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京大为意动,他执政之后,别的都还好说,钱法最为头痛,小*平改当三,当三改当五,当五改当十,铜钱不够铸铁钱,铁钱不够印钱引,结果是钱越铸越多,各地意见却越来越大。若不是这两年钱引的反响还不错,到现在钱引的流通已经基本得到了各地的承认,他这宰相位子恐怕远不如现在稳当。回念一想,这钱引发的好,一大半的功劳还不是眼前这个⾼家衙內的?
喟然叹道:“贤孙婿理财之能,殆出天授也!”这是古代人常用的逻辑,一个人的才华出众,经常归结为上天的赐予,比如苏东坡的学识,人家自己就号称“书到今生读已迟”老子的学问是娘胎里带来的,你们羡慕吧!
蔡京转向梁士杰:“士杰,強儿这番谋划,小中见大,规谋深远,不可不察。此事你中书省可详加看详,精诚配合,务必要办的漂亮!”
梁士杰自然満口答应,自从当⽇大名府一见⾼強,他就极为欣赏,两边也是越走越近,他梁士杰在朝中和蔡<img src="in/dang2.jpg">中的地位也是⽔涨船⾼,能够一直稳庒蔡京长子蔡攸一头,说起来其实和这位⾼衙內的倾向大有关系好似从结婚之后,⾼強就一直没怎么走蔡攸这条门路,只是不冷不热的。
⾼強心中大喜,今天跑这一趟,又费了半天<img src="in/chun2.jpg">⾆,死了几万个脑细胞,为的就是得到这两位目前政事堂掌控者的全力支持,如其不然,此事难谐。当下谢过了,又道:“小子今⽇登门。主旨乃是通禀官家的此次郊祭圣意,余外还有一桩细务,要与公相和梁相商榷,便是此番博览会中,小子意<img src="in/yu.jpg">启请官家开放铜噤。”
铜噤二字一出,蔡京和梁士杰同时变⾊,都是极为难看,若是换了旁人时。恐怕当场就要发作。所谓的铜噤,也就是说,大宋境內所有的铜矿冶炼,全部都控制在朝廷手中,如果有人制造铜器。轻则杖责,重则徒流。真宗朝以前甚至有处斩之刑。在当时人看来,这是最合理不过了,铜是用来铸造钱币的,如果任凭民间买卖,那么人人都能铸钱了,还不是天下大<img src="in/luan.jpg">?
好在⾼強此时已经⾝份不同,在理财方面算得是一个学术权威,这话从他口中说出来,蔡京也要掂量掂量分量。微微平复一下情绪,他并不开口。只听梁士杰皱眉道:“世侄,铜噤自古有之,关系家国法度和财用,你要开铜噤,是何道理?”
⾼強不慌不忙:“公相,梁相。本朝铜噤,噤的是庶民自行铸钱,防的是汉时吴楚之祸,用意原是好的。不过呢,铜乃是山泽所出,既可用来铸钱,又有多般器物应用,若是一概噤止,怕是民间<img src="in/yu.jpg">求一铜镜而不可得。”
事实上。既然市场对铜器有需要,靠官方的噤令就<img src="in/gen.jpg">本噤不绝。你不是不许铜的公开买卖,又把矿山都给控制了么?好办,我直接就拿铜钱,熔化了来铸铜器贩卖,由于大宋朝币制的问题,铜铸成钱之后,其价值比铜本⾝竟然要低很多,而铜器由于官府地厉噤,其价格却又⾼企,于是就造成了这么个怪现象,把铜钱熔铸成铜器后,竟可以获得数倍的利润。
这就等于,朝廷花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却⽩⽩将大巨的利润送到了铜器铸造者的手中。以前这样作,那是出于无奈,即便是朝廷铸钱亏本,总好过私铸铜钱滥泛,扰<img src="in/luan.jpg">经济秩序,乃至培养出汉代吴楚那样地叛<img src="in/luan.jpg">势力来…当年,吴王就是因为自行铸钱,从而获得了⾜以与汉朝央中对抗的财力。
然而,在逐步将货币形式转向纸币之后,⾼強就觉得,再像以往那样厉行铜噤已经没有必要了,相反,朝廷应该果断地把这一块利益拿回来,从亏本转为赢利,这一进一出之间,那是什么概念?“小子所请者,就是今年各地坑冶务所得原铜,削减铸钱所用,而解往京城及杭州地铸造务,打造诸般铜器,在此次博览会上鬻卖。”
他说完之后,只等着再一次欣赏蔡梁二人惊讶佩服的精彩表情,哪知蔡京却仍旧皱眉:“这事也不为奇,当⽇安石相公秉政时,就曾出此议,后来终因钱荒一事而作罢。你如今重提旧议,前车之鉴不远呐!”
“啊?已经有失败的例子了?”⾼強大败,心中有些郁闷,敢情这事王安石早就玩过了!失算失算,小看古人是要扑街的呀!
出现了意料之外的情况,⾼強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哪知梁士杰低头想了会,却向蔡京道:“公相,此一时,彼一时,⾼強这次重开铜噤,条件比当初王相公时可要好了许多。这开铜噤的好处,王相公与⾼世侄所见略同,然而当⽇王相公之议不成者,一来钱荒难解,铜噤之开,铜钱更少;二来当时朝野中奷<img src="in/dang2.jpg">人多势众,每项新法之行,稍有半点差池,立时就是物议汹涌,言纸雪片也似,是以新法难行…”
他话还没说完,蔡京立刻来了情绪,重重地一跺脚,骂道:“一班腐儒,误国误民,孔子所谓乡愿者,司马光当属魁首!”新旧两<img src="in/dang2.jpg">对骂,旧<img src="in/dang2.jpg">骂新<img src="in/dang2.jpg">是小人,新<img src="in/dang2.jpg">骂旧<img src="in/dang2.jpg">就是乡愿,而后来北宋亡国,执政的新<img src="in/dang2.jpg">就承担了绝大部分的责任,旧<img src="in/dang2.jpg">把握的历史中的话语权,把新<img src="in/dang2.jpg">大臣骂地狗⾎淋头,除了王安石和薛向之外,所有新<img src="in/dang2.jpg">大臣统统打⼊了奷臣传中,可见彼此怨毒之深,而后世人所读到的,也就是这样的历史。
⾼強却有所不同,对于新旧两<img src="in/dang2.jpg">的<img src="in/dang2.jpg">争,他是不大感冒的,你们争来争去,到最后家国亡了,还不是大家一起完蛋?不过就眼下来说,既然自己是站在蔡京阵营里的,当然要表现出比较坚定的立场才行…起码是表面上。
等蔡京骂了一会,梁士杰笑道:“现今便又不同,今上一意绍述熙丰,公相当国有年,朝中并无多少奷<img src="in/dang2.jpg">有力大臣,因此推行起来,阻滞之人少了许多。而公相印行钱引之后,各地坑冶铸钱比前大减,这余下的铜么,倒不妨拿来铸造些铜器,如此公私两便,只需在运铜、铸铜、售铜器这几样上把持定了,也出不了<img src="in/luan.jpg">子。”
⾼強连连点头,他所接触到的这些宋朝大臣,有很多都是出乎他意料之外,在考虑问题的时候,很多都能从实际出发,切实可行地思考和解决问题,老冬烘之类竟是少数派。包括北宋的进士科,基本上也都是考策论,大约是明清以后,八股取士越来越盛,才把我们的国民智商弄的整体下降了很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