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河县位于济南府东北方向四十里外,因大清河最早齐河而得名,这是一个不大的县城,一千余户人家,低矮的城墙,四扇破旧的城门,几十年来都平平静静,建文二年以来,齐河县突然热闹起来,盛庸率领的北伐东路大军二十万人便驻扎在这里,他把济南府让给了李景隆,这是他对主帅的尊重,但主帅却似乎不休恤下属的苦心,来济南的一件事便是夺他军权,这种公然藐视圣旨的行为令盛庸十分气愤,遂不睬于他,李景隆数次召他不见,两人两军都陷⼊僵局之中。
同时,盛庸又听到一个消息,李景隆已经有杀他之心,虽然消息不能确定,但让盛庸也起了警惕之心,秘密派人前往济南城打探消息。
这天上午,盛庸正在大营里接见刚刚改任山东布政使的铁铉,铁铉是特地前来劝说盛庸以大局为重,莫要误了北伐大计。
“盛将军,皇上下达北伐命令已经八天,可我们依然原地不动,眼看战机即将耽误,我实在是心急如焚,特来劝将军以大局为重,不要再以个人的恩怨误了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否则贻误战机,将来皇上怪罪下来,盛将军吃罪不起啊!”盛庸冷笑一声道:“铁大人,不是我⾼看燕王,可真依了皇上的意见急速进取北平,我敢断言,这次朝廷军必将会惨败而归。”
铁铉一愣,急忙问道:“这是为何?”
“很简单,皇上所托非人,大人应该看得很清楚,李景隆北上后的所作所为是什么?骄奢<img src="in/yin2.jpg"><img src="in/yu.jpg">、刚愎自用,不懂兵法、妄自尊大,这样的人能是燕王的对手?我真不知道皇上怎么会派这么一个纨绔弟子做北伐主将,只可怜我们数十万儿郞,竟要断送在这么一个人手中,我就是不想让我手下将兵死在他的手上,才不肯把兵给他,铁大人真以为我是为恩怨吗?”
铁铉默然,他虽然是文官,但这几个月跟在盛庸军中,他亲眼目睹了什么叫军纪森严,什么叫⾝先士卒。而李景隆又做了什么?谁不知道他在军中私蔵<img src="in/ji3.jpg">女,谁不知道他挥金如土,用军费来搞什么品酒大会。进城一月,竟无夜一在军营中度过,这样的人,莫说是懂兵之人,就是自己这个文官也知道他不可能是燕王的对手。
他长叹一口气又道:“可他毕竟是皇上亲自任命的主帅,又是皇亲。再说这次机会难得,燕王率主力亲征山西,他能力虽不強,但兵力強盛,或许能抓住这次机会。”
就在这对,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亲兵大声道:“将军,济南城送来消息。”
“拿进来!”
亲兵进帐呈上了一纸报情,盛庸展开,眉头皱了一下道:“铁大人,⻩子澄进城了。”
铁铉一怔,他刚刚从济南城过来,怎么一点消息都不知道“盛将军,你的消息是否属实?⻩子澄到了,应该事先通知我才对。”
这时,营帐外又有人禀报:“将军,⻩大人派人送来了信函,要求将军即刻去见他。”
这下,盛庸也愣住了,他接过士兵送进的信函,看了一看,随手递给了铁铉,冷笑道:“铁大人,这个⻩子澄未免也太<img src="in/xing.jpg">急了点,刚进城就找我了,难道他不应该先和李景隆谈一谈吗?”
铁铉看了看信函,迟疑一下道:“字倒是很像⻩子澄,但缺一点点⻩子澄那种圆润之感,而且这个印章也有点模糊。”
盛庸嗤笑一声道:“那是当然。这本来就不是⻩子澄,李景隆想杀我夺兵,计策也未免太拙劣了一点。”
“盛将军何以看出这是假⻩子澄?”
“大人想想看,皇上以八百里加急送来了出征的手谕,时间是八天前。然后得知我与李景隆不和,这才会派⻩子澄来调停,就算皇上是得到了飞鸽传信,那最快最快⻩子澄也只能在四天前出发,铁大人以为⻩子澄只用四天时间就能赶到济南吗?”
“这个混蛋!”铁铉狠狠一拳砸在小桌上,咬牙骂道:“亏我还想以大局为重,帮他来劝,他竟出此卑鄙之计,<img src="in/yu.jpg">杀大将,哼!我当向皇上告他。”
盛庸却叹了一口气道:“大人告了也没用,皇上亲行推车礼,又赐他‘通天犀带’,由此可见对他眷顾之隆,若他反告我们一状,大人说皇上会听谁的?”
铁铉无言,半晌道:“那依盛将军的意思呢?”
盛庸背着手走了两步,良久,他慨然叹道:“既然以国事为重,我盛庸又怎能真误了军国大事,我退让一步,分大半军给他,我自去驻防东昌府去。”
当夜,盛庸命大将陈晖率十五万军归附李景隆指挥,他本人则率五万军撤到东昌府驻防,李景隆见盛庸大半军归己,还以为是自己计成,便重赏了幕僚⽑华,任命他的为军师,同时兵分两路,命大将平安为先锋,率五万军直扑北平。又命副将江<img src="in/yin.jpg">侯吴⾼率军十万进军真定,拦截燕王主力从山西归来,他本人则率四十万大军进驻河间府。
建文二年二月,李景隆率五十余万大军进攻河北,声势浩大,举国皆惊。
…
时间渐渐到了二月下旬,北方大地舂暖花开,冰雪消融,到处花红柳绿、群莺<img src="in/luan.jpg">飞,一派生机<img src="in/bo.jpg"><img src="in/bo.jpg">的舂天景象,此时海面上也是吹起了东风,海⽔也渐渐温暖了起来。
这天上午,天气晴朗,天边淡淡地飘着几朵⽩云,海⽔就像天⾊一样蔚蓝、明净,就在河间府外如沉睡般的海面上,静静地停泊着十几艘战船,其中一艘是俨如巨无霸般的宝船。
这就是李维正的坐船,自从摧毁了直沽的造船厂和几十艘军船后,整个渤海都实际上已经是辽东军的大院了,他们绝对的海上实力成为朱棣仅次于粮食的二大忧虑。事实上,朱棣远征山西,并不害怕李景隆的五十几万大军,他其实是害怕李维正破坏了他的计划。
但从目前的情形来看,李维正并没有破坏他的计划,一兵一卒也没有出山海关,也似乎一点不过问这场关系到大明江山归属的决定<img src="in/xing.jpg">战役。
此刻,李维正就站在宝船船头,用千里眼远眺河间府陆地上的情况。当然,这里离李景隆主力驻扎的河间府还有数百里远,他是不可能看到什么,他是在等待斥候的到来。
这时,李维正笑了,在他的千里眼中,一艘小船从岸边的巨石后缓缓划出,船上的人奋力划船,迅速向他这边驶来,他放下千里眼便对左右命道:“斥候到来,立刻领来见我。”他随即转⾝回到了自己的作战舱。
此时他的船舱已经不是他一人了。从去年开始,他便正式成立了辽东军事参谋署,由数百名军队参事组成,这就仿佛是他的智囊团,负责各种方案的策划,一共分为十个组。这次他带来了其中一组,共有八名参事组成,通过斥候送来的各种报情,和他一起分析这次河北大战。
这八名参事的工作地点就在他办公舱的旁边的一个大船舱里,大巨的沙盘也位于其中,此时八名参事正各自忙碌,见李维正进来,他们纷纷起⾝致意,李维正摆摆手笑道:“你们继续忙。”
他慢慢走到沙盘前,观察了片刻,两名参事正在沙盘上标注燕军和朝廷军队的驻军情况,他便沉思一下。便笑着问其中一名年纪稍长的参事。他姓郑,是八名参事的头。
“郑参事,现在可有什么收获?”
郑参事躬⾝行了一礼,便道:“<img src="in/gen.jpg">据这些天各处斥候送来的报情,我们基本上可以断言,这次燕王西征是一次有计划有预谋的<img src="in/you.jpg">敌策略,他的用意就是要<img src="in/you.jpg">朝廷大军深⼊河北。”
“你们是怎么看出来的?”李维正沉声问道。
郑参事指着井陉道:“从燕王在井陉的驻军情况便可以看出一点端倪。据斥候得到了报情,燕王在井陉只驻防了五千军队,而去年他和秦晋大军作战时,最后却布防了四万军队,由此可以看出,燕王并非是冒险之人,他不可能不防备朝廷大军拦截他的退路,而朝廷大军从山东开到河北,用了十天时间,这十天时间里,燕王也⾜以派重兵驻防井陉。但是他始终只留五千人,所以他的目的只能有一个,就是要⿇痹朝廷大军。”
李维正笑着点点头,随即又问道:“那依你们的分析,燕王的军队会从哪里出来?”
“大人请看!”郑参事又指着山西北部的几支红旗道:“这里是大同府广昌县,从这里向东有一条山⾕,叫做浮图峪,可以穿过五回山抵达紫荆关,再向南就是保定府的易县了,去年晋王曾经打算从这里进军河北,如果江<img src="in/yin.jpg">侯吴⾼也进⼊保定的话,燕军正好就可以从他⾝后杀出,或者,燕王铁骑可再向北走万全卫进⼊北平。”
李维正仔细看了看沙盘地图。这个可能<img src="in/xing.jpg">确实很大,他很了解朱棣。去年打秦晋联军,他就是主力游离在外,<img src="in/you.jpg">秦晋军深⼊,然后断其后路,看来他又是要故技重施了。
这时,门口亲兵道:“大人,斥候到了。”
随即,一名斥候军官走进船舱。将一份报情递给李维正“大人,这是最新的报情。”
李维正展开看了看,回头对郑参事笑道:“果然是这样,江<img src="in/yin.jpg">侯吴⾼派军占领了井陉,并留三万大军驻守,他本人率七万大军进⼊了保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