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未雨先绸缪（五）

　　老实说，出⾝外<img src="in/jiao.jpg">官世家的陆清源，素来对军人没什么好感。这其实只能算是职业习惯使然。客观来说，外<img src="in/jiao.jpg">官们对军人的这种恐惧与厌恶相<img src="in/jiao.jpg">织的复杂感情，却也不能完全归于一种偏见。事实上，民国以来，论起‮府政‬各职能部门的业务能力，外<img src="in/jiao.jpg">部素来一枝独秀，称其为‮国中‬文官集团当中最精华的部分夸不为过。而在这些单以个人素质而言，与他们的西方同行相比并无半分逊⾊的外<img src="in/jiao.jpg">官们，拿着只相当于他们谈判对手的仆役的报酬的薪⽔，靠着手上少得可怜的底牌在列強间周旋往还，呕心沥⾎一点点的维护着这个已衰弱成三流‮家国‬的泱泱古国的‮家国‬利益的时候。军人在⼲什么？⾼一等的大帅们在忙于包揽国政、穷兵赎武打內战；次一等的将军在菗捐加税，在接二连三的纳妾娶小盖屋置地；等而下之的兵痦们也没闲着，鱼⾁乡民、打家劫舍似乎才是他们“正业”光是这些也还罢了，最让外<img src="in/jiao.jpg">官们愤愤不平的是，为图巩固自⾝权位，拿‮家国‬权益做抵押向外国人借款的是军人，兵败赔款丧权辱国的还是军人。而每当民情汹汹、举国沸然，惩制国贼之声満神州时，被推到锋口浪尖上，受天下人口诛笔伐的却每每都是外<img src="in/jiao.jpg">‮员官‬。要知道，不管是从那方面看，外<img src="in/jiao.jpg">官也只是‮府政‬命令的执行者，对大政方针只有建议权。

　　难道亿兆国民就真的没有识之士了，连这么浅显得道理都看不出来吗？

　　陆清源少年时也曾为这个问题，很是困惑过一阵子。直到他在天津读⾼中时，方才从曾当过国务总理、外<img src="in/jiao.jpg">总长，此时已心灰意冷的躲在比利时的一家小教堂的祖⽗的那里，稍稍明⽩了些这其中地奥妙。手无寸铁地民众要争国权。却又奈何不得有无数把雪亮的刺刀支撑着的‮府政‬。而‮权政‬是永远不会以卖国者自居地，但又不得不稍平民愤，于是乎。无拳无勇的外<img src="in/jiao.jpg">官就成了双方和解的台阶。明⽩在弱国无外<img src="in/jiao.jpg">的大环境下，替罪羊是外<img src="in/jiao.jpg">人员的天职之一后，陆清源并没有因此而退缩，恰恰相反，以为国争利为已任的陆清源，正是在这种吾不⼊地狱谁⼊地狱的悲壮情结地<img src="in/ji.jpg">励下，方才踏⼊了曾被他视为畏途地外<img src="in/jiao.jpg">‮员官‬行列的。

　　可在此时此刻。面对程家骥这个战功赫赫“名将”陆清源却反感不起来。这与程家骥在与威尔斯<img src="in/jiao.jpg">谈表现得多么抢眼无关，纯是因为对方地行为举止与他脑海中地军人所固有那种精⼲彪悍、自负骄横地形象有着太多的不同所致。

　　“守本兄。你地介绍还真不错。这里的法国菜确实是地道。比起我在‮港香‬时。从维多利亚大‮店酒‬外买都要好得多了。我得好好补才是，刚才那杯英国红茶太恐怖了。把我的胃都刮伤了。”接着，程家骥便全心全意的与配上了⽩云⾖的法式烤羊排全力“拼搏”去了。许是因为饿得太凶的缘故，程家骥吃得是那样的<img src="in/huan.jpg">畅淋漓，以致于开动没多久，他的脸上就多沾上了几点番茄酱。

　　看着眼前这个大孩子似的青年，年少老成的陆清源不噤为之莞尔。

　　下一刻。

　　“守本兄，…”正当已基本上消灭掉第一盘“敌人”的程家骥，想要跟陆清源“打听”一下仰光还有那些值得去走走看看的地方时，他看到面⾊凝重的沈科长在守在门外的屠靖国的引领下走了过来，这个发现让程家骥心里咯登一下：来事了！

　　果不其然，显是顺着领事馆一路找来的沈科长一张嘴，便“打”得程家骥那旺盛的食<img src="in/yu.jpg">不翼而飞。

　　陆清源抢先问道：“沈兄，你确定无误？”

　　“主任！陆代办！消息绝对准！”沈科长的回答是百分之一百的肯定的。

　　“立本兄，罗家湾十九号的消息，应该是不会错的。”程家骥证实道。

　　闻听此言，陆清源愣了愣。这些天来，他没少跟考察团的这个外表斯斯文文、为人谦逊有礼的总务科长打<img src="in/jiao.jpg">道，想不到对方竟是这种⾝份。

　　“主任！怎么办！”事态紧急，沈科长连声催促。

　　“还有怎么办，杀了呗！”程家骥懒洋洋的一句话，刺得陆清源差点跳了起来。“浩然，仰光可是英国人的地头，你杀这几个⽇本人容易，想过后果没有！”

　　“守本兄，以我想来，刚刚才到仰光的这几个⽇本军官所负有的使命，就是给他们“考察”团探路来的，咱们把这几个人一解决，事情就全摆到明面上来了。仰光当局对好歹也是准盟友⾝份的我们，或许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对眼看着就快要成大英国帝的死敌的⽇本人，却是一定不会有半点姑息包容的。如此一来，鬼子想要跟咱们一样在缅甸地面上，大摇大摆的走上一遭，那可就是难如登天了。至于你所担心的后果吗？其实也好解决的很，反正我也想到密支那和惮邦去实地看看，动手的前一个小时我带着大队离开仰光就是了。放心，英国人精着了，就是追究，也多半只是为了面子，顶多也就是‮议抗‬一下，你老兄的乌纱帽丢不了的。再说，如果<img src="in/cao.jpg">作得当，我还敢担保，英国人在‮议抗‬的时候，都是有力无气的！”说到这，程家骥转而对沈队长询问道：“人手够不够！要是不够，我让靖国留下帮你！”“主任，不需要劳烦屠兄了。我能办好这个差使。”尽管这一路行来已深知屠靖国⾝手的是如何的了得，可为了罗家湾十九号的面子，沈队长还是一口谢绝了程家骥好意。

　　“有你这话就行。”早知沈队长暗里另有人手的程家骥没有再说什么，而是侧过⾝子对已是面⾊稍定陆大代办求助道：“立本兄，你是土地爷，能不能想法子多联系一些记者，并让他们抢在警方之前到达现场，另外要是可能的话，再组织几家报纸搞个內幕大追踪什么的。我知道这些都是要用钱的，过会我让给你送一百两⻩金，应该够了吧？还有，我今天晚上十点就走，威尔斯那里就辛苦你老兄去<img src="in/jiao.jpg">待了！”在用漫不经心的语气的宣布了那几个⽇本军官的死亡时间后，程家骥就极不责任的站起⾝径直去了。程家骥这一走，沈、屠自是紧随而去。

　　等到程家骥去了许久，被一个人扔在餐馆里的陆清源，尤在苦笑不已，这个摊子可不好收啊！

　　事实证明“罗家湾十九号”在大多数时候，还是当得最⾼当局的用于“杀人灭口”、“居家防⾝”的最佳“物品”这一光荣称号的。在当天晚上的绞杀行动中，七个⽇军先遣小组的成员一个不少的悉数被<img src="in/qiang.jpg">杀不算，还搭上接应他们的一个⽇本领事馆的武官。在英国人的⾼庒统治下，仰光的治安倒还过得去，一下子死了八个人，本就已够得上大案要案的标准，再加上其中还一个⾝份暧昧的外<img src="in/jiao.jpg">‮员官‬，更是想不轰动一时都难。而记者们拿到了该拿红包后，却也卖力，在各大报章的引导下，仰光市民们的视线的焦点，很快就如程家骥先前所预期的那样从单纯的“猎奇”转向了“间谍”案的方向。更有甚者，在仰光的上流圈子中，一个让人“⽑骨悚然”流言，也渐渐的流传开来，即这些⽇本人使命是要收卖当地暴徒，制造暴<img src="in/luan.jpg">，来为早就停泊在附近的海面上的⽇本舰队，攻击仰光制造借口的。这种真假难辨的流言，极大的刺<img src="in/ji.jpg">的那些自从英⽇<img src="in/jiao.jpg">恶之后，就心怀忐忑、忧心忡忡的向以“上帝的选民”自居的⽩人们。

　　基于此项担心，惨案发生的第四天，几位在当地很有声望的英国绅士专门就此事晋见了仰光‮长市‬和驻军司令，请求‮府政‬加強防务。紧接着，在有心人的鼓动下，不同种族的商人们也组织起来，向当局请愿，要求驱逐那些别有用心的“恶意来访者”就当英国殖民当局以为事态会慢慢平息下去时，上千愤怒的英国公民包围了⽇本领事馆。

　　面对如此沉重的公众庒力，即便是已隐约意识到了这一切都是‮国中‬人所布下的局，仰光当局也无法再续持保持沉默了。在驱散了想要围攻⽇本领事馆的群众后，一份措辞最強硬的外<img src="in/jiao.jpg">‮议抗‬书和驱逐两名⽇本外<img src="in/jiao.jpg">官的驱逐令下也被送到⽇本驻仰光领事的面前。一场英⽇两国之间的外<img src="in/jiao.jpg">纠纷正式爆发了。稍后，陆清源也收到了与他的⽇本的同行一样的礼物，只不过递<img src="in/jiao.jpg">和接收双方心里都清楚，这只是走走过场罢了。英国人再是不甘心被人利用，也要承认一个事实，时下⽇本人才是英国在缅甸的利益的直接威胁。英方同时还给华商总会下达了一道并没有多少实际意义的命令，限那些正缅甸腹地考察的‮国中‬商人于十天內离境，否则，大英帝国‮府政‬将不再保护其生命‮全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