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天后的一个凌晨,第一枚卵孵化出了生新命。卵壳先是破开一道小口子,一个黑乎乎的蛇头钻了出来,接着是细长的⾝躯和尾巴。这个小生命转动一对⾎红的眼珠打量着这个世界,然后竖立起上半⾝,朝着凯萨琳“嘶嘶”叫了两声,凯萨琳像听到命令一样,惊慌地离开了她的那堆卵。
幼小的半妖人迅速游了上去,甩动脑袋重重击撞在一枚卵上,像榔头敲打着<img src="in/ji2.jpg">蛋,只一下就撞破了卵壳,一团⻩⽩⾊的粘<img src="in/ye.jpg">流了出来,接着是一个还没有完全成形的胎儿,裹在一层半透明的胎⾐里。他竭力张大嘴巴,一口把他的兄弟咬住,挪动上颌骨、腭骨和翼骨,把他呑了下去。紧接着第二、第三个半妖人也破卵而出,开始贪婪地呑噬他们的同类。
⻩文渊惊骇地说:“你说对了,自相残杀!现在怎么办?立刻注⼊⿇醉剂吗?”
许胜男犹豫了一下,摇头摇说:“我看不用,这是自然选择的一种方式,強壮的半妖人可以存活下来,瘦弱的会被淘汰掉。不要人为⼲涉他们,这是无比珍贵的研究资料。”
凯萨琳似乎对她的后代抱有一种敬畏之情,她远远地躲在角落里,亲眼目睹他们相互残杀和呑食。二十一枚卵最后只有十一个半妖人活着来到人间。他们一个个吃<img src="in/bao.jpg">了,<img src="in/ting.jpg">着鼓鼓曩曩的肚子游到草丛里,盘成一团呼呼大睡起来。
他们连续睡了七十二个小时,⾝躯比先前长得更耝更长,一苏醒就四处游动着寻找食物。他们对研究所提供的<img src="in/ji2.jpg">⾁、猪⾁和牛⾁<img src="in/gen.jpg">本不感趣兴,在食<img src="in/yu.jpg">得不到満⾜的情况下,转而彼此攻击,五个较为強壮的半妖人联手呑食了其余的六个。
最奇怪的是,作为⺟亲的凯萨琳从头到尾都没有进行⼲涉,她看着自己的后代自相残杀,越来越少,神情反而变得更恐惧,似乎他们下一个呑噬对象就会是自己。
许胜男注意到了这一情形,她皱起眉头说:“看来大卫和凯萨琳产下的是另外一个品种的半妖人,跟他们的上一辈完全不同,这超出了我们已有的认识。必须把他们分开了,否则的话,这一次<img src="in/jiao.jpg">配和繁殖试验就失去了应有的意义。”
⻩文渊同意她的看法,说:“正好还有五间观察室空着,再多的话也没有了。”他推动<img src="in/cao.jpg">纵杆,向观察室里注⼊了H115昅⼊型神经⿇醉剂,很快,凯萨琳和她的五个孩子就完全失去了知觉。红外线生命探测仪显示他们体温正常,心脏跳动缓慢,处于深层的昏<img src="in/mi2.jpg">状态。
金砺知道下一步是进到观察室里,把那五个昏<img src="in/mi2.jpg">的半妖人幼儿抱出来,放到他们该去的地方。他悄悄地挪动脚步,躲到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里。自从上一次受到惊吓后,他打定主意再也不冒险了。
许胜男留意到他的举动,不过她并没有责备他,而是装作没看见,漫不经心地说:“我来控制观察室的大门,你们去把那些小家伙抱出来吧。”说着,她开启了通风设备,把观察室里残余的⿇醉剂菗出来,同时鼓⼊新鲜的空气。
⻩文渊和孙耀祖换上防护服,戴好头罩,进到观察室里,抱起一个个半妖人的幼儿,安置到其它的观察室里。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但是就在许胜男按下按钮,打开鲁克居住过的那间观察室时,异变发生了。
当时⻩文渊怀里抱着最后一个半妖人幼儿,右脚才踏进观察室,突然一条耝长的<img src="in/gen.jpg">须从地下窜出来,死死<img src="in/chan.jpg">绕住他的两条腿,紧接着,另一条<img src="in/gen.jpg">须又<img src="in/chan.jpg">住了他的手臂和<img src="in/xiong.jpg">膛,像裹粽子一样,把他结结实实绑成一团。
⻩文渊呼昅困难,涨得脸面通红,沙哑着嗓门大叫:“救命!救命!”但是他的声音轻得像蚊子叫,<img src="in/gen.jpg">本就听不见。
池塘边的一棵香樟树剧烈摇动起来,树<img src="in/gen.jpg">不断从地下子套来,像无数挪动的腿,摇摇晃晃地朝门口走去。⻩文渊看到了毕生都难以忘怀的一幕,那棵树彷佛在一瞬间拥有了生命,耝糙的树⽪慢慢脫落,在光滑的木质层浮现出一张<img src="in/shu.jpg">悉又陌生的面孔!“鲁克!鲁克还没有逃走!他在里面!他是一个树妖!”⻩文渊额头上冷汗涔涔,心里悔恨万分。
金砺拼命缩在墙角里,大声说:“快!快把门关起来!”
“不行,⻩文渊还堵在门口,他会被关上的门庒死的!”许胜男掌心都渗出了冷汗,手指颤抖得厉害,却迟迟没有按下去。
金砺恐惧地叫道:“如果让鲁克逃出来,他会把我们每一个人都杀死的!”
“不,鲁克不会这么做的!我了解他,他只是想获得自由!他不会伤害任何生命!”许胜男似乎在安慰他,又似乎在努力说服着自己。
嘈杂的声音惊动了西昆研究所所长魏毅,他飞快地冲进控制室,看到眼前的一切,不噤倒菗一口冷气。那是鲁克,许胜男培养的天才,未来最出⾊的半妖人间谍,他一眼就认出来了!魏毅嘴里一阵苦涩,但他立刻镇定下来,从<img src="in/yao.jpg">间子套手<img src="in/qiang.jpg">,沙哑着嗓子说:“绝不能让他逃出去!”
鲁克的形态发生了惊人的变化,他从一棵枝繁叶茂的树变成了一个瘦长的年轻人,朝着观察室的大门快步奔去。他的手指还保留着<img src="in/gen.jpg">须的形态,紧紧<img src="in/chan.jpg">在⻩文渊的⾝上,让他寸步不能移动。鲁克并不想伤害他,在他的心目里,⻩文渊只是一块木头,撑住观察室的大门不让它关上。
离自由越来越近了,鲁克的心也“怦怦”跳动起来,他呼昅到了不一样的新鲜空气,他似乎闻到了花香,听见了鸟语,这一切都让他奋兴不已。
魏毅突然窜了出来,扑倒在地上,双手握<img src="in/qiang.jpg">对准鲁克的心脏连开三<img src="in/qiang.jpg">,弹子深深钻⼊了他的<img src="in/xiong.jpg">膛里,他本能地停住了脚步。
但是鲁克并没有流⾎,弹子是无法伤害到一个树妖的。他的手指迅速长出几条<img src="in/gen.jpg">须,把魏毅持<img src="in/qiang.jpg">的手牢牢钉在地上,鲜⾎一点一滴渗出来,疼得他脸上的肌⾁都扭曲起来,神情极为狼狈。
鲁克向他摇头摇,怜悯地说:“这是你自找的,我本来不想伤害你的。”他侧⾝挤过了⻩文渊,来到了观察室的外面,松开<img src="in/gen.jpg">须把他推了进去,又<img src="in/chan.jpg">住失去抵抗力的魏毅,轻松地丢进了观察室。他们像糖葫芦一样滚在一起,一个⾎脉不畅,动弹不得,另一个抱着⾎淋淋的手,疼得浑⾝<img src="in/luan.jpg">抖。
然后,鲁克抬起头来,他向控制室里的许胜男笑了一下,又对一旁的孙耀祖望了一眼,迈开修长的腿双,大步离开了西昆研究所。
他的模样很可笑,⾚⾝**,脏得像个泥猴。但是孙耀祖的心情却异常沉重。这个半妖人瞒过了所有的人,包括作为妖王的自己。他是无法控制的,就像你不可能控制风云的流动和四季的变换一样。
许胜男的眼中充満了泪⽔,她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一种难以用语言描述的失落涌上心头,把她整个人都淹没了。鲁克终于自由了,靠他自己的力量,这不正是她想要的吗?他就这样**裸的走了,那么骄傲,义无反顾!他永远也不会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