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小丁跟着小郭将她留在浣⽔阁的家当搬到取松院,桌椅那些都是不需要动的,无外是些⾐物,她去晋<img src="in/yang.jpg">这一年,人长⾼了不少,先前那些⾐服怕是大多不能穿了。师⽗让她跟来,多半是怕她有什么密私的物品拉在这里,她如此想着,耳<img src="in/gen.jpg">便不由得有些发烫,师⽗如今居然细心到了这个地步,竟有些杯弓蛇影的意思了。
浣⽔阁內的摆设没被动过,还是她走前的布置,空置了一年,屋內仍是片尘不染,想来是有人经常打扫的,只是没有烧火,冷冰冰的。她站在窗边,不觉有些恍惚,一瞬间仿佛时光忽然倒转,又回到了往⽇的岁月。她望着窗外呆呆发愣,神思纷飞,直到小郭唤她时,她才醒过神来,心下打定主意:“⽇后行事,务必要小心谨慎,万不能唐突大意,给师⽗惹来⿇烦。
忙乎了一阵,洛小丁只将原来卧房內挂的两幅字画带了过来,小郭同两个下人将她的被褥⾐物装在大木箱中抬了过来。
书阁后的那两间厢房一明一暗,外间起居,內里是卧房,被褥帐帘都是簇新的。秦管家早命人在厢房內生了火,又叫一个名叫鹧鸪的小丫头端来热⽔侍候梳洗,洛小丁素来不惯给人伺候,打发走鹧鸪后,关门闭窗,洗漱⼲净便睡了。
<img src="in/mi2.jpg"><img src="in/mi2.jpg">糊糊中听到外面有人声,她困得紧,隐约觉得那是大师兄尚悲云的声音,想要起来出去看看,竟睁不开眼来,她心里想,怕是梦罢,大师兄怎会知道我回来?这样一觉睡去,醒来时,外面的窗纸已透了⽩。
翌⽇雪霁云收,竟是难得的好天气。洛小丁用过早饭,到前厅去给师⽗请安,沿着复廊一路行去,没多久便到前院,远远便见庭院当中站了三个人,其中两个仿佛是大师兄跟霍元宵的模样,还有一个娇小玲珑,想不起是哪位师妹。三人一瞧见她的⾝影,立刻便朝她招手。
洛小丁探头朝前厅门口望了一望,那里并没有动静,师⽗似乎还未起来。她心中一松,抬腿跨过廊杆,几步便跑了过去。
尚悲云前年行的冠礼,年纪并不大,但做事沉稳,深得李玄矶之心。今⽇天气好,他连斗篷都没有披,就只穿了件石青⾊的棉袍,神采奕奕站在那里。相较而言,旁边的霍元宵就穿的多了一些,却也不显臃肿,里面是藕⾊织锦袄裙,外面披着大红披风,衬得一张鹅蛋脸儿肤光胜雪,娇美无伦。
两人青梅竹马,情甚笃好,已于半年前定下婚事。洛小丁眼望并肩而立的一对璧人,微有些怅恍,随即便瞧着尚悲云啧啧头摇:“穿这么少,也不怕冷的?大师兄真神人也!”
尚悲云长眉飞扬,眼中笑意灼灼,走过来上下打量她半晌,笑道:“我看你生龙活虎的,哪里像是受了伤的人?”说着话顺手便在她左边肩膀上一推,转头对霍元宵道“你看你看,精神得很哪!”
洛小丁倒菗一口冷气,捂着肩膀倒退两步。
尚悲云吃了一惊,变⾊道:“真受了伤?要紧不?走,去霍师伯那里看看…”一边说一边就去拉她。
洛小丁笑着躲开,道:“要什么紧?我骗你来着…”
霍元宵凑过来在洛小丁背上打了两下,嗔道:“小鬼头,一回来就骗人!难为大师兄还惦着你,昨晚上冒着大雪去看你…”洛小丁摸着后背抱怨:“好哇,你们两个欺负我一个!”原来那不是梦,大师兄昨晚真的来过,她苦笑“我昨晚睡着了…不知道大师兄来。”
尚悲云満眼关切之⾊,道:“听师⽗说,你受了伤…如今怎样?”
洛小丁道:“不妨事,已经好了。”
“嗯,没事就好!”霍元宵喜笑颜开,拖着洛小丁的手将她拉到面前,两人面对面,洛小丁⾝形颀长,竟比霍元宵⾼出了半头,元宵甚是不満:“这小鬼头,如今怎么比我⾼了?”
洛小丁仰头一笑,面上一派得意之⾊,心里却笑不出来,元宵姐姐虽比她矮,却越长越好看了,弯弯的眉⽑,亮晶晶的眼眸,笑的时候,嘴角边两个梨涡若隐若现,尤为<img src="in/mi2.jpg">人。
见霍元宵瞪起眼睛,洛小丁忙道:“一年不见,我元宵姐姐越长越美了,大师兄,你说是不是?”
霍元宵抿嘴一笑,道:“看在这张甜嘴的份上,今儿你元宵姐姐就不教训你了。”
尚悲云胡<img src="in/luan.jpg">“嗯”了两声,洛小丁盯着他笑了一笑,眼光忽然下瞟,歪着头直往他<img src="in/yao.jpg">里看。尚悲云笑道:“喂喂喂,你往哪里看呢?”一边说一边将<img src="in/yao.jpg">上挂着的绣花荷包捂了个紧。
洛小丁半蹙着眉道:“大师兄⾝上这荷包是我元宵姐姐的手艺吧?”
尚悲云脸上红了红,颇有些不好意思,倒是元宵大方,下巴一扬,道:“那是自然…”
洛小丁往霍元宵跟前凑了凑,央道:“也帮我做一个,成不?”
霍元宵哼一声道:“想得美…我做的荷包只给大师兄,你啊!想都别想。”见洛小丁苦了脸,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不觉好笑,将⾝后那女孩儿推到洛小丁面前“你要荷包找别人去,稚燕师妹的荷包做的比我好多了…”
先前那女孩子一直躲在霍元宵⾝后,连头都不敢抬,猝不及防间被推在了洛小丁面前,立刻便満面通红,又是慌<img src="in/luan.jpg">又是害羞,一时间手⾜无措,嗫嚅道:“洛…洛师兄…”
“稚燕师妹…是岳师姑的弟子?”洛小丁这才想起这女孩的名字,叫薛稚燕,是茹惠院主管岳明仪的小弟子,要比洛小丁小上两岁,还梳着双髻,⾝上裹着厚厚的狐裘,只露出一张粉⽩娇嫰的圆脸来,双目乌黑溜圆,虽是含羞带怯,却仍难免有几分稚气。
霍元宵道:“是啊!当初咱们在松魂阁时,常在一起玩的。小丁,你不会是忘了吧?”
薛稚燕连忙点头,之后又觉不妥,靠着霍元宵往后直缩。霍元宵紧抓着她不放,扭头嗔怪地⽩她一眼,薛稚燕一向畏惧霍师姐,只好站住不动。
“真是女大十八变,这才一年的时间,小师妹就长变了样!”洛小丁感叹,怎么会忘?那时洛小丁初到浮云城,还不是李玄矶的弟子,整⽇被那帮师兄欺负,每次受了委屈,这女孩总会背着人安慰她。后来,洛小丁被李玄矶带走,两人见面的机会便微乎其微。
霍元宵瘪嘴道:“是变美了还是变丑了?稚燕师妹听说你回来,特地赶来看你,你都不谢谢人家。”
洛小丁微笑道:“当然是长美了!”方才她一直跟尚悲云、霍元宵二人说话,也没顾得上招呼薛稚燕,心里甚觉过意不去,说话的语气态度自然就更加温柔体贴“多谢小师妹!”师⽗儒雅,大师兄温润,洛小丁将这二人一举一动学的惟妙惟肖,如今取二人所长,举手抬⾜间天然一种气韵,优雅从容之外尚有一股男子英气,着实令人心仪。
正说着,便看见前厅的门打开了,尚悲云见秦管家走出来,忙对洛小丁道:“我跟元宵还有事情跟师⽗说,回头再来找你。”说着便急匆匆走了,霍元宵跟在后面一溜小跑,边跑边回头朝稚燕使眼⾊。
薛稚燕<img src="in/xing.jpg">子內敛,不爱说话,一见到生人便脸红,这是她长大后头一次跟洛小丁单独说话,心里虽然<img src="in/huan.jpg">喜却还是抑制不住地紧张,涨红了脸道:“洛师兄…⾝体可好了?”
“谢师妹关心,已经大好了。”洛小丁见她手里也拿着一个荷包,看情形是想拿出来给自己看,这时大师兄又赶着跟师⽗说事情,她一时也不好过去,便没话找话道:“这荷包是你做的?”
薛稚燕闻言,当下鼓⾜勇气将荷包往洛小丁面前一送,洛小丁接过来翻来覆去地看,赞道:“做的很精致…这要怎么才做的成?”薛稚燕听她如此说,自是欣喜之极,怯怯地上前说了两句。
洛小丁饶有兴味地研究起手中的荷包来,先是问荷包的做工,继而又问布料,及至绣花图案装饰,详尽之极。有了共同话题,薛稚燕便不那么拘束,耐心而细致地对她一一讲来。洛小丁起先还专心致志地听着,渐渐便有些心不在焉。
她心里想:“稚燕师妹多半是喜<img src="in/huan.jpg">上了我,可我又不是真的男子,如何能领受她这番心意?元宵姐姐这回可害死我了…”转念又想“元宵姐姐并不知真情,哪里知道我的难处?我又岂能怪她?可是,倘若她们知道真相…”她的目光从稚燕头顶飘过,全无预兆地落在城西巍然屹立着的那座⽩塔之上,那是浮云城最出名的建筑物…玄天阁,阁楼最端顶立着的便是那曾经钉死过人的聇辱柱。
一霎那,洛小丁只觉背上汗⽑耸立,不知不觉中已惊出了一⾝冷汗。
“三公子…”背后传来秦管家的声音,她转过头去,看见秦管家正站在滴⽔檐下朝她招手“城主请你进来…”
洛小丁答应一声,这才发现前厅一直紧闭的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大大敞开了,师⽗就在窗前的书案前,他侧⾝而坐,并没有朝向她们这边,然而目光却分明是看着她的,那眼神冷冽如冰雪。洛小丁心里咚地一跳,慌忙将手里的荷包塞回稚燕手中,強笑道:“师⽗叫我,咱们改⽇再叙…”
这荷包做来原本就是要送给洛小丁的,薛稚燕没想到她竟又将荷包还给了自己,心里又是失望又是委屈,<img src="in/yu.jpg">张口叫住她,却又不敢“暧”了两声,眼看着洛小丁一阵风似地跑进了厅门內。