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阮叶的直觉是对的。
赵石一个箭步上前,捏住蓝止⽔的下巴,却已经为时太晚。
蓝止⽔的嘴角开始渗出丝丝鲜红,她平静地笑了:“既然我本就不是这世上的活人了,还是早点去我的<img src="in/yin.jpg">曹地府好了。”
说着,她淡淡地一笑,却比在花魁台上,那浓妆<img src="in/yan.jpg">抹时的娇<img src="in/yan.jpg">还要动人。
她杏眼微眯:“苟活于世这么久,我也早就累了。还要多谢今⽇朝公子的提点,不然我还以为真的我是我,况是况,一直这样浑浑噩噩地活下去。”
她的眼前有些恍惚,依稀记起了少时记忆的片段。
桃花树下,有瓣花点点飘落,像是下着一场温暖的雨,而她和弟弟,就浴沐在其中,偶尔嬉闹,不时大笑。
那时的她和他,还不知道这世上有恶人。
娘亲是个很温柔的人,总是挂着淡淡的笑容,她最拿手的就是莲子银耳羹,爹爹总是夸她做的甜品甜而不腻。爹爹虽然常常在外面跑生意,但是回回到家了,新奇的小玩意儿总是少不了他们姐弟的份。
可是,她印象最深的,却还是那一次早上,她因为和弟弟闹别扭,气冲冲地不要啂娘抱自己,跑去爹娘的房间告状,看到的一幕。
幽居静室之中,爹爹拿着眉笔,轻轻描过娘亲的青黛,鸾镜內映出两人的微笑,那笑容,淡虽淡,却不是淡漠。反而好似一碗刚刚盛起的热汤,⼊口时觉得不浓,却満口余香。回味无穷。
彼时,窗棂外忽然吹进一股暖风。小说网那画面便好似定格了一般。
那样写意的⽇子,要是真地能够定格,该有多好。
可惜,造化弄人,蓝家上下夜一之间。只剩下了她和弟弟。
其实,是只剩下了弟弟,而她,也死了。
当时,那个救他们的人看着弟弟的样子,定然已经觉察出了些许不对劲,但他非但没有言明,甚至在后来地⽇子之中,那个负责照顾他们饮食起居的聋哑老人还有意无意地在助长弟弟这样地单方面的想象。终于让自己成为了依附在弟弟⾝上的一个立独面。
她的存在完全是为了复仇。
那天,真正学会了⾎针用法的,不是蓝况。而是她蓝止⽔。
包括芬芳楼真正地老板,也是她。
她地弟弟。是个温润善良的人。对于报仇的心,并不似她这样強。但是。却也尽量顺着她的意思,甚至于帮她接近乔不遗和朝公子。现在想想,也许他的潜意识之中,也是明⽩,自己这个姐姐是极易破碎的幻觉,所以才那么义无反顾地去维护。
真正对这一切一无所知的人,是她。
她每次出现时,都已经是穿戴罗裙了,她的心里,对于此时不在自己⾝边的蓝况,也有着完美无懈地解释。甚至在她的记忆之中,她和弟弟还曾多次对话。
不知道一个人脸上幻化出男女不同、<img src="in/xing.jpg">格不同的表情地时候,是不是很怪异呢?她不由想道,一点也没有觉得此时正在向自己<img src="in/bi.jpg">近的死亡有多么可怕。
当她得知这次地案件是由赵石经手时,心里已经没有抱多少要逃脫地希望。其实,那时的她可以逃,天下之大,赵石布地网再大,也有她可以蔵匿容⾝的地方。可是,她却一点也不想逃。
大概自己真的是累了吧。仇人不是那么好找的,自从这芬芳楼开张以来,她收集到无数条信息,却还要一一筛选和排除,最后通常一无所获。所谓的大海捞针,不过如此。
真正手刃仇人了,却又能怎样?大街上的人没有谁知道,这两个人的手中曾经沾満了鲜⾎。他们只是津津乐道于他们死法的奇妙,和这两个看起来并没有任何联系的人为什么会死于同样的原因。这大概就如同当初,二十年前,街头巷尾,茶余饭后的谈资是她蓝家夜一満门被屠的⾎案一般。谈过便谈过了,酒⾜饭<img src="in/bao.jpg">,大家就各自为自己的生活而忙碌着,又有谁会真的记得,有那么多条鲜活的生命,在那个月光明媚的夜晚,终止。而她杀死的那两个凶手,在世人看来,却是被害者的⾝份。
孰是孰非,早就说不清了。
还是她听说赵石居然找了这么两位外援的时候,她便动了心念,让蓝况去找机会结识这两个人。要是那时,她知道自己是寄居在他躯体里的,她绝对不会这么做,而是肯定会有多远走多远的。
自己送上门去,看着他们查案,冷眼旁观,不失为她在被捕之前的最后一个游戏。
只是,结局却还真是出乎自己的意料呢。
她的<img src="in/chun2.jpg">边擒住一抹笑容,绚烂至极。
看着濒死的蓝止⽔,阮叶的眼中早就贮満泪⽔:“你想要连自己的弟弟也一起杀死吗?”
赵石已然放开了蓝止⽔的下巴,有些懊恼却也有些无可奈何。
蓝止⽔口中吐出一口鲜⾎,神⾊凄<img src="in/yan.jpg">非常:“我自然要把他一起带走…不然,赵捕头也不会放过他的…”说完,她慢慢地合上了双眼。
阮叶已经顾不得乔不遗的阻拦,奔到蓝止⽔⾝边,用力地摇着她:“蓝况,蓝况!”
蓝止⽔居然有睁开了眼睛:“不要哭…”他虚弱地道。阮叶面⾊不由一喜:“蓝况,是你吗?”
蓝况点了点头:“是我。叶子…”
阮叶泪中带笑:“你终于清醒了吗?你不要死。”
蓝况看着这个明明知道一切已经无法挽回,却依旧说出心里最真也最傻的话的少女。努力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你知道吗?你真的很像莫峰雪…能死在你的…⾝边,我也満⾜…了…”断断续续地说完这句话,他永远地停止了呼昅。
这个貌冠江南的男子,终于以他最初的形态,最真的⾝份,死去了。
直到此时,阮叶才知道,当初蓝况在淡淡地叙述着关于莫峰雪的事情时,字里行间有着怎样的刻意蔵起的深情。
在继阿旭失踪之后,这是阮叶第一次潸然泪下,也是她在⾕外第一次明⽩,原来世界并不是越复杂,就越热闹,更不是越热闹,就越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