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二十三集<strong>第十一章</strong>　　大雪不来则已，一来就接二连三地下个不停，偶尔歇息两三⽇就又纷纷扬扬地来一场。

　　厚厚的雪层掩埋了落叶，庒弯了枯枝，将一切笼罩在洁⽩女神的银⾊羽翼之下。浩然的反光，赶得黑夜遁然逃亡，刺得月亮都在流泪。

　　耳边呜呜的气流，是风儿悠然清越的鸣笛；脚下咯吱作响的积雪，是天庭赠与大地的絮被。马蹄脚印被路淹没了，而路又被⽩雪淹没了…

　　平安夜的钟声在巨木堡各座教堂的塔楼‮端顶‬敲响的时候，北征猛虎军团的主力‮队部‬，一路急行，终于抵达了首都。

　　步兵和随军辎重在闪特境內坐船，经由累斯顿河南下抵达巨木堡的河滨码头。轻骑‮队部‬和领主亲兵、家眷、随军文臣则驭马飞驰，穿越各条驿道返回。

　　今晚是一个不夜天，全城各处彩灯⾼悬，锣鼓喧天，市民和军人都<img src="in/huan.jpg">天喜地，讚颂基督的圣乐，和着嘹亮的军歌，在月夜下飘<img src="in/dang.jpg">四方。

　　‮弟子‬兵得胜归来的两处地方，河滨码头和北城门，成为这口占地数十平方公里的大沸锅中，温度最⾼、军民联<img src="in/huan.jpg">最热烈的焦点地带。

　　右相兼巨木堡临时军政首领席尔瓦，亲自带领主要文武‮员官‬在城门口接驾。巨木堡的军乐队、各大教堂的唱诗班，立于南北主街道的两旁，奏起喜庆<img src="in/huan.jpg">快的舞曲，昑唱优雅恬美的讚歌。市民们挤在大道的两旁，爬上临街房子的<img src="in/yang.jpg">台甚至是屋顶观看领主班师回都的盛况。

　　还有很多市民跑到了城头上，从上面向底下的兵哥哥抛洒<img src="in/huan.jpg"><img src="in/ying.jpg">的綵带、彩片。

　　五颜六⾊的彩⾊飘带、缤纷绚丽的彩⾊纸片，在寒风中飘<img src="in/dang.jpg">，在将士和战马的头上、⾝上倾洒，给皑皑的雪地再披一件花⾐裳。

　　丹西携着夫人，抱着孩子，站在一辆敞篷彩车上，遥望离别经年的首都，耳听兵民的<img src="in/huan.jpg">呼，难以自持的泪⽔打<img src="in/shi.jpg">了脸庞…

　　巨木堡是丹西当年进军‮陆大‬中腹，于群雄环伺中，虎口争食抢下地盘，用尽手段，花费巨资修建的国都。对他而言，这座亲手建起的城市，既是自己和‮家国‬的象徵，与自治领休戚同命，荣辱与共，又像自己的孩子，令他倍感亲切，茕然思念。

　　每一座城市都有自己的独特<img src="in/xing.jpg">格，这种<img src="in/xing.jpg">格既是由城市的发展历史积淀而成，更是由在该城生息的市民们所赋予，所造就。

　　巨木堡是坚固的。可国內也有坚固不逊于它的雄城，比如黑巖城，就曾被异国大军所攻陷。巨木堡的坚固并不完全在于城墙和城防设施等有形之物，更在于城內军民万众一心，共禦外侮。所谓众志成城，兵民们以不屈的意志塑造起了一座可以抵禦任何‮略侵‬的，永不陷落的精神之城！

　　巨木堡是热闹繁华的。可国內也有热闹繁华的城市，比如大军返程时经过的，挤満了来自天涯海角的淘金客的固原堡。不像固原堡的热闹繁华那样‮夜一‬爆満，一夕骤富，带有強烈的暴发户⾊彩，巨木堡的繁荣是建立在周边土壤肥沃，农牧业发达，地处⽔陆要冲，商路畅捷的基础上的。

　　这种地理位置，使得其繁荣底气十⾜，而财富集中这里，对周边各地也有很強的辐<img src="in/she.jpg">和带动作用，形成互相促进，可持续发展的良<img src="in/xing.jpg">循环。

　　巨木堡是年轻而充満活力的。可国內还有更年轻的城市，比如军事重镇北风堡。与北风堡那种糅合着草原的野<img src="in/xing.jpg">与边关要塞特有的警惕不同，巨木堡的活力是建立在富⾜‮全安‬的基础上，自由之民云集‮央中‬郡，构成一片不可侮的民间武装的海洋，拱卫在国都周围。

　　前来巨木堡的人，在強有力的‮权政‬和武装保护下，无虞为‮全安‬担心，而是冲着这里的无限商机，在遵守法纪基础上从事农牧业生产，进行商贸活动。

　　巨木堡不仅是猛虎自治领的政治中心、经济中心，也是该国的一处文化中心。国內也有文化气息浓厚的城市，比如第二首都曼尼亚。

　　漫长的历史中，曼尼亚一直作为闪特的首都，文化底蕴比之巨木堡更为深厚，是闪特文化的杰出代表。

　　不过，从包容<img src="in/xing.jpg">上说，巨木堡的<img src="in/xiong.jpg">怀更为博大。年轻而没有任何历史包袱，使得这座城市可与任何文明相容，猛虎自治领也可以汲取众家之长，荟萃‮陆大‬各地的文化成果，融合成一种欣欣向荣，充満生机与活力，快乐而健康，自由而守法的独特文化。而丹西等人更凭藉自⾝的努力和影响力，在这股文化的主流中注⼊了坚毅、进取的特质。

　　于思绪万千的感慨中，丹西携<img src="in/qi2.jpg">抱子，在群臣众将的簇拥下走向阔别很久的家。

　　为酬谢将士们为国奋战的英勇努力，为报答大家经年的辛劳疲惫，丹西宣恩示令，参加北伐征战的猛虎军团战士放假一月，度冬修整。

　　士兵们开进军营后，卸下辎重，放下武器，脫去军装，也都兴致<img src="in/bo.jpg"><img src="in/bo.jpg">地跑进了联<img src="in/huan.jpg">的民众之间，就像糖溶于⽔一般，一个个，一群群地失去了踪影…

　　数十万粒小糖块儿溶于‮民人‬群众的汪洋大海，令整个巨木堡，整个‮央中‬郡，都品嚐到卫国大战获得彻底胜利后的<img src="in/you.jpg">人香甜…

　　呼兰帝国没有庆祝圣诞的习惯，国內也噤止进行这种琊教仪式，故而当旁边的‮央中‬走廊都沉浸在<img src="in/huan.jpg">愉之中时，摩云关显得相当冷清。

　　柯库里能的书房里，柯南有些不安地端坐着，等待着⽗亲的训示。

　　自小到大，⽗亲对自己的态度都比较严厉，各方面要求也非常严格，仕事军务办得再漂亮，他都可以挑出⽑病与不⾜。

　　“这次⼊京担任军部侍郞，我再也罩不住你了，一切都要靠自己的努力。记住，到了什罕布尔，把你那脾气收敛收敛，保持超然地位，切勿卷⼊任何政治纷争。”

　　“嗯！孩儿知道。”

　　“其实你不知道。为什么要调你⼊京？就是要去充当人质。”柯库里能的语气有些生冷：“图克拉祖反对我的军事计划，塔特拉什却从另一个方面作梗。他上奏陛下，柯门已然重兵在握，还要增兵，只怕另有图谋，故而建议陛下亲征，掌控军队一切，不至突生变端。瑟连陛下虽然英毅有为，但毕竟未履军争，虽然说是我辅弼佐决，到真正关键时刻，只怕一旦圣心有所动摇，就会给丹西以可乘之机。故而我才举荐你⼊京就职，以宽皇室之心。”

　　“哦，”柯南丝丝地昅口凉气：“塔特拉什怎么总是与我柯门作对？故意要置‮家国‬于危境？”

　　“那个愚蠢的鹰派头子，肯定是受人蛊惑，遭人挑拨。这样的人，名为爱国，实则祸国。”

　　室內⽗子俩一时无言。

　　半晌，柯南方才打破沉默。

　　“这一<img src="in/yin.jpg">招，想必是丹西所为。不过，我们也没闲着，秘密外<img src="in/jiao.jpg">使节已经前往走廊各国探询虚实，了解各国的态度。卡拉曼则飞鸽传信，说一直对我们怀有戒心的胡狼首领西格尔，在<img src="in/bao.jpg">受丹西侵凌的情况下，也已经改变了过去的不合作态度。”

　　“丹西虽然嚣张狂妄，也确有点鬼蜮伎俩，可只要他胆敢踏出国门一步，就会陷⼊泥潭而不能自拔，彻底葬送自己的罪恶国度！说实在的，我就怕他当缩头乌⻳，待在匪窠里边不挪窝。去攻打‮央中‬郡那贼窝，不仅师出无名，而且还颇为难啃。”柯南一<img src="in/ji.jpg">动，<img src="in/chun2.jpg">上的小髭就有些不自觉地菗*动。

　　“丹西的扩张本<img src="in/xing.jpg">使然，不可能不向外拓展，这倒没有什么可担心的。”柯库里能的神⾊转为柔和，只有<img src="in/shu.jpg">悉他的人才知道，这种柔和慈祥其实意味着杀机：“不过，沙场胜负从来难说。万一我出现什么意外，你必须抛弃任何幻想，坚决站在图克拉祖宰相一边，立刻与丹西媾和。”

　　“我看，丹西也未必就那么厉害。纵观几次大战，他不过是运气奇好罢了。”

　　里泽对丹西的重视，柯南本就不太服气，此时⽗亲也这么说，他也有些忍不住表达出来。

　　“你如果抱这种想法，今后难免会吃亏哪！”柯库里能加重了语气：“丹西之所以令我重视，不在于他本人有多么厉害，计谋有多么巧妙，战争经验有多么丰富，而在于这个年轻人⾝上有一种可贵的创新精神。年轻而缺乏经验是他的劣势，但也未尝不是其最大的资本，而这一点尤为可怕。”

　　“猛虎自治领是一个‮生新‬的‮权政‬，从首领、核心骨⼲到基层人员都非常年轻，不必背任何的历史包袱，也没有任何东西能束缚其手脚，敢于尝试任何新事物。安多里尔老贼和李维等人的辅佐，又在这把锐意进取的利刃上涂抹了几层润滑油，把一个天才的创意变成一项可实现的政策，一个缜密有序的方案。”

　　“这几年，我一直在默默地追踪和观察这个武装集团的发展，有时候他们的举动令我都感到非常的讶异和不解。于百战之地立都建城，把‮央中‬郡变成⽔泼不进的盗匪丛生之地，对大荒原的狂热开发，对新技术的大胆使用，对汉诺大草原的以攻为守战略，在国內政治结构和军事制度上的创新等，直令人目不暇接。他们敢于破除一切陈规旧律，敢于採取全新的治国方略、治军体制，敢于‮醒唤‬沉睡着的民间力量。”

　　“就从咱们最<img src="in/shu.jpg">悉的军事角度说吧！战争中真正可怕的，不是那种百战百胜者，而是磕磕绊绊，却百折不挠，坚持到底的人；真正令人忧虑的，不是某位天才的统帅，而是一个行之有效的军事制度。丹西在兵源徵募、组织架构、指挥体系、士官体系、战前训练、提昇擢拔、‮报情‬网路、文书档案及经验总结等各方面都进行了制度层面的⾰新。别看这些地方不怎么起眼，对某次战役的胜负没什么直接的影响，但若将其放到一个长期的军事对抗格局中考察，它们的生命力就显现出来了。表面上看，猛虎军团与‮陆大‬其他各国的军队似乎相差无几，但深究实质，其內核迥异，它实际上是一支拥有強大的士官阶层，以全新方式组织起来的新式军队。”

　　“不过，我看，”柯南忍不住又揷嘴道：“丹西虽然有开朝立业的新气象，但无论政治还是军事制度，猛虎自治领都尚未完全定型，其中也并非无懈可击。”

　　“你说的不错，但任由他们这么发展下去，却着实可怕。”柯库里能点头道：“我之所以反对宰相大人的观点，正基于此。我们呼兰与这个具有魔鬼般活力的猛虎自治领进行柔<img src="in/xing.jpg">的长期和平竞争，只怕没有胜算，必须在它<img src="in/gen.jpg">深蒂固之前，想办法将其扼杀在摇篮里。幸好，丹西野心极大，很容易就会膨<img src="in/zhang.jpg">到超出其能力限度的范围，而这，就是我们出手的最佳时机！”

　　柯氏⽗子虽受所处历史时代的限制，不能作一个清晰的表述，只有一个模糊的感觉，但凭藉其睿智的慧心和敏锐的目光，还是触及到了事物<img src="in/gen.jpg">源本质。

　　以丹西为首的政治集团，作为一股新兴力量，以军事武力为后盾，以兼并战争为主要手段，力图统一‮央中‬走廊，顺应了中下层民众和部分开明贵族的政治、经济一体化要求。这个富有浓厚‮略侵‬扩张<img src="in/xing.jpg">质的武装暴力集团，是一种外生变数，包括丹西在內的首脑人物都来自走廊外部，因而并无坚实的民族基础，<img src="in/gen.jpg">基不深，但这也使得他们没有任何历史包袱，没有不可逾越的鸿沟，敢于砸碎任何桎梏，大胆尝试新技术、新制度、新事物，反而有可能实现历史<img src="in/xing.jpg">的突破，结束‮央中‬走廊一直‮裂分‬割据的状态，建造一个统一的多民族帝国。

　　这个特殊的政治集团具有明确的战略目标，而在一步步实现这个目标的时候，其态度很现实，手段很灵活，阶段<img src="in/xing.jpg">目标富有弹<img src="in/xing.jpg">，不断征战、折衷、调整、适应，最终构筑起一个以自耕农和市民为社会主体，一神论的政教分离的开明**‮家国‬。而呼兰帝国是一个泛神论的政教合一的东方式**‮家国‬，其特点是信奉万物有灵，皇帝既是世俗人间的统治者，也是信仰领域的精神代表，集‮权政‬和神权于一⾝，握权杖与神杖与一手，拥有不受制约的绝对权威。

　　两相比较，前者的自由度更大，民意基础更坚实，活力也更大。

　　后者摆脫不了周而复始的历史循环，而前者却孕育着许多向更⾼级文明形态变迁跃昇的进步因素，是更先进的‮家国‬政治形态的一种过渡方式。

　　不过，呼兰帝国是同类型‮家国‬的典范和集大成者，是绝对**主义的一座最完善、最坚固的堡垒。在社会发展的历史进程中，它并非到了完全腐朽堕落、不堪一击的阶段，相反，目前该国正处于意气风发的盛年时期，还在依照惯<img src="in/xing.jpg">向前发展着。

　　与此同时，以丹西为首的新兴政治势力，诚如柯南所言，仍处于蜕变萌芽阶段，仅有雏形而尚未定型，拥有广阔的前景但力量还较为弱小。

　　柯库里能已经敏感地觉察到了这种危机，他对于本国长期形成的‮家国‬形态和社会结构无能为力，却能凭藉自⾝的特长，用武力来消除这种癌变细胞的侵袭威胁，延长呼兰帝国的历史寿命。

　　他一直在耐心地等待着时机，等待着刺出致命一剑时刻的来临。

　　他不能行动得太早，只要呼兰帝国的军队进⼊‮央中‬走廊，必然引起该地区民众的強烈反弹，丹西和狄龙这等善于捕捉机遇的傢伙，巴不得将呼兰人推上火山口而自己坐收渔利。

　　他也不能行动得太晚，如果等丹西羽翼丰満，具有单独挑战呼兰帝国的实力时，就可能转化为一场彻底的消耗战，而对方政治体制带来的更⾼生产效率，不仅能够弥补两者在存量财富上的差距，而且拖的时间越长，对呼兰帝国越为不利。

　　就如他在‮场战‬上耐心地等待着对方军事行动的不完美“刹那”一样，柯库里能一直在等待着丹西扩张兼并的不完美刹那，即野心与实力脫节的时刻。那时，他将採取如⽔流般的低姿态，自然而然地涌⼊‮央中‬走廊，将丹西送进自我毁灭的深渊…

　　从一开始，猛虎自治领与呼兰帝国的对抗就超越了个人恩怨和皇位纠纷，也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民族矛盾和宗教仇恨，而是新旧两种政治理念的冲突。与常见历史形态不同的是，这是一种尚不完善的新兴势力对阵一种正处于巅峰状态的旧势力，是一场提前到来的决战。

　　两方的杰出代表，丹西和柯库里能，率领两方的武士集团开赴前线，以史无前例的<img src="in/ji.jpg">烈方式解决歧见，用数以吨计的⾎浆书写各自的政治主张…

　　这个冬季，卫国大战刚刚结束，新一轮战争似乎还非常遥远，但其实，在许多看不见的‮场战‬上，角逐早已开始。

　　呼兰在不动声⾊地进行各项战争准备的时候，猛虎自治领也没有闲着，这从库巴将沃原郡军职<img src="in/jiao.jpg">付乌姆，随丹西返回巨木堡，出任参谋总部⾼级参议，专司东方事务就看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