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三把刀落在洛小丁背上的那一刻,洛小丁⾝子陡然往下一矮,整个人如鱼儿一般从三人⾝下滑出,三把刀收势不住,咄咄咄三声,一起砍在了雪地上。
洛小丁从三人⾝后弹出,左袖一拂,出手迅如电闪,指尖在三人后颈一划而过,三人立时仆地,细细⾎线自脖颈中蜿蜒流下,一滴滴坠⼊雪中,连哼都没有哼出一声,就此毙命。
在这瞬间,对面那人忽然冲上前来,洛小丁哪有功夫分神?蓬地一声,竟被他一掌击中,她⾝子后仰,眼见要朝后栽倒,那人骂道:“好小子,好厉害!”正<img src="in/yu.jpg">上前揪住,洛小丁脚下忽然一弹,<img src="in/yao.jpg">肢在半空一<img src="in/ting.jpg">,呼地一声倒飞而起,直跃到⾼墙之上,她双袖阔长,在空中翩然展开,宛如一只展翅⾼飞的⽩鹤。
洛小丁自墙上跃下,沿着墙角疾步而行,方才被那人击中左<img src="in/xiong.jpg">,想是震到了旧伤,这时左肩如被刀切,直痛⼊骨髓。后面的追兵已被甩远,她怕被跟上,有意往城西方向转了一圈,这才从鸿运客栈后墙翻了进去。
先前因要甩掉追兵,她一路強撑,已然耗去大半体力,这时到了客栈,人便松懈下来,只觉肩上痛得越发厉害,竟然连<img src="in/xiong.jpg">背都一起痛了起来,整个<img src="in/xiong.jpg">腔仿佛被什么东西紧紧箍住,又仿佛有万千针棘锥刺。
她強忍着痛,跌跌撞撞奔到所住客房后,勉力跃上后窗,推窗⼊內,脚才落地,便看见李玄矶铁青着脸站在面前。洛小丁怔在那里,只觉一丝儿气也昅不进来,眼前如起大雾,⽩茫茫看不清楚。
“师⽗!”洛小丁张张嘴,却怎么也喊不出声,师⽗的影子一忽儿飘近,一忽儿飘远,渐渐被⽩雾包裹,消失无踪。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有了知觉,恍惚是在一个人的背上,扑面是狂风雪浪,想来是到了野外。雪珠子打在脸上,冷飕飕地疼,北风呼啸着灌⼊厚厚的棉被里,刀子般的寒气扑进来,直冷到骨头<img src="in/feng.jpg">里。
她的脸紧紧贴在那人背上,隔着⾐服,她闻到淡淡的苦香,于是模模糊糊想到六年前的某个夜晚,那个晚上她被师⽗背上了浮云城,那时闻到的也是这种清苦的香气。
“师⽗…”她低声唤,声音虚弱无力,几不可闻。
李玄矶的⾝形蓦然顿住,头微微偏过来,语声中含了一丝颤栗:“小丁…你醒了?”只是这一瞬的停顿,他便又飞⾝而起,继续在雪原上奔跑。
“师⽗…”洛小丁觉得冷,想要缩成一团却又不能,⾝子便控制不住地颤抖“我很冷!”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很快就不冷了…你再忍忍!”
“我不想死…”离死亡很远的时候,常常会不在乎,真正走到死亡边缘的那一刻,才会觉得恐惧,觉得能够活着就是最好,洛小丁心里生出一丝嘲讽,原来她也是怕死的。
李玄矶心里一酸,答道:“师⽗不会让你死!”
“师⽗…师⽗…”洛小丁的声音细如蚊鸣“我不是有意…骗你!”
“我知道!”当此时刻,李玄矶不管听到洛小丁说什么,心头都是喜悦的,只要听到她的声音,他便会有少许的安慰,哪怕她只是咳嗽一声,至少,说明她还活着。
然而洛小丁的清醒也只是一时的,很快,她又昏睡过去,李玄矶只有一边提气在雪地上飞奔,一边不停用內力震醒她,如此一来,自然大费体力,饶他武功⾼強,也由不住有些气<img src="in/chuan.jpg">。
又走了一程,前面终于有了人烟,山坡下面有一个村落。
李玄矶背着洛小丁走到一个农家小院门前,小院內仅有三间茅屋,他伸手在破旧的木门上叩击,三声,两声,而后又是三声。
有人执着一盏小灯从茅屋中晃晃悠悠出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在里面问:“找谁?”李玄矶道:“江蓠!”那人打开了门,借着微弱的灯光,李玄矶看见开门的那个人,是个佝偻着背的农家老汉。
李玄矶背着洛小丁走进去,跟着那老汉走进正中那间茅屋。茅屋中空空<img src="in/dang.jpg"><img src="in/dang.jpg">,只有破桌一张,烂椅两把。⼊西侧里间,也仅有一张矮炕,炕洞里的火要熄未熄,房內冰冷如雪洞。老汉忽然直起了<img src="in/yao.jpg">,立时背不驼<img src="in/yao.jpg">不弯,⾝板笔直,分明是个年轻人,只是満脸的⽩须,看来竟有几分古怪。
瞧见李玄矶狐疑的目光,老汉忙向他拱手施礼:“弟子凌⽩见过城主!”声音清朗,再不复先前的老迈,确然是个少年。
李玄矶目光如电,将他上下打量一番,道:“带我去见江蓠!”凌⽩道:“义⽗早知城主要来,特命我在此守候!城主请随我来!”说着从炕角席子下面摸出两个银⾊的面具,一个递给李玄矶,另外一个自己戴上,李玄矶也不说话,自顾将那面具戴在脸上。
凌⽩在炕洞旁敲了两敲,只听嘎吱吱一阵响动,矮炕一侧的壁板缓缓移开,底下现出一个地道来。凌⽩提了灯走下去,李玄矶照旧跟在后面,一路弯弯曲曲,也不知走了多久,眼前忽然一亮,原来竟已走到尽头,一道石阶缓缓向上延伸,通向一道铁门,那灯光便是从那铁门中透出来的。
凌⽩引着李玄矶拾阶而上,待走到铁门前,那铁门却已自动开了。铁门之內是用石头砌成的长长道甬,两旁石壁上每隔数米便有一松油火把,昏⻩的光落下来,照得四周碧沉沉一片,竟有几分<img src="in/yin.jpg">森。
伏在李玄矶背上的洛小丁已经很久没有动静,整个⾝子往下沉,似乎连呼昅都没有了。他反手将她的⾝子托上去,微微晃了两晃。洛小丁被他一摇,神志略有一丝清明,挣扎着动了一动,忽然低咳,而后一股热流涌⼊李玄矶脖颈內,借着幽暗不明的灯光,李玄矶看到暗红的⾎<img src="in/ye.jpg">顺着他<img src="in/xiong.jpg">前的⾐襟流淌下来。他怔了半晌,只觉背上寒意阵阵,连带着一颗心都冷了下去。
凌⽩回头朝他看了一眼,眼光落在他⾎迹斑斑的<img src="in/xiong.jpg">前,迟疑了一下,掉头继续前行。沿着道甬向前,一路之上又遇见几个同他们一样戴着面具的人,也不知是男是女,各自错肩而过,谁也不理会谁。又走了一阵,方看到一个厅堂,厅堂四壁镶了十来盏琉璃灯,琉璃灯的发出的光淡而微弱,厅堂內昏昧<img src="in/yin.jpg">暗,只看得到东西两面石墙上的两扇包银铜铸门。
凌⽩微微侧⾝,打开⾝后铜门请他往里面去,道:“城主请!”
李玄矶将洛小丁从背上解下,横抱于怀中走进去,凌⽩随后跟⼊,返⾝又将铜门关上,而后以机括将门锁好。铜门之后又是道甬,內里更暗更<img src="in/yin.jpg">沉,大约走了十来米远,出现一道紫金镂花门。凌⽩伸指轻叩门扉,那门喀地一响,自动打了开来。
內里甚为宽敞,暖意融融,是一间布置极为奢华的屋子,烛台上燃着雕龙盘凤的红烛,照见屋里许多稀奇古怪的玩意,琳琅満目,令人眼花缭<img src="in/luan.jpg">。中间以十景厨隔断,后边放着一张软榻,⾜有两三张<img src="in/chuang.jpg">那么大。
一个戴⻩铜兽纹面具的人长⾝立于屋中,见李玄矶进来,也不行礼,两人面面相对,互相点头致意。那人瘦⾼,看⾝形当是一个男子。他穿一袭银⾐,一头黑发如瀑,直垂落到<img src="in/yao.jpg">下,因戴了面具,看不到面容,只看到黑炯炯的一双眼。
李玄矶走⼊里间,把洛信在榻上,回头向凌⽩看了一眼。那男子会意,挥手向凌⽩道:“你下去吧!”
凌⽩道:“是,城主,义⽗,凌⽩告退!”躬⾝退出。
李玄矶这才将洛小丁⾝上裹着的被子打开来,抬手取下脸上面具,凝目看那男子:“江蓠!”他说话的声音略有些沙哑,似乎疲惫已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