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镇抚也不用这么说,害群之马,到处都是有的,你们山西锦⾐卫也不可能免俗。”沈子成笑呵呵的说道:“萧镇抚,别太往心里去,这两个人怎么处罚,你自己看着办吧。”
萧明朗单膝朝沈子成跪了下来:“按照锦⾐卫的条例,按照大明律法。这两个番子谎报军情,按律当斩,我⾝为山西锦⾐卫的镇抚,御下不严,应该罚俸两个月。”
斩?络腮胡子和老吴吓得魂飞魄散,差点就跳了起来,抱着萧明朗的腿拼命的摇晃:“萧镇抚,咱们都是山西锦⾐卫的番子,不可能为了这么一点芝⿇绿⾖大的事情就杀头吧?萧镇抚,你平⽇对兄弟们是最好的,您法外开恩啊…”沈子成冷眼看着络腮胡子和老吴,这两个番子杀或者不杀,对大局没有什么影响。关键在于自己以后和萧明朗的关系要怎么处置。自己带着五六百锦⾐卫来到太原,本来就是两眼一抹黑,萧明朗是山西地头蛇,很多事情是需要他来理办的。杀了这两个番子,可能一时间痛快了,但是萧明朗的面子也就算是没了,这样是很不利于锦⾐卫团结起来工作的局面。
况且,这两个番子的罪行,还是要仔细审理,看他们敢这么对雅子,想必平时也是横行霸道惯了。番子可以杀,但是萧明朗要招呼好了情绪。
沈子成想了想,双手把萧明朗扶了起来,说道:“萧镇抚,你也不用这么自责。这两个番子只是随口一说。他们没有去和兵部禀告,也没有写成文书朝上司报备。也不至于就构成了谎报军情。杀头,就免了。不过我觉得这两个番子,做事很有问题,不应该继续留在锦⾐卫衙门里做事。不如这样,把他们两个⾰职查办,萧镇抚亲自负责这个案子,审问他们是不是还有其他不妥的行为。至于萧镇抚要罚俸,就算了吧。”
沈子成笑了笑接着说道:“与其罚俸,便宜了户部,不如晚上请我吃顿丰盛的,喝几坛子上好的汾酒。你看如何?”
萧明朗朗声说道:“沈大人说得是,下官谨遵吩咐。”络腮胡子和老吴死里逃生,吓得出了一⾝冷汗,不过他们还没松口气,就被萧明朗带来的锦⾐卫扣住,随手扒了他们⾝上的官服。
沈子成淡淡的说道:“那咱们就走吧,此去太原也不远了。晚上还可以大吃大喝一顿,想起来,我的肚子都快咕咕叫了。”
萧明朗陪着笑走在沈子成的⾝侧,心中对这个年轻的同知大人不噤刮目相看。本来萧明朗是十分不満意沈子成到山西来的。这儿的锦⾐卫就以萧明朗为最大。突然来了个上司,以后什么事都有人管着,换了谁心里都不慡。
但是这个年轻大人来了之后,第一次见面,处理事情就十分稳妥,手法⼲净利落,处处给自己留面子。自己手下的人犯了事,也不⼲涉处理。让萧明朗对这个头儿刮目相看,他本以为沈子成是个弄臣,年纪轻轻,就是靠着拍了朱元璋的马庇才一路坐到了锦⾐卫同知大人的宝座。看到沈子成做事的手段,萧明朗这才真的佩服了起来,难怪人家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同知了,这处事之利落,让自己也叹为观止啊。
锦⾐卫的车马缓缓进了太原城,沈子成在萧明朗的陪同下,带着一班锦⾐卫的亲信,缓步来到了珍味楼。
珍味楼是太原城里数一数二的馆子。今⽇萧明朗为了<img src="in/ying.jpg">接沈子成,也下了⾎本,在二楼包厢里,开了四间雅间。要知道这里的开销可不算低,而且,沈子成在这里,萧明朗也不好意思不给老板钱。就算给打个六折,这一顿饭也要吃掉萧明朗两个月的俸禄。算得上是下了重本,不过,萧明朗是不是还有别的外快收⼊,就难说的很了。
沈子成带着唐一鸣、新佑卫门、雅子等几个亲信,分主客坐下了。萧明朗低声笑道:“沈大人,今⽇是锦⾐卫给您接风,本来不应该叫外人来的。不过,有一位大人,一直想要跟你见一面。跟下官说了好几次,实在转不开这个面子。如今,他就在外边的包厢等着。若是大人愿意见他,下官就叫他进来。若是大人实在不想见他,那下官还是叫他离去好了。”
沈子成不以为然的说道:“是哪一位大人?”
萧明朗庒低了声音:“正是太原新任知府贺永柏大人。”
萧明朗看着沈子成的脸⾊,关于贺家和沈家闹婚事的事情,他⾝为消息灵通的锦⾐卫镇抚,大概的情况也知道。私下里也曾经暗笑贺家的人不长眼睛,居然跟锦⾐卫硬碰硬。就算有后台,也是要吃大亏的。果然不出他所料。现在贺永柏头疼的要死,每⽇几乎都要去衙门一次,找萧明朗搭路子,定要尽快见到沈子成。
萧明朗也有些奇怪,沈子成居然面不改⾊心不跳,听见贺永柏的名字毫无反应,不由得对这个年轻的同知大人,又多了几分佩服。好歹也是前任未过门的老丈人,大家闹的这么僵,还能如此镇定,果然不是一般人啊。
“贺永柏啊?”沈子成想了想:“早晚都是要见的,叫他进来好了。”
沈子成是真的无所谓,到了太原怎么可能不和太原知府打<img src="in/jiao.jpg">道?既然早晚都是要见个面的,又何必叫人家苦苦等着呢,这不是沈子成的风格。早点见面,把事情解决了也就好了。
过不一会儿,贺永柏便从门外施施然的走了进来,他倒是一脸笑容,看着沈子成说道:“下官太原知府贺永柏,参见沈大人。”
“贺大人客气了,请坐。”沈子成指了指座位。
贺永柏坐了下来,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无论是萧明朗还是唐一鸣等人,都眼巴巴的看着他,等着他要说些什么。贺永柏掩口咳嗽了两声,掩饰着自己的尴尬,想着话题说道:“当年就知道沈大人少年聪颖,绝非池中之物,果然,前后不到一年时间,沈大人就一飞冲天,如今已经是官居三品,真是叫人刮目相看。”
“哦,我是运气好而已,不像贺大人,那是真才实学一步步做官上来的。贺大人才是朝廷的栋梁。”沈子成故意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套话。
贺永柏脸⾊有些难看,随即又堆上了笑容,咬咬牙说道:“沈大人,其实这件事我不应该开口的,但是想想不说又是不行。”
他还没说完,沈子成就懒洋洋的抢着说道:“既然贺大人觉得不应该开口,那就不用开口了。今天是萧镇抚给我接风,大家喝酒听曲,乐得逍遥就行了,没必要说那么多不开心的事情。对不对啊,贺大人?”
萧明朗肚子都快笑疼了,可是脸上还得一本正经的模样,看着贺永柏那张黑脸,萧明朗乐不可支,说你个贺永柏啊,傻了吧?跟沈大人还这么拐弯抹角的说话,现在吃了瘪,可没人能帮你的忙了。他这么想着,便叫道:“沈大人之前就已经说饿了,还是叫店家先上菜吧,山西的汾酒是很出名的。这家店里有二十年陈酿,沈大人要好好品尝一番啊。”
“二十年陈酿?那是要好好尝尝。”沈子成笑呵呵的说道:“不过我这个人酒量不太好,就怕喝多了<img src="in/luan.jpg">说话。要是说错了什么,萧镇抚可不要介意啊。”
萧明朗暗忖道,你就算<img src="in/luan.jpg">说话,那也是对着贺永柏说的啊,还能对我一个小小镇抚说什么。再说了,你老人家是我的该管上司,就算你指着鼻子骂娘,我这个小镇抚难道还要和你沈同知过不去吗?今天晚上,看样子倒霉的是贺永柏了。
贺永柏也知道沈子成那话是说给他听的,但是沈子成和萧明朗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就是不给他揷嘴的功夫,贺永柏只得硬着头⽪说道:“沈大人,你莫要见怪。关于小女南屏的事情,我这也是不得已啊。”
“哦,南屏啊…”沈子成拍了拍肚子对萧明朗说道:“这珍味楼可有贵妃醉<img src="in/ji2.jpg">?可有鱼翅泡饭?叫他们先拿上来,我是饿的两只眼睛都快看不见了。耳朵都有些不好用了。不然的话,怎么听贺大人说话的声音这么小呢?”
“下官知道。”萧明朗忍着笑对门外伺候着的小厮喊道:“吩咐你们家掌柜的,四间包厢的酒菜快点上来。饿着沈大人,你们珍味楼的生意以后还怎么做啊?谁还敢来这里吃饭?快去快去。”
贺永柏无奈,只得提⾼了声音说道:“沈大人,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们贺家再计较了。我家小女南屏的年纪已经不算小了…”
“你的意思是,要和我们沈家谈谈婚事是吗?”沈子成皱紧了眉头:“这件事很难啊,家⽗远去广东,我在山西上任走不开,难道说,成亲要⽗亲不在场吗?这还是其一,再则,我特意请了司天监的人给我占卜,哎呀呀,从今年开始,整整五年我都不能娶<img src="in/qi2.jpg">,只能纳妾。你说,这可怎么好。司天监说了,要是我娶<img src="in/qi2.jpg">的话,可能会⾝染重病啊。想起来也真是愧对你们贺家了。不过,我沈子成别的好处没有,就是从一而终,既然和你们贺家有婚约在前,这个婚约,哪怕十年之后,我也是会履行的。贺大人就放心好了。”
履行个庇啊,贺永柏一肚子火气,谁不知道你们打的主意就是个拖字。一口气把贺南屏给拖到老,姑娘家要是到了十**岁还没有嫁出去,就已经成了老闺女,老姑婆了。再想要嫁个好人家,难比登天。去年南屏是十六岁,今年就已经十七了。按照沈子成的说法,五年都不能成亲,到时候就二十二了,这还是往好里说。看沈子成现在的势头,五年之后,必然是锦⾐卫指挥使大人。那时候,权势更大,在朝中的<img src="in/gen.jpg">基更深,想要找个什么借口出来继续耽误着贺南屏,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贺永柏本来还指望这个长得如花似⽟的女儿能够嫁个豪门贵胄,给自己的仕途,也算是多一份帮助。现在可好,女儿是掉到坑里了,是不是能爬出来,就完全要看沈子成的心情了。
“这个…小女其实只是蒲柳之姿,怎么能配得上沈大人呢?不如我看这样好了,咱们把婚约给解除了吧?”贺永柏低声试探着说道。
沈子成哈哈大笑:“真是笑话了,婚约也能随意解除?再说了,贺姐小才貌双全,正是绝配。可惜的是,这几年我不能再娶<img src="in/qi2.jpg">,只能先等着。要不然的话,我沈某人恨不得马上就把贺姐小娶回家里去。贺大人不要过谦了。贺姐小这般的品貌才华,要是嫁人的话,不知道多少青年才俊等着,排队能从北平一直排到京都呢。”
“小女的真的配不上大人。”贺永柏苦着脸说道:“小女刁蛮任<img src="in/xing.jpg">,再说,当年小女还曾经对大人不敬呢。”
沈子成斥道:“这样才说明贺姐小是<img src="in/xing.jpg">情中人嘛。求<img src="in/qi2.jpg">求淑女,就是这样的女子,才是最好的<img src="in/qi2.jpg">子。这也说明贺大人教育有方,能够把贺姐小教导的知书达理。”
贺永柏傻了眼,现在沈子成的意思就是要摆明了把贺家给吊起来。这也怪自己作茧自缚,当初为何要听别人的话,叫女儿去京都告状?不过,话说回来,得罪了那个人,只怕比得罪沈子成更加恐怖。贺永柏无奈的说道:“其实,小女年纪已经不小了,若是再过几年的话,还如何嫁人啊?岂不是成了大明朝的笑话?”
“话可不能这么说啊。贺姐小知书识礼,就算三十岁嫁人也是嫁了。哪个敢笑话?贺大人不用担心,这门婚事就连皇上都知道,我又怎么会不认账呢?”沈子成呵呵笑道。
还不就是因为皇帝知道了,现在贺家想耍赖也没法耍嘛。贺永柏愁眉苦脸的看着沈子成,这一次真是亏了大本了,他还没想好到底怎么说,就见沈子成淡淡的说道:“没想到贺姐小也是如此一往情深的人物。当年在苏州,也只是见过一面而已,没想到贺姐小就此对在下情<img src="in/gen.jpg">深种,不能自拔。听说在下要成婚的消息,不远千里,来到京都告状。一心只想嫁给在下。这样情深意重的女子,世间能有多少?虽然我沈某人这几年不能娶贺姐小,但是这样的女人,就算是我八十,她七十九,我也是一定要把她娶回家的。”
贺永柏马上就要哭出来了,这算什么事嘛,但是人家沈子成说的有道理。人家结婚结的好好的,是你们贺家自己翻出来老账,拿着婚书跑去刑部告状。这还能怪人家沈子成?现在人家也不说不娶,就说命不好,要等几年。能咋办?难道把女儿送到沈家去,没名没分的跟着人厮混着?这算什么事?
看到沈子成在那里自吹自擂,无论是萧明朗还是唐一鸣等人都忍不住好笑。只是在沈子成的面前,他们不敢笑出来而已。
贺永柏下了个决心,忽然推桌而起,走到沈子成的面前,扶着桌子跪了下去,哀求道:“沈大人,是我们贺家不对。当年就是我们贺家对不起你。如今,贺家还做出这么多事叫沈大人为难。我们贺家算是做尽了坏事。但是我那个女儿…老夫我一辈子就这么一个女儿,我不想看着她孤独终老,我也不想看着她因为官场上的恩恩怨怨,最后落得个凄惨下场。沈大人,求求你,⾼抬贵手,放我女儿一放。”
沈子成冷声说道:“贺永柏…当年在苏州,你们贺家如此对我,我可曾嫉恨过你们?我做了锦⾐卫这么久,可有找过你的⿇烦?我听说你到太原任职,你信不信,我只要一句话,吏部也好,晋王也好,大小都会卖我个面子,叫你来不了太原。但是我做了没有?我没有,我是一个气量狭小的人吗?”
“你们贺家<img src="in/bi.jpg">人太甚了。当初毁了婚约,是你们贺家说的。到了我要成婚的时候,拿着那份已经不算数的婚约出来惹是生非的也是你们贺家的人。你们<img src="in/bi.jpg">我的时候,可曾想到过后果?还是以为自己幕后有人撑<img src="in/yao.jpg">就可以为所<img src="in/yu.jpg">为了?我告诉你,我沈子成不是气量狭小的人,但是我沈子成也是有仇必报的人。”
“你现在觉得怕了,知道耽误女儿了,早前你⼲什么去了?”沈子成冷笑道:“你一把年纪了,跪在我面前,你自己心里就踏实吗?你就觉得自己可以打动我吗?笑话,没人把你当成一回事。”
贺永柏重重的磕头道:“沈大人,下官知道错了,沈大人,求求你,放我女儿一放吧。”
“我不想和你们为难。”沈子成冷冷的说道:“我要在太原待很久,以后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假如让我看到了你的态度,我可以解除这个婚约。若是你们贺家依然在我背后三心二意,就怪不了我无情了。”
“滚!”沈子成一拍桌子喝道:“滚出去。”
贺永柏狼狈不堪的爬起来,快步走了出去。萧明朗却是心里一动,这个一脸坏笑的上司,起怒来的时候,也是十分可怕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深不可测便是说的沈子成这样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