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锦⾐卫署衙已经被封了整整一年,这座在洪武年间曾经叱咤风云的权力衙门已是昨⽇⻩花,连地上也没有人清扫了,各个房间里的灰尘积了两寸厚,到处布満了蜘蛛网。
尽管锦⾐卫衙门里已是満目凋零,但文书库的大门口依然戒备森严。一支百人组成的士兵分三班昼夜看守,看守文书库是他们的主要任务,这里面有十几年积累下来的上万箱各种资料,朱允炆即位后还来不及销毁。
这天下午,一名兵部的员官匆匆走进锦⾐卫衙门,他的目的很明确,直接走向文书库,刚到台阶前,两名士兵立刻拦住了他“站住!”
员官笑了笑,取出一纸调函递给士兵道:“这里有我们杨侍郞的文函,要调用文书库的一件资料。”
士兵连看都没有看,便直接拒绝道:“对不起,你们侍郞也没有这个权力调看。”
员官一愣,问道:“那谁有这个权力可以调看?”
这时,从旁边的小屋里走出一名军官,他还算比较客气地道:“这位大人,因为锦⾐卫的文书库里有很多不对外公布的机密,所以我们早得到过指令,不仅要有各部尚书签批,更要有皇上的批红,否则任何人都不准进⼊,大人实在要看,请按规矩理办。”
员官面露难⾊问道:“难道没有通融的办法吗?”
百户军官摇了头摇“没有任何可以通融的办法,如果我们放你进去了,我们也吃罪不起,请大人见谅!”
“我知道了,不为难你们就是了。”员官深深看了一眼这名百户军官,拱拱手便走了。
员官一走,一名士兵便对百户军官发牢<img src="in/sao.jpg">道:“陈大人,我们已经轮流看守了近一年了,整天就这么无聊,既然不给人看,索<img src="in/xing.jpg">一把火烧掉算了。”
“你这个混蛋,胡说什么!”陈百户给了士兵庇股上一脚,骂道:“看守这些文书不好吗?你再敢啰嗦,我送你到前线打仗去。”
听说要到前线打仗,士兵吓地吐了一下⾆头,不敢再多言了,陈百户又看了看天⾊命道:“马上去叫李二他们过来换岗,老子今晚要去喝花酒,不要误了我。”
士兵不敢怠慢,连忙跑去喊人了。陈百户又回屋拿了点碎银子,锁上门便扬长而去。
天⾊渐渐黑了,由于北方发生战事的缘故,大街上已经明显不如去年那般热闹了,天一擦黑,人们便匆匆忙忙地往家里赶,大街上显得冷冷清清,这时一辆马车驶⼊敦化坊。缓缓地在一座大宅前停了下来,从马车上下来一人,正是⽩天去锦⾐卫调用文书的那个员官,他姓吴,是兵部的一名主事,是一名极不起眼的小员官,但他还有另一个⾝份,那就是李维正安揷在朝廷里的一名重要眼线,负责收集兵部的各种报情。这次他接到一个任务,要他摸清楚锦⾐卫文书库目前的状况。
今天下午他仅仅是他亲自上门去亲自察看防卫情况,实际上在此之前,他已经从各种渠道得到了所需要的报情,吴主事快步上了台阶,敲了敲门,片刻,门开了一条<img src="in/feng.jpg">。见是他,立刻将门打开了,吴主事闪⾝进了屋问道:“方岚在吗?”
“在!在!我去找方大人。”
吴主事和报情头子方岚不是一个体系,吴主事是朝廷官方的眼线。负责收集官方报情,直接向辽东报情署汇报,而方岚是朝廷外的秘密报情头子,负责暗杀、绑架、贿赂收买等见不得光的事情,直接向李维正汇报,他们本来没有什么联系,但为这次锦⾐卫报情的事情,使吴主事不得不来找方岚帮忙了。
“原来是吴大人来了,稀客啊!”方岚走到院子里拱手笑道。
吴主事不芶言笑,回了一个礼道:“我是为锦⾐卫文书之事而来,事情很紧急。”
方岚立刻肃然地一摆手道:“那我们屋里谈,请!”
他也接到了李维正的命令,如果吴主事有关锦⾐卫文书之事找他,他必须要全力帮忙。
密室里,吴主事取出了几份资料。对方岚道:“这是关于锦⾐卫文书库的详细资料,我详细调查过,文书库一共有一万四千三百三十三箱各种报情文书,基本是按⽇期码放。”
说到这里,他又取出一幅草图,这就是文书库的结构图了,他指着外面一间大仓库道:“文书库共分为两部分,这里是外面的普通文件库,共有一万三千五百箱各种报情。”
他又指着里面一间小小的密库道:“这里面就是甲级文档报情库了。李总兵想要报情就在这个库里,共有八百多箱资料,这些都是曾经上报皇上后留下来的副本。”
方岚仔细看了看图纸,不由赞道:“才两天时间,吴大人就弄得这么清楚了吗?”
吴士事摇了头摇叹气道:“弄清楚也没有用,文书库只有一个门进出。一百名士兵昼夜巡防,而且內室被一扇大铁门锁着,听说钥匙是在宮中,我要进去取资料,必须要得到皇上的批准,我实在办不到,所以才找方兄帮忙。”
方岚笑了笑道:“那你说说看,你有什么方案吗?”
吴主事迟疑一下,又拿出一份防守士兵的名单道:“办法倒是一个,就看方兄有没有这个胆子了。”
…
时辰已经渐渐到了夜里亥时一刻,大街上几乎一个行人都没有了,一名军官正沿着墙角踉踉跄跄地走着,一边得意地哼着小曲,看得出他有些喝多了,他就是负责看守锦⾐衙门的陈百户,陈百户是负责皇城防卫的旗手卫的一名低级军官,这个月正好轮到他们看守锦⾐卫旧衙,⽩天巡防,夜里回军营报到,今天他是借口⽗亲生病,特地请了一个假出来喝花酒,又找一个粉头怈了⾝,这才准备回家,他家是在江宁县筋子巷,⽗⺟老婆孩子都有,一大家子人就靠他的一点点微薄的军饷度⽇,偏偏他又好那一口,使得家里生活十分贫困,但他却顾不了这么多,只图自己风流快活。
走进一条小巷,他到家了,刚一敲门,门忽然开了,他老婆一把将他拉进门道:“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陈百户愣住了“你怎么知道我今天要回来?”
“你几个朋友说的,他们已经等了你半天了。”
“朋友?”陈百户推开老婆。快步走进屋里,只见屋里坐着一个⽩⾐男子,后面站着四五个彪形大汉。陈百户酒意一下子醒了,他张口结⾆问道:“你是谁?”
⽩⾐男子站起⾝笑道:“我姓方,想和你谈一笔<img src="in/jiao.jpg">易。”
…
二天晚上,一队巡逻士兵走过皇城內的⽩虎街,他们盔甲鲜明,<img src="in/yao.jpg">挂旗手卫号牌,和一般的皇城內巡防士兵并没有什么区别,走到锦⾐卫门口时,为首之人警惕地向两边张望一下,见没有人,他一摆手,士兵们闪⾝窜进了锦⾐卫大门。
锦⾐卫文书库旁的小屋里,陈百户还和平常一样,与十名今晚值勤的士兵偷偷喝酒吃⾁,锦⾐卫早已经是空衙了,众人也没把这种执勤放在心上,一年多来,<img src="in/gen.jpg">本就没有人进去过,他们守了半个月,人早已经疲了,还不如趁夜里的时间吃⾁喝酒要紧。
今晚,陈百户搞来了一大壶好酒,还有几只卤<img src="in/ji2.jpg">和一堆碎⾁,大家吃喝得兴⾼采烈,可过不了多久。很快就有人不胜酒力倒下了,紧接着其他人陆陆续续翻倒。
陈百户见所有人都倒了,他立刻跑出屋子,来到一间空屋前低低喊了一声,屋子里出来了十几名打扮得一模一样的士兵,他们动作非常迅速,和醉倒的士兵<img src="in/jiao.jpg">换了<img src="in/yao.jpg">牌,又将他们抬进一间空屋里锁了起来。这时,为首的方岚一伸手道:“钥匙!”
陈百户立刻从墙上取下一串钥匙,上前开了文书库大门,大门吱吱嘎嘎地椎开了一条<img src="in/feng.jpg">,陈百户紧张地说道:“可是里面內室的钥匙我没有。”
方岚拍了拍他的肩膀,眯着眼笑道:“不需要什么钥匙,锦⾐卫我们比你更<img src="in/shu.jpg">悉。”
他带着两人一闪⾝进了书库。大门又关上了,其他人则在外面冒充当班士兵巡防,方岚“嚓!”地一声,点亮了一支火折子,只见一箱箱文档资料黑黝黝地堆积如小山一般,文书库已经整整一年多没有启用,到处都布満了灰尘,他们没有停留,直接奔向內室,內室被一扇厚厚的铁门锁死,大巨的铁链锁俨如人的手臂一般,方岚和他的手下都是出⾝锦⾐卫,对这里非常<img src="in/shu.jpg">悉,他们也庒<img src="in/gen.jpg">不打算从铁门进去,他们的目光投向了房顶,在石壁上离地面约五丈处的端顶有一个小小的通风口,那个通风口约一尺见方,人勉強可以爬进去。
三人一齐动手,迅速用木箱子搭起了一道⾼⾼的阶梯,他们三人⾝手敏捷,像猿猴一般爬了上去。探⾝进去看了看,随即抛下一<img src="in/gen.jpg">长索,将一端系牢了,他们接连着钻进了通风口。
內室和外面一样地堆満了木箱子,但是非常整齐,显然是有规律地置放,这里存放的是甲级文档,都是极为机密的各种文件,代表着锦⾐卫成立十几年来的最⾼成果。
“寻找洪武二十五年四月的甲级文档。”方岚低低命令一声,三人便分头去寻找,虽然堆了八百多个木箱,但都是按⽇期一一摆放的,片刻时间,一名手下便低声喊道:“我找到了。”
方岚和其他二人一齐奔过来,只见十几只堆得⾼⾼的木箱上依次贴着洪武二十五年一月、二月,一直到十二月,他们要找的四月木箱就在中间,而且只有一个,他们动手将木箱都搬了下来,把四月的木箱放在地上,方岚用匕首撬开了箱子,三个人一下子都愣住了,里面只有两个档案袋,最上面一个写着:“礼部尚书王迪受贿详细记录。”
方岚把它放到一边,又取出了二个档案袋,这一个厚实得多,⾜有三四斤重,方岚掸去上面的灰尘,只见封面上写着:“曹国公李景隆之详细调查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