上有字,那就更不能把金铃毁掉了,可蜡丸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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