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钟声敲响,太和殿广场上的百官纷纷向太和门方向维正是第一次参加早朝,却不知道该有的顺序和礼仪,自己的位子该在哪里?
他快步来到午门前,刚才登记的时候,有人特地<img src="in/jiao.jpg">代他敲第一声钟时到这里来等候,离午门还有十几步时,一名礼部的员官跑上来问道:“你可是李维正?”
“正是!”“你随我来。”
礼部员官将李维正领到太和门前的道甬上,这里已经站満了百官,一片窃窃私语声,在道甬边上摆放着一座座铜制的山状物,约一尺余⾼,排列整齐,这叫品级山,每个铜器上都刻有品级,从一品到九品,员官则站在对应的品级山旁,一般而言,五品以下的武官都没有资格上朝了,而且没有特殊情况,武官也无须上朝,只有⾼爵位的闲官,比如蓝⽟之流,才会出现在早朝,因为李维正是特殊召见,所以他虽是六品百户,顾而也能站在朝班之中。
礼部员官领他到六品道,横是品阶、竖则是部门,锦⾐卫除了南北镇抚使和指挥使外,其余皆不参加朝会,六品道上站満了人,竟没有锦⾐卫的位置,而且有几名六品员官见是锦⾐卫人过来,便悄悄扩大了各自的地盘,唯恐他揷进来。
礼部员官无奈只得对李维正道:“要不你就先站七品道,锦⾐卫在右数第四,等会儿进殿后你再跟着进殿吧!”
李维正随遇而安,他点点头,见七品道边上一块空地,便站了过去,礼部员官将他安排好,又叮嘱了几句上朝地注意事项,便走了,李维正⾝材很⾼,站在文官队伍中尤为突出,在他⾝旁是监察院的位置,站着一个⾝材瘦小的年轻人,似乎年纪也和自己差不多,长着一对招风耳、小眼睛,不过笑容十分亲切,还算友善。
“你就是李维正吧!我听说过你的事。”年轻员官低声笑了笑,又补充道:“我幼妹尤其崇拜你。”
为了在军队和民间中营造燕王的威望,朱元璋在五天前特地下令在民间广为宣传这次北元之战,下面员官充分领会了皇上的良苦用心,便将这次战役大书特书,描绘得几乎超过了捕鱼儿海之战,同时为了掩饰燕王牺牲百姓<img src="in/you.jpg">敌深⼊,更是将重头戏,龙门所地抵抗战描绘得漏*点澎湃,抵抗时间和战斗<img src="in/ji.jpg">烈都夸大了几分,这样一来,李维正无形中便成了家喻户晓的英雄人物。
听说人家地妹妹崇拜自己。李维正有点不好意思。他挠挠头道:“兄台过奖了。请问兄台贵姓。在哪个署衙供职?”
“在下是监察御史。姓解名缙。字大绅。”
‘解缙!’李维正不由肃然起敬。这可是历史名人啊!明朝第一任內阁首辅。他连忙拱手笑道:“解兄仪表非凡。将来必得皇上重用。我表字守廉。解兄可以直呼我字。”
这是他第一次用自己地字。在有学问地人面前称兄道弟。偶然也満⾜一下自己小小地虚荣心。不过李维正却不知道。解缙最后就是死在锦⾐卫之手。
这时。天边已经翻起了鱼肚⽩。最后赶来地几个员官也加进了队伍中。百官队伍中地窃窃之声也渐渐消失了。气氛开始凝重起来。忽然。远方隐隐地传来了乐声。这是中和韶乐。这就是意味着⾝着龙袍地朱元璋已从中和殿出发。向太和殿而来了。
宽阔地广场。辉煌地太和殿。台基上升起地袅袅香烟。五彩缤纷地仪仗。⾝着朝服地文武百官在乐声中缓缓躬⾝行礼。恭<img src="in/ying.jpg">皇帝陛下驾临太和殿。李维正也跟着行礼。昨天下午他特地受了训练。
这时一名锦⾐卫‘大汉将军’⾼声喝道:“陛下已就座,百官觐见!”
中和韶乐停止,却又演奏起另一种乐曲,这是丹陛大乐,是朱元璋正式接受朝贺的礼乐,百官如两条黑龙,走上了太和殿前的⽟阶,在锦⾐卫大汉将军们一声声‘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呼中鱼贯进⼊了大殿。
太和大殿內宽阔雄伟、视野开阔,越向里走,光线越是暗淡,朱元璋坐在⾼⾼的龙椅之上,俯视着脚下的群臣百官,他可以很清楚地看见百官地每一个动作,但百官却看不清他的表情,无形中,增加了皇帝的威严和神秘。
进⼊大殿的百官有六部、寺司以及宗人府、监察院等等员官近千人,在丹陛大乐中,宣表官开始宣读贺表,大都是颂扬皇帝,‘乾坤⽇月明,四海皆升平’等一类的內容,抑扬顿挫,声音和着乐曲的节奏,煞是好听。
这时,‘大汉将军’再一次⾼喝:“百官跪拜!”
进殿的百官一起跪倒,行三跪九叩之礼,齐声道:“臣等恭祝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音乐停止了,大殿里一片寂静,朱元璋严肃的目光缓缓扫过群臣,徐徐道:“各位爱卿免礼平⾝。”
“谢陛下!”
⾝,分列大殿两侧,朝会正式开始了。
进了大殿后,李维正找到了锦⾐卫指挥使蒋和南镇抚使王翰,便悄悄跟在他们后面,蒋向他温和地笑了笑,指了指地上的六品道,意思让他站在道內。
“我大明建国二十余年,北元残部始终是我大明的第一威胁,朕为平息北方边患,屡屡对北元用兵,大小十数战,年初,朕命燕王棣为主将,率十万明军健儿北上,征讨北元残部,燕王不负朕望,屡战屡胜,全歼北元太尉及丞相下精锐四万余人,大功于社稷”
朱元璋低沉而略带凤<img src="in/yang.jpg">口音地声音在大殿中回<img src="in/dang.jpg">,大殿里鸦雀无声,虽然他的声音不大,但所有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确实和大多数猜想地一样,这次朝会就是对燕王的表彰,所以才会这样隆重。
或许是年事已⾼地缘故,朱元璋地声音渐渐小了,许多站得稍远地员官都有些听不见了,李维正耳朵竖直了,他很关心朱元璋对燕王朱棣封赏,如果赏赐恩厚,那就证明他在朱元璋微服私访时的决策是对地,朱元璋在用燕王取代蓝⽟之际,是绝不容许任何人破坏他的计划。
其实他也发现了,似乎所有人对那封信都不再谈及,包括前两天去常府,常升对这件事也避而不谈,似乎这件事已经成为了一个噤忌,或许是朱元璋庒下了此事,不准任何人再生是非,至少不准外人谈论此事。
想到这,李维正不由悄悄地向左边第一排望去,昨天听礼部员官介绍,太子殿下应该站在左边第一位,但是李维正却似乎没有看见太子朱标,他的位子上站着一个和太子年纪相仿的男子,从他⾐着冠服来看,应该是个亲王,李维正有些愣住了,今天太子怎么没来?这个人又是谁?
难道会是秦王?他心中存了这个念头,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如果太子不在,站在第一位的应该就是长亲王了,他是第一次看见秦王朱,虽然位置很远,看不清他的面容,但他的那种傲慢姿态,却深刻地印在了李维正脑海之中。
就在这时,站在队伍中地燕王朱~、晋王朱纲以及颖国公傅友德出列了,他们三个是主将,朱元璋将论功行赏,百官中凉国公蓝⽟默默地看着他们三人气宇轩昂地走过,他也渐渐明⽩了朱元璋的深意,有了燕王,从此以后,他蓝⽟就再没有机会率兵北上了。
“儿臣朱棣参见⽗皇!”
“儿臣朱纲参见⽗皇!”
“臣傅友德参见皇帝陛下!”
三人在⽟阶前跪下,朱元璋看着他们三人微微一笑,他取出一份圣旨,递给了⾝旁內侍,內侍用金盘托着,跑到⽟阶的另一端,递给了宣表官。
宣表官接过圣旨,展开大声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燕王~⾝为征北主将,歼灭北元主力,功⾼至伟,特加封左柱国、征北大元帅,赏银万两、绢五千匹;颖国公傅友德协助燕王作战,尽心竭力,力斩北元太尉,功为次之,特加封右柱国,征北副元帅,赏银五千两、绢两千匹”
宣旨官读到这里,百官中开始有一点点躁动了,所有人都没有想到排第二位的居然不是晋王,而是颖国公傅友德,这大大出乎众人的意料,晋王低着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心中却清楚,这才是⽗皇真正对自己的处罚,揷秧只不过是⽗亲对儿子的教训。
站在后面的李维正不仅想到了这是朱元璋对晋王参与夺信的惩戒,他看到了更深地一层,那就是朱元璋对蓝⽟发出的严厉警告,燕王朱棣是亲王,和蓝⽟没有可比<img src="in/xing.jpg">,但傅友德却不一样,热捧傅友德等于就是在蓝⽟后背揷上狠狠的一刀,他向群臣发出了一个明确的信号,从此征讨北元,不会再有蓝⽟。
李维正不由悄悄地向蓝⽟看去,只见他面如死灰,呆呆地站在那里,李维正不由暗暗冷笑了一声,蓝⽟此人或许是打仗的行家里手,但在政治上,他还是太嫰了,一个在皇上面前不懂得收敛的人,是活不了多久的,他也太迟钝了、太张狂了,李善长、胡惟庸之死,皆没有将他惊醒,还敢在定远县大肆侵占土地,看来朱元璋后来一手炮制了蓝⽟案,而不是傅友德案,或者是冯胜案,这是有一定缘由的。
“晋王纲千里转战,洞察敌情,于迤都降北元丞相,功不可没,特封柱国,赏银三千两、绢千匹”
晋王朱纲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儿臣谢⽗皇赏赐。”
站在左手第一人的正是秦王朱,朱标据说是因为昨天去揷秧,回来便病倒了,无法来参加今天的朝会,这样一来,秦王朱便成了百官之长,这还是他第一次站在这个位子上,这是他梦寐已久而得不到了位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站在这个位子就意味着上面地⽗皇离开后,他将坐上那个至⾼
宝座,大明万里江山将为他一人所有,天下七千万人子民,他是天子,是拥有至⾼无上权力地皇帝陛下
朱⾼⾼地昂着头,思绪万千,他有些陶醉了,全然没有注意到晋王封赏的微妙之处,龙座上地朱元璋微微瞥了他一眼,心中冷笑了一声,他取出了今天地第二份旨意。
“征北之战地意义在于全歼迤都北元精锐,决战之地龙门所的得失就事关整个战局地形势,保卫龙门所一役乃生死攸关之战,锦⾐卫百户李维正<img src="in/ting.jpg">⾝而出,率五百将士抗击三万北元精锐一天夜一,使龙门所巍然屹立于燕山之北”
这时所有的眼光都向锦⾐卫这队只站着六个人的队伍扫来,停留在队伍的最后、一个孤零零的年轻人⾝上,李维正此刻心嘲澎湃,他<img src="in/ji.jpg">动万分,但也有深深的遗憾,他想到了韩淡定,在朱元璋的圣旨中完全将他抹去了,就仿佛他是一个从来不存在地人,他知道,这其实是燕王将韩淡定隐瞒了,他的⾝份太特殊,他的曝光将引发出许多不能见人的秘密。
“着锦⾐卫百户李维正上前听封!”宣表官一声⾼喝打断了李维正的思路,他等待已久的这一刻终于来了,他深深昅了一口气,快步走出队列,在一双双惊异、不屑、冷笑或是敬佩的目光中走到⽟阶前,双膝跪倒在地,朗声道:“锦⾐卫百户李维正参见皇帝陛下,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元璋目光柔和地看着他,这个年轻人年初时还是县里的小吏,可现在他已是六品的锦⾐卫了,这只有皇亲国戚才能享受地特权居然在他⾝上出现了,没有⽗辈的资历、没有⾼贵的⾎统、也没有文采天赋,靠的是一次次生死之间的搏杀,靠的是为大明建立的大巨功绩,他当之无愧。
更重要的是,他通过了自己的亲自面试,朱元璋微微点了点头,缓缓道:“李维正,你知道朕为什么要亲自把你召来封赏,而不像别的立功将领那样,由兵部统一记功表彰吗?”
“微臣不知!”
“你很诚实,这一点让朕很喜<img src="in/huan.jpg">。”朱元璋笑道。
大殿里异常安静,数百名文武百官都在惊讶地望着他们地对话,就仿佛两个人在房间里闲聊一样,皇上似乎完全忽略了这是太和殿的大朝,这已是好几年没有发生过的事情了,有人还记得,只有前年解缙、解纶兄弟和他们妹夫三人同时考中进士时,皇上才像谈家常似地和他们在大殿上聊天。
大殿一双双嫉妒的目光向李维正<img src="in/she.jpg">来,包括秦王朱,他眼露凶光地盯着李维正,这个坏了他两次大事人,他就恨不得一刀把他砍了。
而燕王也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他在用心观察⽗皇对李维正地每一个细小的表情,他越来越強烈地感觉到,⽗皇确实是不想把这个年轻人给大哥,这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就是⽗皇不愿意太子⾝边出现这个一个精于谋略的人,或许在他看来,方孝孺那样地人才更加适合太子;另一种可能,那就是⽗皇也看中了这个李维正。
谈话还在继续,朱元璋象个长者一样的笑了,他教导李维正道:“因为你太年轻、没有资历,从一个⽩丁一跃⾼升为六品百户,在我大明这只有功臣后裔或者你继承⽗职才有可能,可惜你这些条件都没有,如果兵部再封赏你,就会坏了朕的规矩了,会让人不服,所以朕把你召来,就是要告诉所有人,你是朕破例提升,属于一次特例。”
说到这里,朱元璋的目光重新投向群臣,他提⾼了声音道:“李维正现在是锦⾐卫百户,正六品衔,从他所立的普通军功来说,他可以荣任,但龙门所战役非同寻常,它击碎了蒙古人重占北平的野心,李维正率五百壮士以及龙门所百姓抵抗住了近三万北元精锐的进攻,这就是我大汉民族的⾎<img src="in/xing.jpg">所在,朕所以要特别嘉奖,特封李维正为锦⾐卫千户,加授武德将军、骁骑尉,赐飞鱼服、赏银千两,钦此!”
“臣李维正谢皇帝陛下隆恩!”
李维正恍若在梦中一般,锦⾐卫千户,它虽然只比百户⾼一级,却有着天壤之别,整个锦⾐卫只有五个千户,直属于指挥使,个个都是独挡一方的老军头,权势滔天,三个月前,千户费天年老退休,他的儿子费廷安由百户升为副千户,而千户之职一直空着,所有人都以为应由担任了八年副千户的赵岳接任,却没想到,朱元璋把这个人人梦寐以求的千户给他了。
这时,旁边的燕王陡然间明⽩了⽗皇的实真用意,他不是不愿意太子⾝边出现这个一个精于谋略的人,而是他也看中了李维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