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来来,两位新人,<img src="in/jiao.jpg">拜过天地之后,从此以后就是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的夫<img src="in/qi2.jpg">了。”喜娘呵呵呵的说道,她这次可没从沈府少钱赚,而且能够主持沈府的婚礼,对她的名号也是大大有帮助,将来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要请她呢。
沈子成往前一步,楚方⽟饶是平时大胆妄为,今⽇也难免有些小小的紧张,跟随者沈子成的脚步,两人正要缓缓跪下…喜娘那一句“一拜天地”马上就要出口…无数宾客从各条画舫上已经站了起来,准备亲眼目睹这历史<img src="in/xing.jpg">的一刻…
忽然一条小船乘风破浪而来,船头一人⾝着红⾊官袍,离得老远就大声喊道:“沈大人,暂且不要拜天地…”
哇…整个秦淮河顿时哗然,这是什么人这么大胆?居然敢拦住沈子成和楚方⽟不叫他们拜天地。不想活了吧?就算事情闹到朱元璋那里去,一时半会也讨不了好啊。依着朱元璋的脾气,今儿个是他义女结婚的大好⽇子,什么人出来捣<img src="in/luan.jpg">,统统拿下,等过了良辰吉⽇,全家杀光光。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小船给昅引过去了,这一看不噤吓了一跳。这位不是刑部侍郞吗?怎么他老人家庇颠庇颠的来坏沈子成的好事了?难道说,真的是因为年纪大了,脑子糊涂了,不知道轻重厉害,想要跟沈子成过不去?
在场的有不少是朝廷大员,平素也很了解刑部侍郞的为人,知道他不是一个会在这个时节跟大家伙儿闹事的人,既然已经来了,就肯定事出有因。
沈子成的脸⾊一下子就冰冷下来了,任何人在自己的婚礼上被人打断,心情都可想而知的糟糕。锦⾐卫的缇骑们摩拳擦掌,只待沈子成一声令下就要冲上去打人了。别管对面是刑部侍郞还是太师太保什么的,先打了再说。今儿个,京都里边,除了万岁爷,就数沈子成最大了。数百名帮忙端茶递⽔,维持秩序的锦⾐卫,怒目圆睁,跟随着沈子成的目光一齐,死死的盯在刑部侍郞的⾝上。
要是这个老头子说不出什么三六九万出来,一群锦⾐卫可就要真的动手了。
刑部侍郞当然也知道自己捅了马蜂窝,但是他更明⽩,要是不喊这一声,后边不定要闹成什么样子。贺南屏敢于孤⾝一人来京都告状,要说幕后没有黑手撑<img src="in/yao.jpg">,那是笑话。黑手是谁,刑部侍郞的心里也有数,问题是,有数也不能把自己参合进来。他已经打定了主意,这事就推给鸿胪寺,反正也是关于礼法的。自己装不了解,谁也无可奈何。
等到刑部侍郞跳上沈子成的大画舫,<img src="in/ying.jpg">面而来就是沈子成那一双冰冷而又充満愤怒的目光。只听沈子成冷冰冰的说道:“侍郞大人来晚了啊。”
刑部侍郞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小心翼翼的说道:“沈大人,实在是对不住,要打扰了你的好⽇子。不过,在下也的确是有要紧事要告诉大人。能否借一步说话?”
沈子成斜斜的瞥了他一眼,径直走到船头处。众人识趣的让开一块地方。音乐早就停了下来,那些乐师面面相觑,不知道今天是不是还能把这个婚礼的场子给吹打完。
“沈大人…你看看这个。”刑部侍郞从袖子里取出一份信函,用⾝体挡住其他人的目光,把信函塞在沈子成的手中。
沈子成拆开一看,赫然⼊目的是当年沈家和贺家的婚书,上面明明⽩⽩写着,沈府三少爷沈子成是要娶贺家姐小贺南屏为正<img src="in/qi2.jpg">的。
怎么这东西还在?又怎么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被人提出来?沈子成手指渐渐用力,那份信函被他捏的破破烂烂。
刑部侍郞低声说道:“沈大人也不用动气,这一份只是拓本而已。前来告状的是贺家姐小贺南屏。她一个人跑到刑部门口击鼓鸣冤。我⾝为员官的不能不处理。所以,这份婚书,我一定是要拿给沈大人您来看看的。若是真的…,沈大人您也知道,大明律法有曰,倘若男子有<img src="in/qi2.jpg">子或者有婚约在先,依然另娶他人的。若是有功名,当⾰除功名,永不录用。若是已经做官的,就要贬为平民…所以,这婚事…”
“这份婚书是真的。”沈子成冷静的说道:“我知道了,这件事不怪你。当初,我们沈家是和贺家有婚约在先。后来沈家落魄,贺家就不承认这门婚事。我们沈家都是做大事的人,怎么会犯得着拿着婚书去跟人打官司,要強娶人家女儿。所以事情就不了了之。没想到的是,贺家居然还一直留着这份婚书,现在拿出来的确很让人头疼…”
刑部侍郞也忍不住低声叹了口气。但凡婚约,就算是官府,在双方没有任何一方犯下严重违约罪名的时候,也不能擅自⼲涉民间的婚事。更何况,牵涉在这起婚事中的三个人,一个是马皇后的义女,一个是锦⾐卫的大红人,另一个差了点,也是太原知府大人的千金姐小啊。真是要命!
“那现在怎么办?”刑部侍郞眼巴巴的看着沈子成。
楚方⽟顶着红盖头走到沈子成的⾝边,轻声问道:“出了什么事?”
刑部侍郞马上识趣的告退,沈子成一五一十把事情给楚方⽟都说了,长叹一声道:“没想到现在这当儿闹出这等事来。就算是要判处婚约无效,也要等到刑部判决之后,今天可就…”
“不要紧的,既然都已经到了这份上了。”楚方⽟狡黠的眨了眨眼睛:“有些人不就想要把事情给闹大吗?想闹得満城风雨吗?行,咱们就陪他闹一闹,你的锦⾐卫,我现在多了一对义⽗⺟。看看到最后是谁吃亏。”
沈子成咧嘴笑道:“果然不愧是我沈子成的老婆,跟我想到一块去了,之前我就是这么打算的。可是怕委屈了你。既然你自己都不怕了,来,我们继续拜天地。拜完了再收拾他们去。”
“一拜天地。”喜娘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沈子成牵着楚方⽟两人缓缓走上前来,拜堂仪式正式开始…
秦淮河上,灯火通明,热热闹闹的人们在江边吃着流⽔席,大声呼喝着,似乎要为这喜庆的⽇子增添几分喧哗。忽然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什么时候开始,渐渐的人群已经安静下来了,最后几个还在说话喧哗的人们也闭上了嘴巴。偶尔嘴里嚼着东西声音大了些的人们,还被坐在⾝侧的人打了下脑袋。
画舫上的吉利钱已经过了,鞭炮也已经放过了,本来拜堂之后就应该送⼊洞房,但是这对年轻的新婚夫妇,却上演了让整个大明朝许多年之后还津津乐道的一幕。沈子成傲然站在船头,轻轻挑开楚方⽟的盖头。安安静静的人群忍不住惊呼一声,凤冠霞帔,烛影摇曳,原本就明<img src="in/yan.jpg">不可方物的楚方⽟更是增添了几分俏丽。
沈子成朗声叫道:“诸位,今⽇我和楚姑娘拜堂成亲,以后,她就是我沈子成的<img src="in/qi2.jpg">子。无论何时何地,无论生任何事情,都改变不了她的名分。”
楚方⽟嫣然一笑,眼波流转看着沈子成,轻声说道:“给我备船,我现在要去⼊宮面圣。”
画舫上的锦⾐卫不敢怠慢,一条小船急忙开到了沈子成所在的大画舫下边,蝶⾐和许芝兰一起扶着楚方⽟下了船,还有七八名锦⾐卫一部的缇骑,已经备了武器,同时吩咐了岸边准备好马车,就要送楚方⽟⼊宮去。
在场的文武百官忽然闻到一丝诡异的味道,不好,沈子成要闹事。这个从来了京都就没有安生过的锦⾐卫同知,已经被惹怒了。人生四大喜事啊。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今⽇是沈子成小登科的好⽇子,居然被人玩了一手。可想而知,沈子成的心里有多暴怒了。
许多员官看着沈子成渐渐冷下来的脸,已经准备脚底抹油,赶紧溜之大吉。没想到,沈子成抱拳团团一偮,说道:“诸位亲朋好友,同僚乡亲。这儿好吃好喝好玩,就继续热闹吧。想要闹洞房的就别走。稍候,沈某自会回来。”
沈子成这么一话,哪个还敢在这当儿离开?这不是眼瞅着要给沈子成找不开心吗?给他们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啊。原本已经准备好找借口跑路的员官,又老老实实的坐了下来,继续愁眉苦脸的吃着喝着。
一条小船又停在画舫下边,沈子成纵⾝跳了下去,紧跟着唐一鸣和新佑卫门也跳了下来。几名一部缇骑沉默不语等着沈子成号施令。沈子成低声说道:“先上岸,调配人手,我要所有在京都的锦⾐卫,不分官职大小,除⽑指挥使之外,全部要来见我。”
沈子成抬头看了看天空:“你们分头通知,要是半个时辰之內,锦⾐卫全体人员不能在衙门集合,哪个不能到的,以后就不用⼲了。滚到边境种地去。”
这几名一部的缇骑一听,知道沈子成动了真怒,锦⾐卫的这些缇骑们又是从来都不怕事的主儿,一听可以闹事,不知道多奋兴了。立刻摇动船桨,将沈子成等人送上岸,跟着就火分头去通知锦⾐卫各部人马去了。
沈子成翻⾝上了一匹马,唐一鸣和新佑卫门一前一后保护着他,几名锦⾐卫在后边,一人一骑,去锦⾐卫衙门走的并不算太快。沈子成心里的小算盘也在打着。怒归怒,这事得给算清楚了,不然的话,盲目出手,就是打在棉花里了。
跟自己有仇的员官不算少,文武派系也有几个人,但是有几个敢在自己小登科的⽇子里公然跟自己开战呢?这样的人,就少的可怜了,沈子成一个巴掌伸出来都能数的完。
先,这个人要有本事查到自己和贺家的关系。其次,贺家会觉得这个人有能力跟自己斗一斗,才会让女儿拿着婚书出来说事。不然的话,以贺永柏那个墙头草随风倒的<img src="in/xing.jpg">格。半路来跟自己通风报信也有可能。再次,这个人应该是在利益上和沈子成有严重的冲突,可能眼下还不至于马上翻脸,将来却也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朝廷上有这种实力的,还敢跟自己过不去的,也就是胡惟庸和郭桓这么两位大人了。沈子成心中盘算清楚了,贺永柏本来调任太原,跟自己没什么关系。可是现在女儿拿着婚书出来说事,就是贺家的不对了。当年你们贺家悔婚,我们老沈家可没拿着婚书去吆喝,去告状。凡事留一线,⽇后好相见。但是贺家这一次甘于当别人的打手,那就怪不得自己不客气了。锦⾐卫这次出手,一定要轰动,索<img src="in/xing.jpg">就把京都官场闹个底朝天好了。
过不一会儿,沈子成就到了锦⾐卫衙门,他故意走了慢了点,还没到衙门口,就已经看到里边黑庒庒站的都是人,每一名缇骑都是穿戴整齐,挎着佩刀,按照各自的部门站好。冷然等着沈子成的到来。
沈子成算了算时间,也不过是小半个时辰而已,看来自己走着想着,这些锦⾐卫还真给当回事,来的这么快,可算是给自己长脸了啊。
“安静。”不知道是谁看到沈子成从衙门大门走了进来,立刻叫了一声。锦⾐卫衙门非同寻常。就说衙门里的大校场好了,至少同时可以容纳四千人在一起。如今整个京都的锦⾐卫都在这里,自然是站的満満当当。
沈子成笑呵呵的走上前去,他知道这件事既然早晚要被人知道,不如从自己的口中说出来,才最符合事实。沈子成大声说道:“诸位锦⾐卫的兄弟,今⽇是本官小登科的好⽇子,本来应该和诸位同乐,不醉无归,再回去抱新娘子的…”
下方的锦⾐卫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声:“大人,出了什么事,只管说吧,咱们锦⾐卫别的没有,就是汉子多。一句话,刀山火海,咱们都去了。”
沈子成在锦⾐卫向来十分护短,对手下的缇骑们也极为不错,打赏舍得给钱,为人也没什么太多的官架子,锦⾐卫太多人得了沈子成的好处。今⽇沈子成受窘的事情,大家也听说了,既然听说了,那就是自己的事,总是要把这口气给出了才行。
沈子成挥了挥手,示意大家安静,这才缓缓的说话,他放大了声音,说的很慢,尽量让每个字都能被人听见:“诸位或许有的人还不知道,我沈子成是苏州富商沈万三的儿子。”
“沈家在苏州的时候,是富甲一方,所以和官宦人家多有来往。加上我大哥二哥都在朝中为官。和官府走动的更加亲密。那时候,我沈某年纪轻轻,又不懂事。苏州同知贺永柏有一女儿,据说聪明伶俐,娇俏可人。有一⽇,贺永柏带着媒婆来我家中,跟我爹一说,这门婚事就给我订了。”
沈子成脸上带着嘲讽的味道,看着下边黑庒庒的锦⾐卫,接着说道:“可惜的是,就在我准备大婚的那一天,沈家因为犯事,被抄家了。⼊狱的⼊狱,流放的流放。我沈子成成了唯一一个不用被抓起来的。可是,从此,我也一贫如洗了。”
沈子成翻了翻自己的口袋,拽出来说道:“那个时候,我像今天一样,穿着喜服,⾝上连一文钱都没有。我不知道能去哪里。也不知道能找谁援手。大冬天的,我在家门口冻了半夜,终于想到,还有个未来的岳⽗大人可以投靠。”
沈子成耸了耸肩膀,无奈的一摊手:“我跑了半天,到了贺府,求见贺老爷,你们猜,贺老爷跟我说什么?”
“说什么?”锦⾐卫的情绪已经渐渐被调动了起来。
“他说…不敢当,老夫女儿还未过门,泰山二字可当不起!还说…天幸我女儿没有嫁⼊你们沈家,想来也是我们贺家祖先庇佑。我是朝廷命官,你们沈家如今都是待罪之⾝。如此瓜田李下,难免惹人闲话。至于你和南屏的婚事,就此作罢!”沈子成愤怒的说道:“当然,我不怪他。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这是人之常情。我真的不怪他。”
“贺南屏,就是贺永柏的女儿,我那个未过门的<img src="in/qi2.jpg">子对我说…沈家以前和我家也算是门当户对,不过现如今沈家犯了国法,我爹爹又是朝廷命官,门不当户不对,之前的婚约自然就做不得数了。”
沈子成淡淡的说道:“这些话,我记得,我记得很清楚。可是奇怪了,我在京都给沈家重新找回了清⽩,他们不来找我履行婚约,我⼊职锦⾐卫做个镇抚的时候,他们也不来找我。到了今时今⽇,我要大婚的时候。居然当天,贺南屏跑去刑部衙门告状,说我违反了和她的婚约…”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贺家太欺人太甚了。”
“大人,你一句话,咱们这就去把贺家的人全部拿下。”
…
锦⾐卫的缇骑们越喊越是大声,沈子成的脸上渐渐露出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