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集<strong>第十二章</strong>
“静一静!”倾听了一段时间后,丹西扬起手,做个噤声的手势。
军议厅里恢复了平静。
“大家都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或建议。”丹西缓声开口道:“我军今后的策略无外两种,一是继续固守,一是马上进攻。在所有人的意见里头,我同意威达的看法,立刻发起全线进攻!”
此言一出,満座尽皆愕然。
连方案的建议者威达也没有料到自己一句气话却为丹西所采纳,张大著嘴巴久久无法合拢。其他人更是有些拐不过弯来…为什么一直小心谨慎的丹西,此时却做出这样的非理<img src="in/xing.jpg">决策?!
“看来我的意见属于少数派。大家的不理解也确有其道理,因为刚才我还跟安多里尔军师进行过<img src="in/ji.jpg">烈的争论。”丹西苦笑着耸肩道:“在这里,我想详细解释一下立刻进攻的理由。”
“固守和进攻,两者有利有弊。我们先来看看,固守的利弊。”
“固守最有利的一点是稳妥。我军适应阵地作战方式,几个月来,只要我们据垒防御,蛮军虽占有人数上的优势,却奈何我们不得。”
“其次,我要跟大家透露一个刚刚收到的好消息,自由军团连获大捷,南部场战胜利在望,击败走廊联军指⽇可待。”
乍一听到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军议厅里又嗡的一声炸开了锅。席尔瓦和巴维尔的战绩,既给这些北线将领以刺<img src="in/ji.jpg">,又让人有些难以置信。直到丹西再度扬手,室內才重新平静下来。
“南方场战获胜,不仅鼓舞了我们北线队部的士气,也对整个卫国大战的总形势造成了极其深刻的影响。我军的后方基地解除被围的困境,恢复了再生能力,可以源源不断地出派增援兵力和后勤物资,在北线僵持的时间越久,对我们就越有利。”
“不过,固守同样存在著弊端。其一,我军已经与蛮族对峙将近四个月,至今尚未打破僵局。我们费尽人力畜力,也只带来了半年左右的粮草,如果两个月內无法击败对手,而南线又不能在这段时间內组织军队前来增援,我们将面临饿著肚⽪作战的绝境。现在南线只是作战态势有利我军,尚未完全分出胜负,虽然胜利可期,但能否在两个月之內完成战斗并派兵增援,玄得很。”
“其二,斑疽瘟已经在我方军营里流传,至少三成的战马无法上场战,我军的机动力遭到削弱。诚如威达所言,再耗下去,说不定会发生什么更危险的疾疫。”
“其三,戈<img src="in/bo.jpg">特布置在央中走廊地区的眼线,最多比我们晚两天时间,就会向蛮族指挥总部送去有关的战况报告。凭戈<img src="in/bo.jpg">特的目光,不难看出战略形势的逆转,游牧联军有可能不战而退,让我们无法实现聚歼蛮族主力、平定北部威胁的战略目标。”
“进攻与固守正好相反,风险很大,但收获也可能非常大。其风险表现在,马瘟已经发生,却只限于我方军营,敌军营內的实真情况目前一团朦胧。蛮族畜群中潜伏有染上斑疽瘟的病马,这可只是我们一厢情愿的乐观猜测,算⾜了也就五成希望。如果蛮军马群未曾染病,那么我们就将在适合进行骑<img src="in/she.jpg">的大荒原和大草原上,与蛮子展开他们最拿手的野外运动追逐战,以短击长,我军败绩的可能<img src="in/xing.jpg">颇⾼。”
“但同样的,我军不是没有机会。第一,也许正如穆斯塔法所言,蛮族畜群已经感染上了斑疽瘟,正处于发作前的潜伏期。我方大举进攻,必然令其无暇顾及舿下的危险,等游牧蛮子从四条腿变回两条腿的时候,胜利就必然属于我们。”
“第二,南部场战的胜利,从<img src="in/gen.jpg">本上改变了蛮族和我国在战争资源方面的实力对比。我们以前之所以小心谨慎、坚壁不出,就是因为如果战败,不仅北方尽失、腹背受敌,而且由于再无兵力可以调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蛮军躏蹂我方国土。可现在却不同了,南线的胜利、形势的改变,即使我们此战失败,依然有后续队部可以北上增援。我们不再是输不起的穷光蛋,即使输尽了手里的筹码,⾝后还有一袋子可以用于扳本的金币。”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们将有可能彻底打破历史的宿命。”
“历代闪特王国之所以无法统一央中走廊,就在于蛮族的掣肘。这一次蛮族集兵聚众,⼊侵我国,对我们来说,既是可怕的威胁,又是历史<img src="in/xing.jpg">的机遇。”
“一个部落一个部落地把星散在大草原上的游牧蛮族彻底扫平,凭现在的实力,几乎不可能做到。而且,即使占据了那些贫瘠苦寒的荒地,对我国也没有什么价值和意义。富庶的央中走廊,才是我们的主要进攻方向。”
“如若这一次让蛮族的主力队部逃脫,回到老巢汉诺大草原,我们将后悔莫及。这股可怕的破坏力量,将迫使我们不得不出派大军固守北部边境,我国也难以摆脫百年来历代闪特王国两线作战的宿命,无法菗出⾜够的力量来经营央中走廊。”
“相反,如果能消灭戈<img src="in/bo.jpg">特,尽歼蛮军主力,草原游牧民族至少二十年之內无力进犯我国。我们也可以腾出手来,大施拳脚。”
“刚才军师大人曾言,不经过确认就贸然出击,不啻于将数十万大军完全<img src="in/jiao.jpg">给运气,进行没有把握的冒险。我们既然已经等待了这么长的时间,为什么不耐心地再等上几天,确认敌方瘟疫爆发后再发起进攻呢?我的回答是,倘若从整个家国的战略形势来分析,这个险值得去冒!时不我待,这个机会必须抓住!”
“纵观当前形势,固守虽然稳妥、等待虽然险保,却必然坐失良机,无法打破历代闪特王国的两难困境。进攻虽然冒险,却有一劳永逸地解决北部威胁,斩断死结,跳出历史轮回,建立千秋霸业的希望!即使冒险不成,全军覆没,我们依然有后备兵力可以利用,不至于一铺输尽,就被踢出牌局,无法翻⾝。”
“你们说,在这样的形势下,为什么不放手一搏,为我们的明天,豪赌一场呢?!”
丹西两手扶著桌沿,在几十盏枝形大烛台的照耀下,目光中闪动著慑人的光芒。
病痛的痊愈加上长期的修整,令丹西的⾝体和精神都处于前所未有的良好状态,昔⽇的霸气、活力和冒险精神也得以恢复。
该隐蔵锐气的时候,他绝不轻易露出锋芒,而机会如若出现,他下起手来也绝不讲任何客气,立刻从冬眠般的蛰伏状态中一跃而起,变⾝为飞扑的猛虎。
“如若我们一进攻,敌军就立刻逃窜,他们的机动力优于我方,我们岂不依然错失良机,无法完成歼敌任务吗?”
任何战争方案都必须经过仔细推敲锤炼,方能不断完善。贝叶换个角度,提出了另一种可能<img src="in/xing.jpg">。看得出,他的內心里也有些不太赞同丹西的冒险出击行径。
“蛮族的战法特⾊鲜明,那就是灵活机动的野外运动战。我军出垒进攻,对戈<img src="in/bo.jpg">特而言莫若天赐的歼敌良机,他定然不会放过。”丹西坦然应对:“蛮族骑兵肯定会利用其机动优势,与我军保持若即若离的距离,既<img src="in/you.jpg">我深⼊,又可以寻觅我军漏隙,随时把握战机。”
“故而我认为,除非爆发马瘟,敌人绝不至于弃战机于不顾,不回头地撒脚丫子逃跑。而如果真的爆发了马瘟,马背上的蛮子们仅凭两条罗圈腿,又难以逃出生天。”
“如若蛮军没有如期出现马瘟,本次军事行动失利,我们又该如何面对败局呢?”
战前规划,方方面面的因素都必须仔细计议。谨慎的老军师安多里尔,更是习惯<img src="in/xing.jpg">地未算胜,先算败。
“不错,敢于冒险并不意味著鲁莽行事,在战术执行方面我们必须慎之又慎。在进攻的头三天时间里,我军将不急于寻敌会战,应骑步协同,均衡行军速度,稳步<img src="in/ting.jpg">进,保持军阵的整体牢固<img src="in/xing.jpg">,避免为蛮军所趁。”
“斑疽瘟的潜伏期大概为三天左右时间。三⽇之內,如果发现蛮军有爆发马瘟的迹象,全军各部立刻放弃辎重,毫不留情地穷追猛打。如果三天时间过去,敌军仍未有爆发马瘟的迹象,那么我军立刻停止前进,所有出击队部将重新集结,再筑营垒,等待后方的增援,或者准备撤退。”
“这样一来,如果失败不至于全军覆没,我军的损失可以控制在能够承受的范围之內。换句话说,猛虎军团的主⼲力量还是能够保留下来,仍有力量重新筑营,固守待援。”
丹西<img src="in/xiong.jpg">有成竹地应对来自各方面的刁钻问题,刚才愕然、哗然的谋臣战将们,渐渐变成了默然。他们各自挠头捋须,细细思索丹西对战争形势作出的分析研判。
安多里尔等谋臣強调的是万无一失、算无遗策,不战则已,战则必胜。
可是,战争从来没有人能够做到精算,而只能是概算。而丹西等统帅,作为风险的最终承担者,不能忽视风险,但也不应一味地惧怕和回避风险,他们的任务是仔细计算军事行动的风险收益比,据此决定采取何种军略。
能接受何种程度的风险,与统帅的个<img src="in/xing.jpg">关系密切。当南北场战都处于僵持阶段时,猛虎军团静静地趴伏,屹然不动,耐心地守候著机会的降临。
而一旦时机成<img src="in/shu.jpg">,进攻的风险收益比变得对本军有利时,丹西隐匿极深的赌徒<img src="in/xing.jpg">格马上故态萌发,毫不犹豫地押上重注。
兵形若⽔,战争不似推演数学公式那样规范而机械,形势无时无刻不在变化著。
南北两个主场战各自立独作战,南线场战的胜利看似与遥远的北部场战毫不相⼲,但具有全局眼光的统帅,却能敏锐地发现两者间的微妙关系,并牢牢把握住机会。
丹西之所以敢冒险出击,在于为防止戈<img src="in/bo.jpg">特提前逃窜,跳出死循环,摆脫历代闪特王国的战略窘境;在于从输不起变为输得起,有了放手一赌的本钱。
而冒险成功的关键,则寄托在蛮族马群也潜伏著斑疽瘟的疫畜上。
“诸位,先贤曾言,人的一生只有两件事情可做,一是行动,二是等待。”看看无人再有问题,众将已领会到自己的思路和意图而使得脸上的表情从默然转为释然,丹西以平缓的语调开始了自己的战前动员。
“等待让人心焦气躁,坐卧不宁,寝食难安,但它是我们生命炼条中不可或缺的一环。没有等待,就找不到合适的行动时机。轻率而为,只是莽夫的躁动,也只能令成功率大打折扣。”
“同样的,等待只是手段,行动才是目的。没有行动的等待,毫无任何意义,只是打发时光的无聊之举!该战不战,一味⻳缩,乃懦夫所为!”
“在破蛮冈这片圣地,我们已经等待了很久很久。这个过程漫长而痛苦,其间又经历了诸多风雨、万千挫折,但大家都忍辱负重、耐心守候,出⾊地完成了任务。戈<img src="in/bo.jpg">特庞大的蛮族部众,只敢在我方营垒之外逡巡徘徊,却无法逾越雷池一步。在此,我向诸位深表谢意。”
“但是,这样的等待是否有意义、我们的苦心是否⽩费、坚守百余个⽇⽇夜夜能否达成最终的战略目标,则完全取决于明天开始的军事行动!”
“等待靠的是耐心与毅力,而行动则是比拚勇气与斗志。千百年来的新仇旧恨能否得到洗刷、已故战友的亡灵能否得到安慰、⾝后的⽗⺟<img src="in/qi2.jpg">儿能否享受和平安宁的生活、我国能否获得一个长期和平的北部边疆,都要靠你们的斗志和勇气去争取,全都要看明天开始的军事进攻能否漂亮而出⾊地完成!”
“在前面等待著我们的,绝不是一场轻松的战争。游牧骑兵灵活机动,擅长野战,更兼狡猾和忍残于一⾝,是迄今为止我们遇到过的最強的敌人。在这个方面,我们必须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不可存有任何侥幸念头。”
“如若我们期待的情形未曾出现,上帝拒绝了我们的献祭,那么我们将面临战史上最为凶险的一次防御和撤退,其残酷<img src="in/xing.jpg">无须我再多言。能否跨越死亡极限存活下来,在乎我们手中的武器是否锋利,更在乎主的意旨。”
“即使上帝施恩,让我们如愿以偿、让疫病弥漫敌营,未来的追击战也绝非我们以前遇到的那样容易。蛮子们在贫困匮乏的世界中长大、适应恶劣的生存环境,失去了马匹的驮载,他们依然会用腿双拚命逃窜,凭双手负隅顽抗。这将是一场前所未有的艰苦而漫长的追逐战,你们将在无边的草原中、荒凉的戈壁上、幽暗的森林里、硬邦邦的冻土旁,在几乎所有不适宜人类生存的地表上,与绝望而狂野的敌人较量腿劲≌斗臂力,比试生存的技巧。”
“在这样的环境下战斗,坚毅耐劳胜过一时勇猛、头脑冷静比鲁莽冲动更有价值,因为我们是在猎杀凶残的狼群、是在追逐狡猾的狐狸,更是在与一群毫无人<img src="in/xing.jpg">的兽类做生死之搏!”
“在追击过程中,你们不要有任何的犹疑、不要存有任何手下留情的念头。这是一次你死我活的大战!你们唯一的任务,就是追上敌人,砍倒他们、虏获他们、消灭他们!砸碎他们岩石般硬坚的头骨,打花他们丑陋的脸庞,刺穿他们黑黑的脖颈,捅烂他们的<img src="in/xiong.jpg">腹,敲断他们的脊锥!”
“每多擒一名俘虏,就为我国未来的繁荣增添一分力量!每多杀一个敌人,后方的<img src="in/qi2.jpg">儿老小就少一分危险!我希望大家,不要在关键时刻拉稀、不要在生死关头<img src="in/yang.jpg">痿,而应雄起<img src="in/bo.jpg">发、勇往直前,像一个真正的汉子那样去战斗!”
“这是一场生死难卜的大战,但我情愿将生命、将一切都托付上帝裁断,也不愿放弃眼前这个全歼蛮军的机会!这也是朗托陛下破蛮冈大捷后,百余年来的唯一机会。”
“这场大战,我无法向你们承诺一定能够获胜,但我可以在这里做出保证,我将第一个步⼊场战,也将最后一个离开场战!我将永远站在你们⾝边,在沙场上一直与你们并肩作战!我们一起深⼊鹰巢狼⽳,携手登临胜利的巅峰;或者,共同奔向<img src="in/yin.jpg">曹地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